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讀水滸傳15：魯智深的真面目(二)

魯智深在水滸傳中的形象並不是單薄的俠義化身，他是一個活生生有血有肉有複雜性格的人物。

對於魯智深的品讀，一定要先抹去俠義的第一印象，方能還原出這個人物的性格特點。

在魯智深還是魯達魯提轄的初次登場故事裡，我們可以看出魯智深是有俠義心腸的熱血男兒，說到做到，性格中粗中帶細不夠冷靜，甚至能隱約看出有點愛炫耀好顯擺。

在隨後的故事發展中，我們將會看到一個更加特殊的魯智深，而且是和我們腦海中抹不去的俠義形象截然不同。

三拳打死鎮關西，是魯智深的亮相戲碼，在這個故事裡展示了他性格中的四個方面：

直爽俠義的一面——

初識就挽著史進拉去喝酒；周邊的店家不怕他賒賬；聽聞金家父女的悲慘境遇拔刀相助

細膩的一面——

等金老漢走後把錢丟給李忠，擔心金家父女被人追回又在店家守了半天；

也寫了他性格里急躁粗暴的一面——

讓李忠敢怒不敢言，失手打死鄭屠

還有一個非常隱晦的，對於自己默默無聞的不滿——

你狗一般的賣肉鄭屠都敢叫鎮關西？我這麼有本事的人都沒這個稱號呢！

在這個文字處理上，有的人或許會認為這是施耐庵的一個敗筆。

好像顯得魯智深仗義相助金家父女是源於對鄭屠敢叫鎮關西這個綽號的不滿，初聞此事還是當著史進二人的面叫囂，有些刻意的成分。

我認為這是作者有意為之的文字處理，如果說要單純的突出表現魯達的行俠仗義，完全可以把他罵鄭屠的話去掉。

“灑家始投老種經略相公，做到關西五路廉訪使，也不枉了叫做鎮關西。

你是個賣肉的操刀屠戶，狗一般的人，也叫做鎮關西！你如何強騙了金翠蓮？

水滸的文筆一向是粗中帶細，雖然重白描而輕心理，但這句話若寫成你個狗一般的人也敢騙了金翠蓮如何如何，固然能凸顯出魯達的俠義，但實際上顯得更為刻意不夠率性。

我認為施耐庵就是要寫這樣的一個不純粹俠義的魯智深而有意加了前面那一段話的。

在失手打死鎮關西后，魯達慌忙收拾下細軟就亡命江湖，文中是這樣寫的的——

魯達心慌搶路，正不知投那

裡去的是，一迷地行了半月之上，在路卻走到代州雁門縣。

魯達或許是在俠義之舉的背後也有藉助此事揚名的潛意識，但卻未想過真的要打死鄭屠，更不曾想打死後該如何處理，毫無頭緒只顧逃亡，偏偏又遇到了他救助過的金老漢。

金老漢救下湊熱鬧的魯達後講述了下自己的經歷，說他女兒現在做了當地一個員外財主的外宅，吃喝不愁日子過得好啊，非常感謝提轄的大恩，她女兒也和孤老說起提轄，絲毫不避諱的拉著他回家。

這個外宅也就是二奶的意思，孤老是指姘居女人對他男人的稱呼，現代語境上更接近於乾爹。

在哪個時代，這種賣唱的女人家，是屬於最底層的妓女，本就不是什麼良家出身，能有這種歸宿也是很好的了。

所謂仗義多是屠狗輩，魯達在走投無路的時候，遇到了知恩圖報的金家父女，既沒有裝作不認識他，更沒有回頭報官給他賣了。

又遇到個很仗義的趙員外給他安排了一個去處，就是剃度出家做和尚，和尚是享有免除賦稅徭役的特權階層，還要有朝廷頒佈的許可，也就是度牒。

名額非常寶貴，趙員外和他也是素昧平生，佩服這個好漢的俠義之舉不求回報的給了魯智深一個很好的歸宿。

但如何安排魯達做和尚，施耐庵在這裡用了金手指——

長老上禪椅，盤膝而坐，口誦咒語，入定去了。一炷香過，卻好回來，對眾僧

說道：“只顧剃度他。此人上應天星，心地剛直。雖然時下兇頑，命中駁雜，久後卻

得清淨，正果非凡，汝等皆不及他。可記吾言，勿得推阻。”

水滸對於公孫勝的描寫是最為失敗的，公孫勝的故事極大的破壞了水滸力量體系的完整性，但這一段描寫我覺得是一種無奈之舉。

因為實在找不出藉口了。

五臺山文殊寺裡除了智真長老外，都一致認為這個人沒有一點出家人的樣子，當不了和尚不能剃度。

只見首座與眾僧自去商議道：“這個人不似出家的模

樣，一雙眼卻恁兇險。”

只能透過強行開掛的方式讓魯達剃度出家遠離紅塵是非，雖然這部分內容是屬於迷信糟粕，但在故事的完整性上還是可以理解。

另外多解釋一點，佛教寺廟在當時的時代，更多是屬於地方惡霸的形象。

因為享有種種特權，欺男霸女的爛事沒少做的，而且越大越出名的寺廟往往都是藏汙納垢之所，黑料一堆，不單純是明清的小說的抹黑杜撰，像少林寺在解放前不僅僅是當地最大的地主，寺廟的和尚公然宣佈擁有所在地佃戶的初夜權。

在水滸傳中魯達出家的文殊寺卻不是這個形象。

這個寺廟雖也有房租收入，但好歹也給了小民一個安家餬口的生計，而且房租也不會貴到無法接受的地步，寺廟的管理也比較嚴格，除了魯智深外，都稱得上是嚴守清規戒律的正經出家人。

不過魯智深好不容易當了和尚，卻一件出家人的事不做，參禪唸經不學，就在禪床一躺，呼呼大睡，睡醒了就在佛殿後拉屎撒尿，長老待他像親兒子一般，絲毫不去管。

有的人理解這種行為是凸顯魯智深後來能得正果超凡脫俗的悟性，我讀起來只覺得非常荒謬，覺得更多是強行開掛圓不回來。哪怕六祖慧能也是學法多年頓悟成佛，沒有這般天賦。

躺了四五個月，魯智深晃晃悠悠走出山門，想的都是酒肉，大鬧五臺山的故事也由此展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