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列封閉的火車,12個沒有關聯的乘客,一樁完美的謀殺

1932年,飛行員查爾斯·林白的二十個月的兒子被綁架,史稱“林白小鷹綁架案”。

作為美國最著名的飛行員之一,林白曾單人駕駛“聖路易斯精神”號從紐約飛抵巴黎,全程5810公里,需要橫跨大西洋,因為難度太大了,所以又被成為不可能完成的旅程。林白的成功,在當時引起了極大反響,林白甚至被稱為“世界英雄”。

所以當林白的兒子被綁架的訊息傳來的時候,立刻就引起了全社會的廣泛關注。

但是,案情的進展卻不是很順利,綁架案發生後,有200多人承認是兇手,顯然這些人給了假的供詞,一直到1934年,一個名叫布魯諾·理查德·霍普曼的木工被懷疑是兇手,雖然在1935年的“世紀大審判”中,布魯諾·理查德·霍普曼一直聲稱自己無罪,但他最終還是被判了死刑。

至此,“林白小鷹綁架案”正式告一段落。

1934年,阿加莎·克里斯蒂受“林白小鷹綁架案”的啟發,創作了《東方快車謀殺案》。

《東方快車謀殺案》講述了在東方快車上,12個不同國籍的乘客共同牽扯進了一樁謀殺案,讓人感到奇怪的是,這12個乘客看似都有懷疑,卻互有不在場證明,來自比利時的大偵探波洛,透過層層的抽絲剝繭,成功找到真兇的故事。

阿加莎·克里斯蒂一生著作頗多,但《東方列車謀殺案》無疑是知名度最高的, 1974年《東方快車謀殺案》第一次登上大銀幕,之後歷經多次改編,2017年,由肯尼思·布拉納執導、再次重新改編的《東方快車謀殺案》又一次起航,同樣受到了好評。

一列封閉的火車,12個沒有關聯的乘客,一樁完美的謀殺

01

暴雨山莊模式:限定的背景讓偵探的才能恰到好處的發揮了出來

暴雨山莊模式,是推理小說中的一種經典模式,一般指命案發生在一個人數固定的密閉空間,故事開始後,任何人無法自由進出,警察也無法及時趕到,所以無法採用現代化的偵破手段,唯有靠偵探來破解謎題。

和其他推理模式相比,暴雨山莊模式能夠最大程度的展現推理的樂趣,所以受到了許多推理小說家的喜愛,大名鼎鼎的《名偵探柯南》幾乎都是這種型別。

暴雨山莊模式的開創者就是阿加莎·克里斯蒂。

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說幾乎都是暴雨山莊模式,《東方快車謀殺案》也不例外。

在影片的開始,名偵探波洛踏上了東方列車,準備前往伊斯坦布林休假。但是,剛上火車沒多久,一個名叫雷切特的富商就找上了波洛。

雷切特希望波洛能接受他的一個委託,因為他認為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脅,在收到了幾封恐嚇信之後,他希望能聘用波洛,以保證他在乘坐東方快車期間的安全。

一列封閉的火車,12個沒有關聯的乘客,一樁完美的謀殺

作為以一名大偵探面目出現的“解謎人”,波洛必須具有超強的專業度和可信度,所以對於雷切特當保鏢的請求,自然是不能夠答應的。

“先生,我進來很少接受委託,我不大接案子了。”——波洛這樣說道。

短短一句話既凸顯了波洛“解謎人”身份,又迅速將故事推進到迷案發生階段。

果不其然,就在第二天,雷切特就被殺死了。

雷切特的死狀極慘,身中十二刀,但奇怪的是,這十二刀都是隨意亂刺的,有幾刀只是劃了一下,幾乎沒什麼損傷,但有那麼一兩刀似乎有很用力,更奇怪的是,有幾刀是左撇子刺的,有幾刀是右撇子刺的,有幾刀是在雷切特死後刺的。

這種不科學的作案手法吸引了波洛的注意。

東方快車途徑許多國家,每經過一個地方,就會有該國的警察在列車上巡邏,除了列車所處的南斯拉夫段,加上列車脫軌,需要時間來清除積雪,為了儘快找到兇手,波洛接受了國際客車公司董事布克的委託,偵查此案。

此時,火車上12個旅客的隔閡瞬間被打破,此時的他們都因一個兇殺案聯絡在了一起。

“密室推理”正式開啟。

一列封閉的火車,12個沒有關聯的乘客,一樁完美的謀殺

02

靠對話來強化懸念,破解謎題

1.“安樂椅偵探”——心證推理

在所有的“密室推理”類的迷案裡,總是存在一個“安樂椅偵探”。

“安樂椅偵探”由美國作家愛倫·坡首創。在小說《毛格街血案》中,愛倫·坡塑造了一個名叫“杜賓”的偵探,這個偵探有一個突出特點,就是他總是能坐在輪椅上,不實地勘察,僅僅經過理性的推理就能洞悉真相。

在後來的“密室推理”類的迷案裡,“安樂椅神探”得到了長足的發展,阿加莎也同樣繼承了這種模式,波洛就是一個“安樂椅偵探”。

和透過外出實地勘察尋找線索破案不同的是,“安樂椅偵探”更加依賴心證,也就是揣摩犯罪分子的動機來找到證人證詞中的悖論。

在阿加莎的筆下,波洛就是心證推理的代表,在《東方快車謀殺案》中,波洛用科學的方法在雷切特的證物中尋找到了一個關鍵線索,從而得知了雷切特的真正名字:卡塞蒂。

一列封閉的火車,12個沒有關聯的乘客,一樁完美的謀殺

2.

動機至上

對於“安樂椅偵探”來說,兇手的作案動機是非常重要的。當波洛找到了雷切特的真正名字卡塞蒂之後,兇手的作案動機也隨之浮出水面。

卡塞蒂,阿姆斯特朗綁架案的真正凶手。

阿姆斯特朗上校是一名獲得過美國十字勳章的軍人,有一個溫柔的妻子和一個三歲的女兒,一家人的生活平靜而溫馨,直到有一天,他們的女兒被綁架了,為了救女兒,他們支付了高達20萬美金的鉅額贖金,不幸的是,得到了贖金的綁匪還是將阿姆斯特朗上校的女兒殺害了。

阿姆斯特朗的妻子當時正懷著孩子,傷心之下早產了,之後自己也病逝了,阿姆斯特朗受不了家破人亡的打擊,開槍自盡。

阿姆斯特朗自盡後不久,警方將兇手鎖定了他們家的保姆,為了自證清白,保姆跳樓自盡,後來,警方認定保姆是清白的,6個月後,真正的兇手卡塞蒂被抓捕,卻由於證據不全,無罪釋放。後來還改名換姓,卡塞蒂在國外招搖過市。這樣一個人,仇家肯定很多。

作案動機明確了,緊接著便是找出真兇。

一列封閉的火車,12個沒有關聯的乘客,一樁完美的謀殺

3.

邏輯上的悖論

所謂邏輯上的悖論,指的就是迷案中不合常理以及自相矛盾的地方,比如《東方快車謀殺案》中的悖論就是,殺死雷切特的兇手,居然在一個看似封閉的車廂逃逸了,這怎麼可能呢?

“密室推理”最考驗邏輯,在阿加莎的推理中,特別擅長用對話來強化矛盾,從而形成了獨特的“阿加莎式推理”。

在《東方列車謀殺案》中,波洛的推理主要由12名乘客的供片語成,而波洛,則憑藉高超的推理能力從這些人的證詞中尋找破綻。

①波洛在詢問麥奎因的時候,麥奎因說和阿巴斯諾聊完天后,列車員才來鋪床,列車員鋪床的時候,他還在門外抽了一根菸,但是列車員的供詞卻是,麥奎因和阿巴斯諾聊天的時候他正在鋪床。

一個關於鋪床的前後矛盾的細節可以看出,麥奎因和列車員,必有一個人在說謊。

②波洛在詢問麥奎因的時候,麥奎因說,列車員鋪好床之後,自己在門外抽了一根菸,而在雷切特死亡的證物裡,有一個菸斗通條,所以在詢問快結束的時候,波洛再次問麥奎因:“你抽菸鬥嗎?麥奎因先生?”而麥奎因也許是太緊張了,前面才剛說完自己抽菸,轉身就回答說不抽。

兩個前後矛盾的證詞足以說明麥奎因就算不是兇手,也是一個知情者。

③瑪麗,家庭教師。在她的證詞中,體現了一種難得的冷靜,“恐怕我不會用歇斯底里來證明自己的感情,畢竟,每天都會有人死去。”在之後的問詢中,瑪麗的情緒也毫無波瀾,如果說瑪麗本身就是一個性情冷淡的人倒是沒什麼奇怪的,但奇怪的是,在登車前,瑪麗有一種近乎瘋狂的焦慮,尤其是對於餐車著火可能會耽誤行程的時候,她更是焦慮的反覆向列車員詢問列車抵達的時間,“可我不能誤點!……這很重要,我必須趕上那趟車。”

一個如此關注自己行程的人,怎麼可能對一樁謀殺漠不關心呢?顯然瑪麗說了謊。

這些前後矛盾的話出現在每個人的證詞中,而這也是阿加莎厲害的地方,在一個又一個的對話中,故意透露出破綻,但又不完全揭示出來,增添了讀者解謎的樂趣。

一列封閉的火車,12個沒有關聯的乘客,一樁完美的謀殺

4.

設定多個懸念,來隱藏罪犯的不在場證明

前後矛盾的地方越多,破綻也就越多,所以當兇手們知道波洛可能越來越接近真相的時候,馬上進行了磋商,製造了另外三條線索來迷惑波洛。

1。互做不在場證明。作為最出色的偵探,波洛很快就揭露了雷切特的秘書麥奎因的謊言,加上他偷了雷切特的錢,所以麥奎因很有可能就是兇手,就在讀者也開始懷疑起麥奎因的時候,突然來了一個證人阿巴斯諾特,證明當然麥奎因正在和他在餐車喝酒。除此之外,其他10名嫌疑人也可以相互做不在場證明。

2。將證物轉嫁給不可能犯罪的第三人。在雷切特的證物中,有一個染血的手帕,這個手帕非常貴重,不是一般人能夠買得起的,在列車上,唯一買的起這個手帕的就是德拉戈米羅夫公主,但德拉戈米羅夫公主年級非常大了,根本不具備殺人的能力,。

3。捏造一個並不存在的兇手來迷惑偵探。為了迷惑波洛,兇手們捏造了一個穿著紅色睡衣的神秘女人,這個神秘女人不僅在多個人的證詞中都曾出現過,就連波洛都看到過其背影,為了進一步迷惑波洛阻止他破案,哈巴特太太還在關鍵時刻中了一刀,捏造了一個男性兇手,直接把案件引入了死衚衕。

一列封閉的火車,12個沒有關聯的乘客,一樁完美的謀殺

5.

關鍵突破口被發現

當偵探對眼下發生的案件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一個意外的發現就會成為破案的契機。在《東方快車謀殺案》中,波洛破案的契機源於伯爵夫婦。

伯爵夫人的護照上有一處油漬,而這個油漬正好就在姓名一欄的前端,準確的說是教名,將真正的名字掩蓋起來必定有其意義,按照波洛的動機至上理論,一旦伯爵夫人的真實身份被公開,她跟阿姆斯特朗家的關係也就會公開。

經過波洛的推測,伯爵夫人與阿姆斯特朗家一定有密不可分的關係,伯爵夫人的教名應該叫海倫娜,海倫娜的真實身份則是阿姆斯特朗夫人的妹妹,慘案發生的時候她還是個小女孩。

伯爵夫人身份的揭開,兇案的真相也隨之付出水面。

一列封閉的火車,12個沒有關聯的乘客,一樁完美的謀殺

03

從心理視角入手,映射出人性的光輝

1.

反轉的出現

劇情發展到這,已經陳述完了所有的線索,到了揭示謎題的時刻。

按照一般的“密室推理”迷案,導演會讓偵探把所有嫌疑人都聚在一起,然後揭露真兇,但是,僅僅這樣未免有些落入俗套,為了讓劇情更加精彩,阿加莎繼續將劇情反轉,推翻了只有一個或兩個兇手的定論。

在《東方快車謀殺案》中,最令人叫絕的就是這一刻,所有的嫌疑人看似互不關聯,卻都與阿姆斯特朗有著直接或間接的關係。列車員是死去女僕的弟弟,伯爵夫人是阿姆斯特朗夫人的妹妹,哈巴斯太太是阿姆斯特朗太太的母親,阿巴斯諾特受了阿姆斯特朗上校的資助完成了學業,瑪麗是阿姆斯特朗女兒的家庭教師,德拉戈米羅夫公主是阿姆斯特朗女兒的教母,女僕是阿姆斯特朗上校家的廚子,男僕是阿姆斯特上校曾經的勤務兵和管家,哈巴斯先生則是因為有阿姆斯特朗的擔保,才能做生意進而發了財……

是不是很有戲劇性,直到最後一刻才能發現真相,在不停的反轉中讓人心服口服,這就是“密室推理”的魅力所在。

一列封閉的火車,12個沒有關聯的乘客,一樁完美的謀殺

2.

古典推理的代表,偵探總是站在正義的一邊

古典推理,是歐美推理小說的一個重要流派,通常以獲取各種證據推理出犯罪經過,通俗的說就是找證據——推理——找證據——推理的不斷迴圈。阿加莎就是古典推理派的典型代表。

除了注重推理,古典推理派還有一個鮮明的特點就是注重公平。

在人們的一貫概念中,法律就是公平正義的代表,但是在實際生活中,正義和法律發生衝突的情況幾乎無法避免,就好像阿加莎筆下的阿姆斯特朗綁架案。

因為雷切特,阿姆斯特朗上校一家都死了,並且與之密切相連的12個親人也都陷入了長久的悲痛之中,但是,導致阿姆斯特朗慘案發生的罪魁禍首雷切特卻逍遙法外。這個時候,雖然法律放過了雷切特,但在這12個人的心中,雷切特已經被判了死刑,他們只不是來代表陪審團來執行死刑而已。

波洛,作為前比利時警察,波洛在破案時一向遵循的就是法律至上的原則,找出兇手,讓死者得到安寧是波洛的信念,這也是他插手東方快車謀殺案的最主要的原因,但是當法律條文與心中的正義相背離的時候,波洛猶豫了。

他沒有像以往的那樣直接宣佈真兇,而是提出了兩種結論,第一個是隱瞞真相,假象一個雷切特的仇人,殺人後逃逸了,第二個就是將這12個人交到警方,接受法律的制裁。在反覆的思考之下,波洛選擇了第一種結論。

同情受害者,是阿加莎心中的正義。

一列封閉的火車,12個沒有關聯的乘客,一樁完美的謀殺

電影結束了,但是對於那12個人來說也許才是一個開始,他們如何獲得心靈的救贖,如何繼續生存下去,他們會不會在夜深人靜的夜晚拷問自己的內心,他們能不能在殺人之後繼續做一個善良的人……關於這些問題,小說裡沒有給我們答案,但是我想,走出傷痛只是他們慢慢長路上的某一站而已,但是,就如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一樣,每個人對這個結局都會有自己的解讀,這是《東方列車謀殺案》帶給我們的思考,也是阿加莎的厲害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