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角大樓的911倖存者:傷痛仍在,感恩生命

東方網·縱相新聞記者 謝斯河

2001年9月11日,四架被恐怖分子劫持的客機分別撞向紐約世貿中心和華盛頓五角大樓,造成2996人死亡,也給無數親歷者帶來了陰影和傷痛。

近日,《華盛頓郵報》尋訪了四名五角大樓的燒傷倖存者,他們抵禦著創傷度過了20年,但也對生命心存感激。

五角大樓的911倖存者:傷痛仍在,感恩生命

(圖說:2002年9月11日,五角大樓倖存者聚會。圖/The Washington Post)

耶茨:堅持工作是紀念已故同事的最好方式

出院三個月後,耶茨重新回到工作崗位,在五角大樓繼續擔任文職安全經理。因為身上有傷,那天他用了15分鐘開車門。在他看來,堅持工作是紀念已故同事的最好方式。

1970年至1990年,耶茨曾在美國陸軍服役,之後便在五角大樓擔任文職。911後,耶茨在五角大樓又工作了15年,於2016年退休。他和妻子在2000年結婚,共有5個孫輩,今年70歲了。

五角大樓的911倖存者:傷痛仍在,感恩生命

(圖說:8月26日,耶茨在他北卡羅來納州洛基山的家中。圖/The Washington Post)

回憶起“911”那天,耶茨說,當時他在五角大樓一間有窗戶的辦公室裡工作,一架噴氣式飛機突然呼嘯而過,自己猛地被吹到空中,不知身在何處,周圍瞬間一片漆黑。

恢復意識後,耶茨的身體碰到任何東西都能感到劇痛。醫生告訴他,爆炸時飛機的溫度達到了1800℃,他身體的35%被嚴重燒傷,尤其是手掌和前臂。而未燒傷部分的面板也必須被刮掉,用來移植替換燒傷的面板。

出院後,耶茨還被診斷患有創傷後應激障礙,直到現在仍未恢復。2011年的一天,耶茨在辦公室再次看到牆壁和地板都在顫抖,立刻拉著同事撤離。後來才得知是一場罕見的地震造成的抖動。

耶茨的害怕來自在911襲擊中不幸喪生的23位同僚,他花了十幾年才慢慢接受這個事實。

“我已經不像以前那樣經常想這件事了,我不會停留在過去。”2017年9月11日,耶茨和妻子前往阿靈頓國家公墓,在64區面對五角大樓的地方為已故同事掃墓。

那天,耶茨帶了一個裝滿硬幣的口袋,打算用軍隊裡的傳統悼念同事——在墓碑上留下一枚硬幣以示敬意。五分表示他曾和遇難同事一起參加過新兵訓練營,一角表示他們曾一起服過兵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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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說:耶茨在展示被襲擊時他戴的手錶和受損建築的照片。圖/The Washington Post)

霍克:我笑是為了消除身體上的痛苦

霍克對911的記憶是水,而不是火焰和濃煙。她逃跑時,五角大樓的自動滅火系統在她周圍噴水,她滑倒了。

醒來時,她的身體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全身45%的面板被嚴重燒傷,左手的手指受損,不得不截肢。

但她樂觀地說,“20年後,我發現自己記得的都是好的部分。我儘量讓自己遠離一切恐懼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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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說:8月18日,霍克。圖/The Washington Post)

911事件發生幾年後,她曾在華盛頓的海軍造船廠租了一個地方,舉辦了一場“生命慶典”派對。大約有150個人到場,包括她在燒傷中心重症監護室的一些病友和同事。

“我很慶幸還活著,我不在乎花了多少錢,我就想慶祝我還活著。”那時,霍克已經學會用受傷的左手勉強度日,她的外科醫生用她手上剩下的骨頭做了更多輔助指。

已經73歲的霍克要同時承受衰老和傷痛,面板變得非常敏感,腿經常浮腫。但她調侃說,“上帝知道我是右撇子,所以他拿走了我的左手。我笑是為了消除身體上的痛苦。”

霍克和結婚52年的丈夫住在馬里蘭州華盛頓堡。儘管自己行動不便,她仍與其他家庭成員輪流照顧年邁的母親。這五年來,她還在華盛頓醫療中心做志願者,給其他有嚴重受傷的病人帶去她的經驗。

羅傑斯:本·拉登死了,我很高興我還活著

羅傑斯剛滿69歲,20年前,她在五角大樓做陸軍文職人員,是一名會計,這是她夢寐以求的工作。她曾在空軍服役一年,和身為軍人的丈夫育有兩個孩子。

9月11日那天早上,她穿著高跟鞋和波點連衣裙,手裡拿著名牌手袋走進辦公室,坐在傳真機旁工作。

襲擊發生後,她艱難地爬上一張桌子,從一扇被波音757撞飛的窗戶裡爬出來求救。當她被送到醫院時,全身將近70%的地方都被燒傷了,醫生截去了她的手指,她的臉必須重建,目前為止,已動了至少41次手術。

911發生幾年後,羅傑斯離婚了,搬到紐約與女兒住在一起。她的寵物狗是她最忠實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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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說:8月24日,羅傑斯和她的寵物狗。圖/The Washington Post)

“我曾經很難過,但我現在是向前看的。”她說,“他們沒想到我會活下來,但我居然活下來了。”這幾年,羅傑斯還在和結腸癌較量,定期去化療,腳踝也骨折過。她說自己從來不參加五角大樓的紀念儀式,她懷念的是當會計的時光,“我的手不像以前那麼配合了,真希望還能再工作。”

2011年,本·拉登被擊斃,羅傑斯說,“我太高興了,這個混蛋終於死了。生活是美好的,我很高興我還活著。”

伯德韋爾:傷痛提醒我們感恩

伯德韋爾是911事件中的陸軍中校,襲擊發生時,他剛離開洗手間幾步,一下就被甩了出去,眼前一片黑暗,接著他就“著火”了。他說當時能嚐到飛機燃油的味道,覺得自己死定了,見不到妻子和12歲的兒子了。

經過幾次掙扎後,他倒在了一個消防灑水器下面,身上的火被澆滅後,他慢慢有了意識,隱約還能看到走廊上的光。

被搶救後,醫生判定伯德韋爾身上有60%被嚴重燒傷,肺部受損,前後接受了39次手術。手術時,伯德韋爾堅持不讓醫生把婚戒剪斷,因為他不想把碎了的戒指送給妻子。但它還是被一塊一塊地拿走了,還帶走了他被燒焦的面板。

那天,他失去了兩個親密的同事——他們在他去洗手間之前一直站在他旁邊。“看到他們的遺體被抬出來,我為自己的倖存感到過自責。”

襲擊發生六個月後,伯德韋爾回到了他在五角大樓的辦公室工作,並於2004年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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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說:8月27日,伯德韋爾在他得州的家裡。圖/The Washington Post)

伯德韋爾和家人後來搬去了得州。2010年,伯德韋爾競選到了一個參議院席位。他的兒子今年32歲,已婚,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他們家裡掛著一張伯德韋爾在病房裡被包紮的照片。陸軍上將埃裡克站在他的床邊向他頒發紫心勳章,勳章被別在伯德維爾的枕頭上。

五角大樓的911倖存者:傷痛仍在,感恩生命

(圖說:2001年11月15日,伯德維爾在接受檢查。圖/The Washington Post)

像其他倖存者一樣,伯德韋爾說他希望在911之後還能更珍惜生活。他和妻子合寫了一本關於家庭經歷的書,併成立了一個非營利組織,以支援嚴重燒傷的傷員。2004年至2017年,伯德韋爾和妻子經常去燒傷中心當志願者。

伯德韋爾向記者說:“我正在衰老,但我的生活質量還算好。往事提醒著我們國家自由民主的代價和個人的侷限性,傷痛提醒我們要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