後廠村的網約車司機:聽大廠人吐槽,跟他們交友,知道各種秘密

北京的後廠村,瞭解它的人,稱它為中國的“矽谷”,不知道的還以為它就是一個普通的村子。

其實,後者的理解也沒錯,早前它就是一個村子,後來隨著北京城市建設的推進,逐漸成為了城中村。

再後來,這裡又華麗變身為中國電子資訊產業的搖籃,聚集了中國眾多的科技公司。

在後廠村的十字路口,你抬頭左右望去,會發現,新浪、百度、騰訊、搜狐、網易、滴滴等,

中國網際網路的“半壁”都扎堆於此。

這裡自然也成為了數十萬年輕人“逐夢”與“築夢”的理想之地,但當看到後廠村的網約車司機時,才會發現原來

這裡其實另有秘密。

後廠村的網約車司機:聽大廠人吐槽,跟他們交友,知道各種秘密

01、沉默的大多數

每天傍晚9點過後,後廠村開始進入它一天最後的熱鬧時刻。

一個個後廠村人拖著疲憊的身體

,從一座座高聳的大廈中走出,隨身鑽進一輛輛網約車中,緩緩離開。

此刻的後廠村是擁堵的,猶如四射出的箭,弓拉得漸緩漸遲,但終會四散開來,去往北京城的各處。

為什麼是9點?

因為晚上9點後是各大公司報銷加班路費的時間點,加班是後廠村人的常態,晚上9點後打個網約車回家也是他們的常態。

司機將他們送回到通州、大興、石景山、昌平等,北京東南西北的各自家中。

路途中,這些大多畢業於985、211名校的“打工人”,

此刻的他們,多數是沉默的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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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一上車就閉目養神,有的則後仰癱坐在車上,完全將身體放鬆、精神放空,不願意有任何交流。

司機們大多經過培訓,公司也有要求,

如果顧客不主動開口,自己是不能打擾的

,開車期間,他們多是通過後視鏡默默地觀察乘客的反應。

年輕點的乘客,不論男女,很多都喜歡在車上打遊戲來消磨時間,他們也不願意聊天,只是一味地沉浸在遊戲之中,偶爾還會爆個“粗口”,嚇人一跳。

當然,願意和司機交談的也不在少數,司機們所瞭解的“大廠”與“大廠人”的職場故事,也都是在聊天中得來的。

02、“易燃”與衝動

後廠村的大廠人常年“保持”996的工作節奏,

就是再年輕的身體也會吃不消

。高強度的工作所帶來的不僅是身體的疲憊,還有精力的耗盡,以及大量的負面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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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情緒該如何宣洩?

向領導?不可能。向家人?不可取

於是在加班後的返家途中,因一時置氣或一言不合而與司機起衝突,甚至是“動手”的事情,時有發生。

為了免遭差評,大多數司機碰到這種情況,多半會自認倒黴;也有脾氣暴躁的,直接和乘客幹起架來。

一個呂姓司機就講起來

,他曾與一名大廠人打架的經歷,現在想來為什麼會起衝突,主要是情緒在作祟,真沒有什麼“非打不可”的理由。

那是一天的凌晨,呂師傅順利地接到乘客,從大廠村去往北邊的天通苑,路不遠,也就半個小時的車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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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當天下著大雨,路況糟糕,視線很受限,為了安全,呂師傅不敢把車開得太快,稍微壓低了一下車速。

乘客是個20來歲的小夥子,身體瘦削地靠在後座上,神情急躁,他一上車口氣就很“衝”,

一路不斷催促司機快點開

,說自己太累了,就想早點回去休息。

呂師傅能理解他加班的辛苦,也沒怎麼解釋,就在保證安全的情況下,便將車速提了起來。

但開著開著,乘客突然說開錯了,

今天的路線不是他以往回家的路線

,並直接指責他繞路。

這下呂師傅也氣了,但他還是強壓下火氣,讓乘客把他的手機導航開啟,他就按照導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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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客蠻橫地說:

“不用,我就是導航,我知道怎麼走。”

他指揮呂師傅一會兒左轉、一會兒右轉,當時雨完全是“潑”在前擋風玻璃上,實在太危險。

當車行駛到一個路口時,

乘客突然讓呂師傅右轉,他沒來得及反應

,車沒剎住,直接開了過去。

當時估計兩個人的臉都是黑的,不過還好,當時乘客並沒有說什麼過分的話,

當車抵達目的地後,呂師傅剛準備長噓一聲,想著這個“瘟神”總算走了,但這時意外還是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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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客下車時不知為什麼沒能順利開啟車門,他不禁脫口而出:

“什麼破車,門都打不開。”

聽到這話,呂師傅壓了一路的怒火終於還是“爆”了,他從座位轉身直接給了後座乘客幾記“老拳”,乘客愣了一下,也還了手,兩人就在車上廝打起來。

這事的結果是呂師傅投訴,

平臺給予他嚴重警告,並進行了扣費等嚴厲處分

,細細分析起來,這就是因為態度和交流不暢所導致的衝突。

事情發生後,網約司機們私下也討論過,他們開玩笑地說,這些程式設計師有“溝通障礙症”,不能好好說話。

03、失落與“拾金不昧”

大廠人的收入高,這是大眾對他們的一致看法,當然,這也是高強度的工作換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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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對於普通工薪族,這些收入高的大廠人出手應該是大方的,

司機羅師傅

之前一直是這麼認為的,直到自己幹了一件“拾金不昧”的事,卻沒有獲得任何“獎勵”,讓他的看法自此改觀。

這也不能怪羅師傅心眼小,主要是他撿到的物品不便宜,而且還專門送還回去,這裡面也有時間成本。

事情是這樣的,一天羅師傅從後廠村接到兩名去機場的乘客。在兩人的談話中,羅師傅知道了他們好像是

上海分公司的財務人員

,這次是來北京總部彙報工作的。

他還判斷出兩個人是上下級關係,而且那位領導應該級別不低,搭載的乘客多了,憑著判斷,羅師傅一般都能對乘客的身份猜個八九不離十。

路上,這兩個人沒少談工作,中間那個下屬還拿出一份檔案讓領導簽字。

領導拿出筆好像準備籤,但又沒簽

,開著車,羅師傅也沒太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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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們下車後,羅師傅發現後座角落有一支筆,想著應該是他們倆的,便先收了起來,等乘客聯絡自己再交還。

果然,當天下午那位高管就給羅師傅打了電話,

請他將筆送到位於大廠村的公司總部

,總部的人會負責處理,他自己人已經到了上海。

第二天,羅師傅如約將筆送還給指定聯絡人,但那人只是口頭感謝了兩句,就轉身離開了,羅師傅有點小失落。

原來昨晚,羅師傅出於好奇,在網上搜了一下,

同款筆價值3000元

,當時他就在想,這回自己的拾金不昧行為估計多少會有點獎勵。

每每他向家人朋友以及同行講起這件事時,都不禁要吐槽兩句,“真摳”“還大廠呢”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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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看行為,猜職位

喜歡揣摩乘客的不只是羅師傅一個人,

這好像是計程車、網約車等司機的“職業病”

,尤其是“盤踞”在後廠村的網約車司機更是如此。

年頭長了,只要乘客一上車,不出幾分鐘,他們一般都能對乘客的職業或職位等作出一個初步的判斷來。

大廠普通員工,一上車基本就是睡覺或者打遊戲,也有主動找司機聊天的,

但大多是抱怨或吐槽公司加班太多、自己太累,等等。

其實看狀態多少也能猜出幾分,特別是那些初級程式設計師,每天對著電腦寫程式碼,疲憊不堪,晚上只等司機將他們幾乎要被“榨乾”軀體和靈魂送回家中。

除了抱怨“連軸”工作、休息少外,初級員工最惱火的就是回家後又被電話叫回去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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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種情況,引用一個年輕程式設計師的話來說就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當時他就是在週五晚上被領導從家裡叫回去加班的,而且打遊戲正打得開心。

不過,他這也就是氣話、發發牢騷而已,

還不是坐上車“乖乖”往公司趕。

而中級以上的員工,一般情況下,他們在車上打電話談業務的比較多,睡覺和打遊戲的則相對較少。

高級別的更是如此,

通常都是一路電話、語音

,有時車開到了目的地,乘客還在打著電話。

他們真的就是這麼忙,但賺得也真的就是這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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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羅師傅搭載的乘客可能是一名負責人力資源的高管,他在電話中和下屬在討論一名應聘者的情況。

只聽他說:

“能力是不錯,那就招進來,年薪,就定到50萬。”

據另一位網約車司機談起:“一天凌晨,他送一位女高管回家,她一開車門,我就聞到一股香水味。坐進來後,我從後視鏡看到她,大半夜的還倍兒精神,臉上的妝是紋絲不亂,佩服。”

他還說,從後廠村到乘客家的半個小時,全程她的電話就沒停過,談的全是工作,聽內容是

讓下屬安排非洲分公司員工的服裝

,要求是統一、具有中國特色什麼的。

05、高收入與低慾望

按照“環數”來說,後廠村地處北京的五環,是北京科技企業的匯聚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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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烏鎮召開的世界網際網路大會,來自後廠村的科技巨頭不在少數,其中不乏世界五百強企業。作為這些超級企業的員工,他們的收入更為可觀。

據說,剛畢業進入公司,

一般月薪一萬起步

,而且他們年薪的增長比例通常為10%,比一般公司要高很多,更別說那些年資時間長的老員工了,百萬不在話下。

但奇怪的是,大廠人賺得多卻花得少,有“月入五萬消費五千”之“美譽”,這並非他們生活“節儉”,而是由多方面因素,促使他們成為了“低慾望一族”。

最主要的還是工作勞累,他們不願意再花費太多精力去進行消費。

有人計算過後廠村人

平均每日工作時長高達14個小時

,去掉睡覺、吃飯和通勤時間,閒暇幾乎所剩無幾,就算有點空閒,他們更願意睡個好覺或者打會兒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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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都身在北京,兩個朋友一年見不到兩次的情況也是常事,因為一想到路途時間比相聚時間還要長,就會令人“毅然”拋下友情。

同時,北京高昂的房價,讓立志買房的年輕人不得不精打細算地生活,

吃公司食堂一個月400元,自己帶飯只要200元等

,終歸是本著能省就省的原則來考慮日常花銷。

此外,後廠村和後廠村人聚居的生活區,如上地、回龍觀等,他們每天多數都是透過一條地鐵線來回地“兩點一線”。

他們生活的地區和他們工作的後廠村,休閒娛樂配套設施相對於市中心來說還明顯不足,讓他們花上兩三個小時跑到西單大悅城,多數人是不願意的,

太耗費時間和精力。

一個在大廠任職的女生就講過她的高消費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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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歲的她已經在某世界五百強企業工作了七八年。入職後的4年間,除了工作,她基本什麼都沒考慮過,最近幾年工作能夠應付自如了,她整個人才放鬆下來。

3年前,她和朋友一起去歐洲旅遊,在義大利時,在友人的“攛掇”下,

她花了2萬買下來她人生的一款大牌包。

一天,當她揹著包去公司上班後才發現,同事包括領導多數用的都是帶著公司Logo的揹包或布包,自己反而成了格格不入者,後來她就也對奢侈品不再有太多關注了。

大廠村的大齡未婚比率較高,不是因為男女比例失調,

而是現代社會社交的成本(時間、金錢、精力等)對於這些年輕人來說實在有些奢侈。

他們每天自己都一身疲態,再花費精力去經營、相處一段感情,想想都覺得費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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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對於中層來說,一個普遍現象是,哪怕是週末、哪怕有家庭需要照顧,他們也多會主動來公司加班。

凡曉芝就是這樣,

她在“世界五百強”公司工作了將近10年,

每天靠著喝3杯咖啡才能有足夠的精力應對忙碌的工作。

可剛到公司時的她可完全不是這樣,她給自己制定了一個3年的發展計劃。

那麼,現在她的不同狀態是因為年紀大了嗎?或許是,但更多的是源於公司對她個人職位的不停調整,而各個業務間又沒有太多關聯,從而使得她無所適從,

只有拼命地加班來展現自己在公司的價值。

06、回不去的故鄉,離不開的後廠村

據統計,後廠村人的年齡結構,35歲以下的居多,高達8成以上,而這其中25歲至30歲的群體又佔到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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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學歷而言,本科學歷是後廠村的“敲門磚”,佔比約為7成以上,其他就是碩士、博士等。

985、211名校畢業的後廠村人比比皆是,

但上班後基本上沒人把學校太當回事。

因為即便是名校生入職,基本上也都是普通員工,因為周圍同事都是如此,當然特殊人才除外。

因此,這些當年校園的精英在加長版的工作時常中,逐漸成為這些巨型企業的基本配置。

不同的是,有的很快“升級打怪”,有的則漸失銳氣,被牢牢地釘死在電腦前,

甚至患了“溝通障礙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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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廠村人的工作這麼累,還這麼“折磨”人,北京的物價又這麼高,

為什麼還是有數十萬人“堅守”在後廠村

,邊抱怨邊大好年華揮灑在這裡?

這就如同每個異鄉人心中那個“回不去”的故鄉一樣,故鄉有親人卻“安置不了肉身”,也容不下了“靈魂”。

在後廠村人心中,現在的苦就是未來的甜,

所以他們更願意談論並規劃未來,而選擇並接受了當下。

對於從事網際網路等高科技行業的年輕人來說,除“上廣深”等城市外,首都北京蘊含著他們的發展機遇,也是他們理想實現的希望之地。

“北京能讓我們紮根的機會越來越少,我們就只能自己多折騰折騰。我特別珍惜機會,我覺得不管什麼崗位對於我來說,都是價值所在。”這是一位原籍山東臨沂的後廠村人楊振中所講的“肺腑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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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並非所有人都認同這一觀點,一些在國外有過留學,特別是工作經歷的“海歸”,他們更接受人性化(寬鬆)的工作環境,因而也有不少“反迴流”,再次出國。

當然,這是他們的選擇與自由。

“階段性吃苦”

,是後廠村人對於當下生活的“自嘲”與“自我安慰”,更是他們自我激勵的有效方式。

996的“內卷”、擁擠的地鐵、寂寥的生活,以及“困”於重複的孤寂靈魂。

那些想來後廠村打拼的人,這些都是需要面對的真實後廠村和後廠村人,如果不能“階段性”接受的話,還是要三思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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