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宦官錄（3）：《後漢書》中藏匿的人吃人的故事
宦官，是一群生活在政治陰暗中小強，同時又是封建王朝最高權力的跗骨之蛆。在被壓迫的百姓眼中，宦官是脫生於百姓中的怪物；在高傲計程車大夫眼中，宦官是可恥的寄生蟲；在皇帝眼中，宦官是最忠誠於自己的——狗。
東漢宦官錄（0）：為什麼宦官又被稱為貂璫？他們一定都是閹人嗎
背後看不見的手上都握著帶血的刀
自古以來人們視宦官太監為小人，認為他們貪汙腐敗不幹正事兒，甚至宦官太監逐漸成為王朝黑暗與邪惡的代名詞，一直扮演著歷史中的反派與丑角。可是當我們冷靜地去看歷史，你就會發現，宦官其實扮演著專制皇權的替死鬼。而且他們中也有為歷史做出貢獻之人，比如改進造紙術的蔡倫就是東漢的一介宦官。（宦官怎麼就不能有文化？聊聊東漢那些厲害的宦官）
在名列二十四史之一的《後漢書》中，作者范曄專門為宦官撰寫了一個列傳。顯然范曄也認為這麼一群閹人也是值得被歷史所銘記的。他們有的為王朝做出了貢獻，選賢舉能，有的為王朝帶來了災運，貪汙腐敗。不論其是善是惡，歷史和後人自會給出公斷。
由於《後漢書》篇幅有限，以及宮闈內的資料有限，每一位宦官都只有簡短的記載。可是我們能從這些記載中看到一個非常隱秘的權力傳承線索。
鄭眾的時代：陰影之中當家僕
鄭眾是傳記中第一個被記載的大宦官，他幫助漢和帝成功壓制了外戚竇氏（
開國功臣竇融之後
）。毫無疑問，終漢和帝一世，鄭眾是令人信服的宦官之首。但是當時的
鄭
眾所代表的宦官們還是比較守本分的，對於朝政並沒有多少干涉。
所謂本分，就是擔當皇帝的家僕，做好下人該做的事情，伺候主人，為主人解憂。
李閏與江京：近臣弄權起爭端
鄭眾是個中常侍，然而李閏和江京的起步就有點低了，他們都是皇帝身邊的小黃門而已。為了快速向上爬，這二人抱上了皇帝乳母王聖的大腿，天天離間漢安帝與外戚鄧氏（
開國功臣鄧禹之後
）的關係，說鄧太后的哥哥執金吾鄧悝等想要廢帝另立。漢安帝和鄧太后本就無血緣關係，不過鄧太后為人處世真的不愧是出身名門，後宮朝廷都整治得井井有條，皇帝敢怒也不敢言。直到鄧太后駕崩後，漢安帝在李閏王聖等人的挑唆下對鄧氏族人下了毒手。之後李閏和江京得勢封侯。
李閏江京
這兩個小人開啟了東漢宦官弄權的首例。
事後想來，在鄧太后未死之前，十常侍應該多是親鄧氏之人。
孫程十九侯：扶保幼主得榮華
漢安帝誅殺諸鄧後，新的外戚實力實力崛起。漢安帝任命自己的舅舅（非親舅，其生父正妻之兄弟）耿寶（
開國功臣耿弇之後
）為大將軍，然後任用皇后閻氏家族的兄弟閻顯為大鴻臚。此時這兩家外戚都已經拜了李閏、江京、王聖的碼頭，勾結弄權，連被稱“關西聖人”的楊賜都被構陷殺害。因皇太子之母被閻後鴆殺，因此閻氏進讒言將太子廢為濟陰王。
人類是貪婪的，漢安帝死後，閻氏與耿氏翻臉，李閏、江京也與已經失去價值的漢安帝乳母王聖劃清界限。閻氏另立兒皇帝，誅殺耿氏與王聖黨羽。
天有不測風雲，兒皇帝沒活多久就病逝了。此時孫程與十八人密謀，扶保原太子劉保登基。於是在宮中發動了政變，江京、樊豐等中常侍當場死於孫程等人的白刃之下。由於李閏依然是後宮宦官之首，因此孫程等人要挾他主持迎立劉保登基。
這時候，親閻氏的宦官們並不會坐以待斃，畢竟閻太后還在，閻顯還有兵權。於是雙方展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殊死較量。這個時候，
士大夫們與孫程等宦官產生了驚人默契
。時任尚書的郭鎮等人幫助孫程等宦官壓制了外戚閻顯，從而使坐鎮宮中的閻太后更加孤立。孫程等人獲勝，漢順帝繼承大統。
孫程等19人被論功行賞，史稱十九侯。
難道沒人好奇李閏的結局嗎？史書中沒有言明，而且沒有賞罰記載。作為權力鬥爭中的失敗者最好的結局應該是隱退了。
孫程的時代到來了。作為宦官中少有的武鬥派，孫程等人的表現堪稱粗魯。名臣虞詡曾經彈劾孫程等人，孫程竟然恃寵跑到漢順帝那裡大鬧。漢順帝算是比較好脾氣的皇帝，此時也怒了，一氣之下把他們貶出了京師。不過後來還是恢復了孫程等人的部分榮華富貴，
孫程還被委任為騎都尉（武官職）
。
總的來說，孫程與漢順帝之間的感情似乎是真摯的，包括他大鬧朝堂的那段表現，以及被貶出京後迫切希望回京的那份感受，漢順帝對他也是真夠意思，在孫程死後，
追贈車騎將軍
，令御史持節督辦葬禮，並
親自瞻仰葬禮車隊
。
給孫程的這種禮遇自東漢開國以來從未有過，甚至在東漢歷史上都未曾有過。
孫程與漢順帝之間的關係可能都已達到父子兄弟的那種羈絆了。
閻皇后本名閻姬，沒錯，閻姬
曹騰與孟賁：外戚宦官親相護
曹騰是女中豪傑鄧太后為太子時代的漢順帝挑的陪讀侍從。孟賁（此孟賁非古代勇士孟賁）的身份應該也是類似。漢順帝繼位後，對自己太子時代的宦官們也多有封賞，這其中最得寵的就是兼顧智慧與學識的曹騰、孟賁。
俗話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十九侯”畢竟和曹騰他們這些“太子府”不是一個派系的。十九侯中的黃龍、楊佗、李建、張賢等9人，曾經與皇帝乳母宋娥集體構陷曹騰、孟賁。結果被漢順帝識破，奪爵懲處。
這裡值得說道一下了。根據外戚大將軍梁商傳記，
構陷梁商及宦官曹騰孟賁
的是張逵等兩位中常侍。到了十九侯傳中為什麼除了早死的六個，被貶的孫程等三個外，幾乎都涉身
構陷曹騰孟賁的案件
之中？
難道曹騰孟賁被彈劾了兩次？
真相或許是這樣的——
張逵等人構陷梁商，有可能在九侯的授意下，攻擊了與梁商走得比較近的曹騰孟賁，說他們有廢帝另立的想法。漢順帝智力正常，對於這種侮辱智商的讒言很是惱怒，下令收押張逵等人嚴審。這一次嚴審，成為梁商與曹騰打擊異己的絕好機會。根據史書記載，這次案件牽連甚廣，最後是梁商出面，說不要再審了。故而若非涉及到了很多“危險人物”，那麼一定是已經達成了預期目標。透過這次整治，
梁氏在朝中形成了堅固的“外企宦官統一戰線”
，參與戰線中的曹騰與孟賁也在後宮中樹立起了不敗的優勢地位。
漢桓帝時代：重為皇權作忠犬
漢桓帝劉志的登基與外戚梁氏（
開國功臣梁統之後
）建立的“外戚宦官統一戰線”不無關係。得於還是蠡吾侯的劉志與梁家小妹訂親，梁氏堅定地支援了劉志繼承大統。而此時的後宮宦官之首曹騰也進行了明智地投機，最終幫助劉志順利登基。
可是漢桓帝人小鬼大，他的心智和野心都被人低估了，梁氏早已經被他划進了死亡名單中。這也註定曹騰等親梁氏的老牌大宦官不會被劉志所依仗。所以曹騰雖然得到了封侯得到了權勢，然而卻失去了皇帝的寵信。
新崛起的是以單超為首的少壯派宦官。單超也是宦官中的少有武鬥派，被漢桓帝劉志所深深信賴。剷除跋扈將軍梁冀之後，單超為首的五位少壯派宦官得到了晉升與封侯。史稱“五侯”。
歷史中沒有記錄親梁冀派的下場如何，但是我們從曹騰的歷史記載中可以看出，他們逐漸淡出了歷史舞臺。失去皇權籠罩的宦官們，往往孤獨終老，悽悽慘慘。總有千金萬銀，卻始終排解不了那內心空虛。
曹騰是個聰明人，或許他早就看出來漢桓帝終非池中之物，至少從有限文獻內看出曹騰未曾做過一件不利於漢桓帝的事情。相信在其帶領之下，估計其他宦官也沒幾個敢做出那些逆鱗之行。
終漢桓帝一世，不論是宦官、外戚、士大夫，都被這個天威難測的皇帝玩弄於股掌之上。最得寵的五侯也不例外。
單超早逝，得到的待遇也是最好的。類似孫程，被
追封車騎將軍
，並派官員幫助籌劃葬禮。不過，
漢桓帝沒有出面
。
其他四人恃寵貪腐，人稱“
左迴天，具獨坐，徐臥虎，唐兩墯”
。
從此這四個宦官開了嘲諷buff，遭到了來自各方的彈劾。不過奇怪的是，漢桓帝的處理態度頗為微妙。時而回護，時而打兩下，就好像這群“孩子”不是“親生的”。漢桓帝利用他們四個，引出了無數直臣，有的被嘉獎重用，有的則被整治調教後再次被起用。所以你根本搞不明白皇帝心裡到底在捉摸什麼。
當時基本沒人罵他昏君，更沒人敢謀廢帝之事，他死後還被群臣給了個褒義諡號。
漢桓帝投胎後，估計跑去英國當亨利八世了
漢靈帝時代：宦官才能吃宦官
漢桓帝時代啟用的宦官，似乎都帶有“惹禍精”天賦。其中除了“五侯”外，第一個知名當世宦官名叫侯覽。
中常侍侯覽
在漢桓帝時代就是個惹禍精，特點是“橫徵暴斂”。他就像饕餮一樣，你給多少他就能貪多少。為此也付出了代價，侯覽的哥哥被漢桓帝處死，以示懲戒。並且被免官。
雖然之後被徵召復職，但是已經與同領宦官無緣了。
漢桓帝把各方勢力整治得群龍無首，以便都圍繞著自己轉。可是在他死後，各方勢力既沒了頭領又沒了枷鎖。派系之間的相互碾壓不可避免。首先，外戚竇氏與士大夫的聯盟，就謀劃向一直開嘲諷技能的宦官發動了一場政治反撲。
由於第一次黨錮之禍，士大夫對宦官抱有怨念，於是團結外戚竇氏，欲清君側，剪除宦官。在我暗敵明的情況下，大將軍竇武等人成功將
長樂尚書鄭颯
抓捕。宦官這邊並沒有動作，因為鄭颯是宦官中的一派。後宮還有
中常侍王甫、曹節、侯覽
坐鎮。
宦官畢竟上通天聽，很快得知了士大夫們想要誅滅全體宦官的陰謀，這件事立刻傳遍了後宮各宮。
你們知道這件事兒是哪個宮的宦官捅破的嗎？
——
長樂宮
。鄭颯是長樂尚書，長樂宮的宦官朱瑀顯然就時鄭颯的黨徒。
王甫曹節等人得知這個驚天訊息，雖然將信將疑，但是本著性命攸關、寧可信其有的態度，聯手對竇武和士大夫進行反擊。最終艱難取勝。大將軍竇武身亡，太尉陳藩死於囚牢，宦官取得了絕對權力。
可是士大夫們不肯罷手，依然不斷對宦官使用彈劾權，這其中遭遇彈劾最狠的是侯覽。侯覽惡人告狀，將名士李膺、杜密誣陷下獄害死。不但如此，他還升了官，取代了因病離職的曹節成為長樂太僕（當時曹節應該是長樂衛尉）。
這一封不要緊，後宮掀起了戰爭。長樂原本是鄭颯的地盤，由於竇武宮變，導致封給了曹節。侯覽在害死李膺等人後又頂替了曹節，而曹節的立場又經常與王甫站在一起，很難分出誰大誰小。
原本已經利於不敗之地的宦官們，之間的關係變得非常微妙。
熹平元年，曹節與王甫誣陷渤海王劉悝暗通中常侍鄭颯謀反。鄭颯被殺！
熹平元年，侯覽被有司彈劾專權驕奢，下獄死，黨徒皆被免職！
這真的是非常值得紀念的一年，後宮似乎得到了一個暫時的統一。侯覽和鄭颯的勢力幾乎在同時都被拔除了。下面就該曹節與王甫決一個高下了。
當時曹節已經是大長秋了，一般在職大長秋的人都是宦官中地位最高的人。然而，此時的王甫似乎更得實權，得實權的宦官都會遭人痛恨。
七年後，酷吏陽球擔任司隸校尉（最高檢察院院長），聯合司徒劉郃，趁著王甫回家休假，入宮彈劾了王甫。王甫與其養子被陽球虐殺於囚室之中！僵磔甫屍於夏城門，大署榜曰“賊臣王甫”。
酷吏不愧是酷吏。不過令人想不到的是，這個酷吏還有另一個身份——宦官女婿。而且很巧，司徒劉郃是他梁橋，或稱連襟。（三國黑歷史：險些扳倒宦官集團的東漢酷吏，竟然還是宦官女婿？）
陽球與劉郃的岳父是後宮
中常侍程璜
。據說這個宦官資歷很老，在後宮誰也瞧不起，屬於自立山頭觀望派。由於蔡邕曾經彈劾過他，他找到大長秋曹節幫忙，聯手將蔡邕貶官整治。於是，這位老宦官忽然間就與曹節搭上了線。
有意思的是，當曹節經過夏城門，看到王甫屍身的時候，竟然說了一句非常耐人尋味的話——
“我曹自可相食，何宜使犬舐其汁乎？”
或許是我想多了，我怎麼感覺這句話是在說“你給我們當狗當槍使就夠了，暴露其屍身，並標註‘賊臣王甫’就是多此一舉”的意思。
之後陽球和劉郃就被曹節給收拾了。
曹節勢力獨大，中常侍張讓和趙忠成為曹節的左膀右臂，狐假虎威、為虎作倀。
當曹節死時，宦官已經貪墨成風，似乎誰也不比誰好哪去。
但是有些人就是天生白蓮花。
比如
中常侍呂強
。呂強是“清流宦官”的代表，也屬於宦官中的奇葩。他有一顆士人的心，常常同情遭到黨錮的名士黨人。多次請求解除黨錮。在黃巾之亂時，更是支援皇甫嵩的建議，成功讓漢靈帝這個大昏君解除了黨錮，名士黨人也不負眾望，奮力平定了黃巾之亂。
可是，我們都貪，你憑什麼不貪？呂強在糞坑孤芳自賞的日子越來越難過了。
呂強做了一個決定——作為一個宦官，謀劃誅殺宦官。這中對群體的背叛必然會遭到宦官們的報復，合謀對其構陷。呂強自知沒人會替自己說話，在被抓獲之前，便自盡了。但那群身殘志堅的宦官可不會罷休，
呂強自盡後，宗親依舊遭到抓捕，財產均被抄沒
。
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下期預告
黃巾之亂興也勃、滅也忽，漢靈帝雖然避開了黃天的懲罰，但是黃天的懲罰已經深入帝國的骨髓與血脈。究竟誰能成為宦官勢力的終結者？難道他們真的是無敵的存在嗎？
且看下期。
——殘暴的歡愉總以殘暴結局——
（檢討：這期的確太長了，下一期一定精簡。）
致歉因太長而不能讀完的朋友，也感謝能夠閱讀完文章的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