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屑·第一爐香》：淺析女主葛薇龍墮落的幾大原因及命運走向

前言：《沉香屑·第一爐香》講述了上海姑娘葛薇龍，在香港求學的一段故事。因資金吃緊，向姑媽求助，後因姑媽慷慨資助上學費用，住在姑媽家。愛上了浪蕩子喬琪，沉溺於姑媽家紙醉金迷、男歡女愛的生活，最後成了香港的交際花。

一邊是宴會遊玩吃穿打扮的生活，一邊是畢業之後錢少受氣的工作，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又該如何去選擇呢？

亦舒師太筆下的喜寶，選擇了錢，最後她坐在諾大的豪宅裡，孤身一人。

張愛玲筆下的葛薇龍，同樣選擇了錢，但可憐的是，她還要靠出賣自己，賺錢給軟飯男花。等待她的，不過是年老色衰，被人棄。

那我今天就來分析分析，葛薇龍為何一步步墮落成為交際花以及她要如何做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在我看來，葛薇龍墮落的因素可以從外在和內在兩個大方面來分析。在文章第三部分，我會來分析她如果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需要做到哪些。

01 淺析葛薇龍墮落的外在因素：環境決定選擇，薇龍雖然一直清醒但終究難以逃脫社會環境和姑媽給她帶來的生活圈子的影響

先來說說葛薇龍生活時代的社會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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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龍和姑媽生活在戰前的香港。當時的香港既受西方新觀念的影響，同時又保留著傳統觀念。雖然薇龍在新式學堂唸書，骨子裡卻仍是舊人。只把自己當作男人的附庸，婚姻是一個籌碼，來換取基本的物質保障。

從姑媽家的裝飾，再到薇龍的穿著“她自身也是殖民地所特有的東方色彩的一部分，……越發覺得非驢非馬”可窺見一斑。

即使是在香港，女性在社會中的生存之路依然十分狹窄，沒有更多的工作崗位，最好的出路仍然是嫁人。嫁漢嫁漢，穿衣吃飯，這樣的觀念根深蒂固。

其次，再來說說姑媽給葛薇龍帶來的生活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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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龍家也只算是上海的中產之家，她會彈琴，會打網球，家裡也有傭人。

全家到香港避難，只一兩年就積蓄耗盡、資財緊張，要不然薇龍也不至於向八輩子不走動的姑媽去低聲下四地求。得知姑媽願意資助時，薇龍的母親便要上門去親自感謝，看得出的確需要這些錢。而這些也為薇龍日後住到姑媽家埋下了伏筆。兩相對比，姑媽才是富裕人家。

薇龍的父親更是不管不問，隨便一個由頭他就相信了，只誇讚了女兒兩句，就不再過問。

薇龍縱使見過一些世面，但到了姑媽家，才覺得自己的寒酸，平時看慣的僕人陳媽竟然上不了檯面。每日在姑媽家薰染，也不免變得庸俗。染於蒼則蒼，染於黃則黃。每日朝夕相處的人，一個是姑媽，一個是睨兒，自然也會相互影響。

剛來姑媽家那會，薇龍自認為“只要自己行得正，立得正”，專心念自己的書，念出點成績來就行了。

她還評價姑媽，是一個”在自己的小天地裡，留住了滿清末年的淫逸空氣，關起門來做小型慈禧太后“的人。每日宴會不斷，就希望留住男人，留住男人的愛。有了很多很多的錢，還是無法彌補年輕時缺愛，所以想要留住很多很多的愛。其實就是一個高階妓女，不缺錢，但缺愛。

薇龍雖然不認可姑媽的作風，但是她整日和姑媽在一起，耳濡目染、驕奢淫逸，自己定力又不夠，被影響被帶偏，完全是意料中的事。

兩個傭人睇睇和睨兒就是姑媽培養的小交際花，睨兒更是人精。每日照顧薇龍的飲食起居，成為薇龍的心腹，她勸說薇龍的那些話，薇龍都聽進去了。

薇龍也心知肚明姑媽的圈子裡，要找一個有錢的、合意的丈夫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俗話說，“什麼樣的環境決定你會怎麼想，會過什麼樣的生活”。但是她還沒有逃離，還沒有清醒，還抱著幻想，幻想在這樣的生活中找到屬於自己的那份幸福。

社會大環境的薰陶，根深蒂固的傳統觀念，原生家庭並不富裕，無限膨脹的慾望，還有每天吃喝玩樂的生活，薇龍早已把讀書之事拋之腦後，忘卻了初心。反而是倍受影響，三觀逐漸扭曲。

02 淺析葛薇龍墮落的內在因素：經濟、精神、感情不能獨立，意識到自己會墮落但終究也無力改變

除去外在環境影響之外，還有薇龍本身存在的一些硬傷。這些內在因素更是她最終不得不墮落的內因：

首先，經濟難以獨立，始終讓薇龍有寄人籬下之感，天性受到約束。

薇龍依靠姑媽救濟、資助上學，吃喝用度全靠姑媽，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畢了業又怎樣呢？姑娘你這還是中學，香港統共只有一個大學，大學畢業生還找不到事呢！事也有，一個月五六十塊錢，在修道院裡辦的小學堂裡教書，淨受外國尼姑的氣。那真犯不著！”

睨兒和薇龍說這些話，薇龍也覺得她說得有道理。

在姑媽這裡享受了每天宴樂的生活，穿漂亮的衣服，出去交際，快快樂樂的，讀書那麼苦，當然是享受舒服。

薇龍挑了簡單的舒服的路走。不願吃唸書的苦，不願吃錢少受罪的苦。

“她還年輕，不知道命運所饋贈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靠著雙手最終找一個窮教書的工作，清苦又受氣，看起來很沒有盼頭，但實際上靠自己的雙手去賺錢，經濟上不依賴別人，不需要掌心向上，不需要靠出賣肉體和逢場作戲向男人要錢要珠寶，這樣的生活有多爽，她根本沒有體驗過。

因著寄人籬下，因著姑媽的資助，要報恩，以為妥協一部分還能保全自己，這樣的想法是太天真了。

姑媽用衣服、宴會、“貼心話”一點點侵蝕了薇龍的思想、人格。“三個月的功夫，她對於這裡的生活已經上了癮了。她要離開這兒，只能找一個闊人，嫁了他。”

她再也不是當初那個行得正的葛薇龍，竟然也是想著，就算離開這兒，也要找一個有錢人嫁。

西華師範大學教授張宇說：

缺乏經濟獨立的女性，沒有獨立的經濟收入來維持生存和生活，勢必會對金錢和物質有佔有慾和依賴感，或為獲得物質和金錢用盡心機，甚至犧牲自己的青春和一生的幸福。”

其次，經濟的不獨立導致薇龍也很難精神獨立，記恨姑媽卻又在精神上脫離不了姑媽的影響。

既想依賴姑媽，又想脫離姑媽。愛上喬琪喬，也許是為了對抗姑媽。

喬琪不過是薇龍的一根救命稻草，薇龍不願意被姑媽獻給油膩老男人司徒協，對姑媽的安排不滿，而且她也預料，“不見得僅限於這一次”。

不敢明裡反抗，也沒法去反抗，於是愛上喬琪喬，只因為喬琪喬沒有被姑媽降服。對喬琪的愛情裡有著賭氣，報復。

薇龍總想著依附他人，依附男人，心甘情願成為男人的附屬品，卻從來不曾想過離開姑媽，離開這樣的生活，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骨子裡看不起姑媽，自己卻一點點地變成了姑媽。

最後，感情上也得不到獨立，只能用對喬琪的愛來當幌子麻痺自己。

薇龍一開始就知道喬琪是浪蕩子中頂負盛名的那一個，聽同母異父的姐姐評論過，睨兒也告訴過她，她也知道“喬琪喬追她，不過是一時高興，也許他對任何的女孩子都是這樣。”

就算那天晚上，喬琪趁著月色來和她親熱一番之後，轉眼間又和睨兒勾搭在一塊，被薇龍親眼撞見，饒是如此，薇龍還是飛蛾撲火般撲上去，“我愛你，關你什麼事，千怪萬怪，也怪不到你身上去。”

喬琪甚至從來不會說一句話哄薇龍。“你也用不著我來編謊給你聽。你自己會哄自己。”喬琪懶得操心，他只想無拘無束地玩，心安理得的吃軟飯。

偏偏這薇龍就願意這樣養著他，哪怕自己做妓女，賺錢給他花。

薇龍何嘗不知道自己愛上的是什麼人？她看到自己在喬琪眼中的樣子“縮小，慘白”，當喬琪擁她入懷時，她發抖發顫大聲哭泣，“我……我怕的是我自己！我大約是瘋了！”是因為知道自己從此將萬劫不復，跳進這火坑，成為和姑媽一樣的人。

她也深知自己必將沉淪，“她的未來，也是如此——不能想，想起來只有無邊的恐怖。她沒有天長地久的計劃。”但是她不甘心，希望自己的墮落不要那麼庸俗，於是以愛情為幌子，以愛情來麻痺自己，從而理所當然的墮落。

她以為自己和姑媽的墮落不一樣，至少她是為了愛情，打著愛情的名義，而姑媽就是為了錢，庸俗，一生都將無法彌補缺愛的遺憾。

其實都一樣。她終於成為自己討厭的樣子。畢竟，自我奮鬥很難，相比而言，墮落比較容易。一場大病之後，薇龍主動和姑媽交談，要好好學習姑媽那一套。她是清醒地。這樣清醒自知地墮落遠比先前來時受姑媽影響不知覺的墮落更讓人覺得悲涼。

03 在《沉香屑·第一爐香》中，薇龍真的就無法擺脫宿命，成為一個人格獨立、散發女性魅力的女主嗎？她要怎樣做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自己呢？

薇龍這樣的戲碼並未消失。千百年來，這樣的故事在不斷地上演。除了墮落，一個姿色上等年輕漂亮的女孩有其他的選擇嗎？

當然是有的。

及時止損、控制慾望、完善自我人格、隨時離開的勇氣，憑藉自己雙手賺錢，才讓你有足夠的底氣在男性主導的世界裡安身立命。脊樑挺直，才會活得漂亮。

①及時止損

當薇龍發現喬琪並不愛自己，不過逢場作戲，還和別的女人廝混時，應該果斷止損。這樣的軟飯男，留著何用？再愛，也要放手。及時止損，長痛不如短痛。

既然知道這段關係，這份感情不會有好的結果，索性承認是個錯誤，是自己看走眼了，自己看錯人了，那麼就此打住，結束這個錯誤。放棄這段感情，放棄這個錯的人。

②控制慾望

驕奢淫逸的生活，尋歡作樂的生活一時爽，但永遠填補不了內心的缺乏。永遠會有更漂亮的衣服，更奢華的生活，適度地控制自己慾望很有必要。慾望無限制地膨脹是非常可怕的。

叔本華曾說：

“人生之所以痛苦，是由於人有慾望。慾望是無限的，所以控制慾望很重要。”

小時候我們都讀過漁夫和金魚的故事，因為漁夫的老婆貪得無厭，所以他們最後又變得一貧如洗。

③完善自我的人格

保持經濟獨立和人格獨立，不依賴他人，完善自我的人格。經濟獨立和精神獨立，才能掌握生活的主動權，不把主動權交在男人身上。我的生活我做主。

苦一點累一點又何妨呢？關鍵是自己掙錢自己花，有底氣。有骨氣。

嚴歌苓曾經說過一件事，她很喜歡男人給她買禮物，但是她更喜歡自己消費。

有一次她丈夫帶她去看房子，他說“你喜歡哪個房子，我就住哪個”。於是嚴歌苓就挑了一個特別喜歡的，然後她從自己的包裡取出支票，付了5000美金的押金。

嚴歌苓說，這就是我現在擁有的能力。

儘管經濟獨立不是女性獨立自主的唯一途徑，但是，經濟獨立、人格獨立對於女性很重要。

④永遠要有隨時離開的勇氣

薇龍曾經有一個機會可以離開香港，但是她卻大病一場，她心底也知道，生這場病，也許有一半是自願的，潛意識裡並不想回去，有心拖延。她想過做一個全新的人，但是她早已不是原來的她了。

全新的人，哪有這樣容易？於是她又待在這個舒適的牢籠裡，作繭自縛。

波伏娃在《第二性》中說過這麼一段話：

男人的極大幸運在於，他不論是在成年還是在小時候，必須踏上一條極為艱苦的道路，不過這又是一條最可靠的道路；

女人的不幸在於被幾乎不可抗拒的誘惑包圍著，每一種事物都在誘使她走容易走的道路；她不被要求奮發向上，走自己的路，而是聽說，只要滑下去，就可以到達極樂的天堂。當她發覺自己被海市蜃樓愚弄時，已經為時太晚，她的力量在失敗的冒險中已被耗盡。

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總是能輕易地獲得男人的青睞、幫助，當她們費了一點力氣覺得未來仍然遙遙無期時，她們估量著再付出也依然沒有什麼回報，於是早早地就放棄了自我。她們以為憑著姿色可以走一條通往幸福的捷徑，但是，年老才發現，前面的路越走越窄，賣了一切可以賣的，還是無法走下去。

她哪裡知道，年輕時靠自己開山闢路，年老時才能活得從容優雅。只要敢於重新開始，就一定會重拾力量，重新找回自己，活成自己喜歡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