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生孩子,兩次引發戰爭,這個和尚最後卻被稱為“千古一僧”

結婚生孩子,兩次引發戰爭,這個和尚最後卻被稱為“千古一僧”

公元356年的一個夜晚,一隊從月氏國出發前往龜茲的人馬,被一位老僧攔住去路。

老僧走到隊伍中間一位少年面前,一邊輕撫他的額頭,一邊說:

“你如果35歲還沒破戒,肯定能像優波掘多一樣大興佛法,渡人無數……”

所有人驚呼地轉向少年,他們知道,優波掘多是天竺阿育王時期最傑出的聖僧。

少年名叫鳩摩羅什,這一年12歲。

當身邊人交頭接耳討論時,只有他聽到老僧的後半句話:“可一旦破戒,就只能做個普通的法師了。”

“謹守戒律,大興佛法!”一顆種子就此深植少年羅什的心中。

結婚生孩子,兩次引發戰爭,這個和尚最後卻被稱為“千古一僧”

回到龜茲的鳩摩羅什,很快成為轟動全國的神童。

別人半天看不懂的佛經,他一天能背32000字,發表的見解之深刻,就連國內最年長的講經師也自愧不如。

鳩摩羅什15歲時,他的師父盤頭達多,前來龜茲國討論佛經。龜茲國王手下有八百高僧,可他想都沒想就讓鳩摩羅什去辯論。

一個月後,兩人走出禪房,年逾古稀的盤頭達向鳩摩羅什鞠躬:“我是你的小乘之師,你是我的大乘之師。”

眾人一陣歡呼,鳩摩羅什之名,響徹西域。

他的母親是龜茲國王的妹妹耆婆,一直以來督促他研讀佛經。這天晚上,耆婆揹著行囊來向他告別。她已不需要教鳩摩羅什讀經,因此再無牽掛,打算獨自前往天竺求法。

臨行前,她對鳩摩羅什說:“如果將來弘揚佛法,讓你飽經痛苦,你會如何去做?”

他神色堅定地回答:“苦而無恨。”

往後二十年,鳩摩羅什的佛學造詣不斷精進,還自學了聲韻、歷算、邏輯,以及包括漢語在內的十餘門語言。

公元379年,鳩摩羅什正式成為龜茲的國師。每次現身道場,國王都會率領王室成員跪倒在法壇之前,懇請他踩著自己的脊樑登壇講法。

這一年,他正好35歲。

如果不出意外,鳩摩羅什將按照老僧的預言,成為普渡萬生的宗師。

然而,城牆外一陣轟雷般的馬蹄聲,打破了命運既定的軌道。

彼時,前秦皇帝苻堅剛剛統一北方。為了進一步奪取天下,他大力推廣佛學,想借此統一各地的思想文化。

襄陽名士釋道安告訴他:

“西域龜茲的鳩摩羅什精通佛法,想要獲得天下,就必須獲得此人。”

苻堅隨即派出心腹大將呂光,率領十萬大軍直奔涼州。

龜茲國的軍民,望著城外浩浩蕩蕩的秦軍,何曾想過他們竟只是為了一個人而來的。

驍勇善戰的秦軍輕鬆攻破了城門,鳩摩羅什也被兵士押送到呂光面前。

呂光把他從頭到尾打量了幾遍,怎麼也想不通苻堅為何要為這個瘦和尚起傾國之兵。

當他聽有關鳩摩羅什的傳聞後,更是感到不屑,冷冷地說道:“他若真是聖僧,我就偏要他破一次戒!”

他給鳩摩羅什下了一道命令:娶龜茲國的公主為妻。

鳩摩羅什這才緊張起來,想到自己還要成為像優波掘多那樣的大師,他寧可去死,也不願破戒。

呂光見他不肯就範,喊來4個孔武有力計程車兵,兩個扣住他的雙手,一個掰開他的嘴,最後一個負責給他灌酒。

直到鳩摩羅什四肢無力,眼神迷離,呂光強行讓他和龜茲公主行成婚之禮,然後一齊鎖入房間。

深夜,鳩摩羅什被一陣雷鳴驚醒,他看到自己身上浸滿酒漬的散亂佛衫,雙眼立刻變得空洞起來。

“完了,全完了。我終究還是破戒了。”

呂光的軍隊行至半路,一條驚人的訊息傳來。

苻堅不聽眾人勸阻,率領百萬之眾向南攻打晉國,卻在淝水被晉國大將謝安擊敗。

前秦兵敗後,國內發生政變,苻堅被大臣姚萇所殺。

這個訊息正合呂光的心意,他索性不再班師,就地攻佔涼州,自立為涼國的皇帝。至於鳩摩羅什,呂光為他修建了一座寺廟,名義上宣揚佛法,實則是軟禁。

一路東行,呂光看到無數人向著這位其貌不揚的僧人頂禮膜拜,他從不相信所謂的“佛”,卻也知道如此廣受民心的人,絕不能落到其他國家的手裡。

然而此時的鳩摩羅什,即使不被軟禁,也無心他往。他坐在清冷的庭院,向著龜茲國的方向望去。

寺中僧人每日似懂非懂地誦唸《金剛經》,他每次聽到,內心便一陣苦澀。

一個月前,他還是舉國簇擁的聖僧,懷揣普渡眾生的夢想。

如今,半生的修為毀於一旦,既然成佛無望,比起這個讀《金剛經》的晚輩,又強在什麼地方呢?

這時,他隔著院落聽僧人念道:“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

他反射性地在心中默唸下面兩句“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這是他5歲時便倒背如流的內容,根本沒有再作深究的必要。

可在下一瞬間,他的內心彷彿被閃電擊中。

三十多年的歲月流過腦海,在這無數的日夜裡,他無慾無求,看似無為,可不正是為了印證那段預言,成為比肩優波掘多的聖僧。

而這,不正是最大的有為嗎?

倘若有心弘揚佛法,又何必在意是否成佛,是否開宗立派?

鳩摩羅什驀地抬起頭,一陣風起,滿院梧桐簌簌葉落。

涼州的寺院裡,鳩摩羅什一呆就是17年,而他早已不再沉淪於求而不得的怨抑。

憑藉語言天賦,鳩摩羅什學會了涼州地區的各種方言,他向當地人講授佛經,也透過他們接觸各種中原典籍。

不少人遠道而來,跟隨鳩摩羅什參禪悟道,短短几年,涼州成為聞名天下的文化聖地。

此時後秦的皇帝,已由弒君的姚萇傳位給其子姚興。姚興聽說涼州的鳩摩羅什,猛然想起他正是當年苻堅大舉西征想要得到的僧人。

姚興修書一封,送往涼國去請鳩摩羅什,遭到拒絕後,他大手一揮,麾下千軍萬馬直指涼州。

公元401年,涼國城破投降,58歲的鳩摩羅什被護送著進入長安。

姚興率領百官迎接鳩摩羅什,拜他為國師,還將逍遙園改建為草堂寺,供他平日起居參禪。此情此景,恍如回到西域龜茲那金碧輝煌的法壇。

他卻不再以高僧自居,離開寺院,住進世俗的房舍。姚興每次和他討論佛經,都要穿街過巷。

姚興自小尊崇佛教,在領悟佛法方面有很高的悟性。鳩摩羅什和他談起經來,往往徹夜不休。

交談中,鳩摩羅什發現中原人士因為不懂梵語,讀的都是漢譯本。這些譯經多由本地僧人翻譯,不僅有許多謬誤,而且用詞艱澀難懂,極大限制佛學的推廣。

在姚興的支援下,一車車的佛經被送往長安,鳩摩羅什從此秉著一盞青燈,埋首譯經。他博學多聞的優勢,在這個浩大工程上發揮得淋漓盡致,一頁密密麻麻的梵文,他略掃一眼便能將譯文脫口而出,還可以兼顧文法上的韻律和美感。

“忘懷”、“煩惱”、“心田”、“未來”……許多如今聽來無比耳順的詞彙,都是鳩摩羅什在翻譯時創造的,曾讓當時無數苦研經書的人豁然開朗。

一時間,長安內外的誦經聲不絕於耳,哪怕大字不識一個的莊稼漢,也能說一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短短三月,趕赴長安求學的人數以千計。

往後12年,鳩摩羅什帶著三千學僧,組建當時世界最大的佛經譯場,主持翻譯佛經共七十四部,三百八十四卷。

他用自譯的經書進行講授,每次都能吸引城中男女老少前來聽講,而他就坐在寺前的臺階上。

鳩摩羅什常在講經時自嘲“吾為泥中蓮花,爾但採蓮花,勿取臭泥也”,引得眾人一陣大笑。誰都無法想象眼前這個老人,曾是踩著龜茲國王的脊樑,走上西域最高法壇的聖僧。

公元413年,久病不起的鳩摩羅什在一個深夜爬下臥榻。

他翻開多年前翻譯的《大品般若經》,就著微弱的燭火研墨。他改掉經書尾頁的幾處誤譯後,心滿意足地躺了回去。

第二天,長安的人們圍聚在他的宅院外,離他最近的是多年來一起譯經的僧人們。

鳩摩羅什擺手拒絕他們的跪拜,在他看來,自己不是什麼聖僧,只是一個偏愛佛法的俗人,終其一身,不收弟子。

在這一刻,他眼裡浮現的,不再是古道黃沙裡的老僧,而是遠去天竺的母親。

他違背了前者的預言,卻兌現了對後者的承諾,以破戒之身弘揚佛法,苦而無恨。

鳩摩羅什被火化後,人們發現他的舌根絲毫沒有被焚燒的痕跡,根據西域古老的傳說,這是一個人身前所授經義沒有謬誤的證明。

他沒有創就自己的學說,可是他所翻譯的佛經,成為中原各大佛教宗派的根基。他因此被稱為漢佛“八宗之祖”,千古一僧,儘管他根本無意於此。

在這世上,有兩種人:

第一種是“我實現了理想”,第二種是“理想透過我得到了實現”。

對鳩摩羅什而言,他的前半生是實現理想的過程。

可直到理想破滅,他殘破的人生沒有因此止步,反而透出一道真正理想主義的光芒,朗照著千百年來無數被現實挫傷的人們。

點醒他的那句“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不是逃避,而是和解。

命運無常,心想事成只是美好期許,求而不得才是世間常態。

鳩摩羅什真正的智慧,是不執著於一種結果,而是坦然面對現實,尋求另一種成全自我的方式。

畢竟對於努力生活的人,命運也許不會回報以他所理想的,可一定會帶給他同等美好的。

部分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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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姜榆木

編輯:淡淡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