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往專欄|四年愛你，四年忘你
這麼近，那麼
遠
01
天大寒，我坐在一家拉麵館裡正大口大口地吃麵，來上海這麼久，從來沒有吃過一次像樣的飯，這次如願以償，心裡汩汩湧上久違的溫暖。
每一個出門在外的人，想要吃上家鄉的熱菜熱飯，幾乎成了奢望，在尚能果腹的年代，不知不覺就生出想念。
記得吃拉麵記憶最深刻的時候是和靜子在一起，那天晚上，街邊人影漸疏，靜子約我出來，徑直走到了麵館。
“大半夜吃什麼面啊？”我埋怨道。
“我餓！”她蠻橫地嘟囔著嘴。
“餓？好，老闆來份中份拉麵。”
“不，老闆來大份！”她像小學生搶答問題一樣斜著身子舉起了右手。
“你是女生，晚上吃多會胖，忍忍！”我放低了聲調，看著鄰桌几個人朝我們這邊嗤嗤地笑。
“好，就今晚吃大份。”她朝我“噓”一聲，嘿嘿傻笑。
我東張西望、翻翻手機的功夫，兩份面已經上來了。
靜子立馬搶過來，筷子都沒擦乾淨已經開始了，我看到她的樣子，不禁張大嘴巴吃了一驚，這吃麵的架勢還是女生嗎？硬塞？不嚼？放大咽喉？睜大眼睛，我無法描述她那時的樣子，你絕不會想象一個人餓成什麼樣子才會這樣吃飯？或許她並不餓？
是的，靜子一點都不餓。
剛出門幾步，她很快就把剛倒下肚子的飯一股腦又從口裡翻轉出來。
湧出的食物也逼迫淚腺，讓眼淚奔湧而出，她哭得撕心裂肺，我扶著她的肩膀，讓她靠著我，一步一步朝學校移去。
02
作為她最好的朋友，我當然知道，她失戀了，而且是男朋友喜歡上一個學妹。
那時候她在準備考研，男朋友是學生會主席，兩個人約定好，這一年一定要努力，各做各的事情，可能覺得這個承諾不夠隆重，沒有賭注。因此他們特意在聖誕節之夜，買了好多蘋果，兩個人傻笑著看電影，啃蘋果，最後也偷食了禁果。
“我告訴你哦，以後和別人上床我會不習慣。”這是靜子告訴男友的話。明明是學姐，躺在學弟的懷裡像個小兔子。
從此靜子瘋狂地扎進題海，被考研題虐得三更燈火五更雞，每天早晨抹一把臉就跑去圖書館，我通宵K歌回到學校正巧碰見她。
“你丫這也太拼了，能不能讓門衛大叔多睡會。”損人的話我說得很地道。
“你懂啥，辛苦這一年，孩子和他爸，我一起養。”剛說完這句話，就一溜煙跑開了。
可在靜子越來越努力的時候，有些風聞卻散進了我這閒人的耳朵裡。
聽學生會的朋友說：“今年這學生會主席很得意呀，剛上任才幾個月，就搞定了小學妹。”
“別扯淡了，靜子和她談了四年。”我不以為然地繼續玩遊戲。
“你還不信，昨晚的迎新晚會看了嗎？螢幕上都是那哥們的表白，不信你問問別人。”
“我反正是不信。”
“唉，這世道過得，學姐愛學弟，學弟愛學妹。怎麼沒有學姐愛學長呢，我這麼帥，靜子怎麼不喜歡我呢？”
“閉嘴吧你！”我聽見雖然不信，但還是出門打聽了一下，果不其然，真有這事。
03
考研前，靜子興高采烈地回到學校整理了複習資料。正要跑去見男友時，發現一個女孩正挽著男友的手臂站在她面前。
“你，不是考完回來嗎？”男友緊張地鬆開了那個女孩的手。
“她是誰啊！”女孩明顯有些不開心。
“他是我男朋友！”靜子先聲奪人。
“呵！你的男朋友怎麼會站在我身邊……”這女孩也不依不饒。
靜子這一刻瘋了一般撲上去，她想起往日的發生的故事，他們的承諾和賭注，男友為她努力考上這所學校，他們將來要去雲南旅遊，要做好多好多有趣的事，想到這裡，感性衝昏了頭腦，立馬和那個女孩廝打在一起，大哭著說：“你知不知道，我愛他！你知……不……知道……我們在一起了他……四年……”
門口的保安看見後趕過來分開靜子和那個女孩，可這天，他們成了學校的公眾人物。女孩經過道聽途說成了名正言順的女朋友，而靜子，是一個奪人男朋友的惡女，是以資歷倚老賣老的可惡學姐。貼吧朋友圈一下把靜子嘲諷的十惡不赦。
“分手了還賴著人家學弟幹嘛？”
“不是要追求詩與遠方嗎，去呀！老纏人家幹嘛？”
“被學弟甩了沒關係，這不還有學長呢嘛？”
靜子忍受著謾罵和嘲笑，像一個落魄的流浪者，被這所學校惡意的洪流一步步推出門去。
我說：“靜子，考完研別回來了，去過你想要的生活吧！”
靜子點了點頭，就轉身落寞著離開了。
愛情，都是無可救藥
04
靜子告訴我，高考那年她考上了我們校，而男友落榜復讀一年之後才考上的，這樣他們就成了別人眼中的姐弟戀，“其實哪是姐弟戀啊！”說這句話的時候，她苦笑著搖搖頭。
靜子告訴我，她真得偷偷回去過。
元旦晚會那天，她悄悄溜進禮堂坐在最後一排。等啊等，終於等到她想見的人。
他上臺一身風衣，拿著話筒深情地說：“今天我要唱一首歌，送給一個人。”隨後音樂響起，是薛之謙的《深深愛過你》。
“請記得我曾深深地愛著你，曾深信不疑，就算有風，就算有雨，就算他們都不同意……”
靜子的眼淚像斷流的河遇上冰川消融一樣，瞬間打溼了雙眼，她想跑上臺去抱住他，想要他一個解釋，這一切是不是開玩笑的，她已經考完研了，下來可以過陪伴他的日子了，請求他回到自己身邊好不好，正當她要鼓起勇氣大喊一聲衝上舞臺時，這時一個女子跑上臺獻上鮮花，兩人擁抱在一起，周圍掌聲歡呼聲一片，靜子彷彿突然失聰，痛苦不已，從眾人狂歡的喧囂聲中跌跌撞撞地爬出來。
她一個人呆呆望著有星星的夜晚好久，那首歌是給她唱的嗎？她真的不知道。
05
靜子告訴我：“男朋友最愛吃麵，每一次覺得他吃麵的時候可香了，可是今後，她再也不想吃麵了。”
她考上研究生如願去了雲南，學校不好，但她活成了像風一樣的女子。整天給我發來好看的風景照。
“這誰呀，風景好看，人這麼醜！”我又開始損人了。
“我呀，我就是風景，你說醜的人是誰？”真是自戀到家了。
過兩天，她又發了一條朋友圈：“媽呀，母上大人要我遠嫁雲南，不讓我回去了，怎麼辦？。”
深夜，我給她發了一條訊息：雲南挺好的，將來可以當越南媳婦。
她回了一條訊息：我不認床，認人！
隨後她換了頭像，發了一條朋友圈：“四年愛你，四年忘你！”
頭像中，她齊耳短髮，穿著紅色的紗裙，踱步在鏡藍的湖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