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聲演員高英培：離世近20年，仍是廣大觀眾熱愛的高大爺

對於現在的年輕人來說，高英培已經是一個很陌生的名字了，算起來他離開這個世界已經有將近20年。

相聲演員高英培沒有上過春晚，但從七八十年代走過來的人，應該都聽過他表演的相聲《釣魚》，還有《不正之風》和《教訓》，對他相聲裡的諷刺性和市井氣記憶猶新。這次，就來好好聊聊這位相聲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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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英培1928年生於天津，自幼喜愛相聲和曲藝，後來拜相聲名家趙佩茹為師系統學習相聲。趙佩茹是寶字輩的相聲藝人，先後和常寶堃、馬三立都合作過，也就是說高英培是文字輩的相聲演員。從1954年起，高英培開始和範振鈺合作，而後成為一對黃金搭檔，人稱“高範”。

除了充滿市井氣息的《釣魚》，兩人還表演過很多鞭撻和諷刺社會不良現象的新相聲，包括《教訓》《不正之風》《跟誰對著幹》《破鏡重圓》。後來高英培開始和徒弟孟凡貴合作，表演過《人鳥之間》《魚兒問答》等相聲。1985年，高英培曾經被評為全國十大笑星之一。2002年2月14日，高英培因病去世，享年74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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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的相聲，我最早確實是透過電視看的，主要是透過春晚。但高英培沒有登上過春晚，所以我最早聽到他的相聲就是透過收音機，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我聽過的第一段或者說印象最深的第一段，就是《釣魚》。

很多年之後才知道，其實《釣魚》最早是流傳在天津的一個小笑話，郭榮啟把它改成了一段單口相聲，後來馬三立又改成了對口相聲，但如果論影響力，還就是高英培和範振鈺在六十年代說的這段《釣魚》最有影響。最早在廣播裡聽到那麼好聽好玩兒的天津話，也是透過這段相聲。

反正只要一提起高英培，腦海裡浮現的第一個聲音，就是《釣魚》裡邊他的臺詞。比如“二個他媽媽，你給我烙仨糖餅”，“二個他媽媽，快拿大木盆來唉”。

這段相聲只有那麼幾分鐘，但魅力十足，天津的市井氣，還帶有一點諷刺性，反正不管是我小時候聽的河北電臺還是天津電臺，都經常放這段相聲。而且正好我有個天津親戚也愛釣魚，我還經常拿裡面的大哥，和這個親戚聯絡起來。

因為聽《釣魚》聽得太多了，幾乎能從頭到尾背下來，到大學聯歡會讓出節目，我就拉著一個男同學，一起演了這段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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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說《不正之風》。這應該是高英培諷刺性最強的相聲作品之一，狠狠諷刺了現象，在七八十年代曾經引發強烈的社會反響。當然也是藉助當時的傳播手段，就是在十年非常時期結束之後，出現了一批鞭撻舊時代反映新時代的新相聲，中央新聞紀錄電影製片廠就拍攝了一部叫做《笑》的紀錄片，很多相聲都在裡面，包括高英培、範振鈺這個《不正之風》，還包括姜昆、李文華的《如此照相》，馬季、唐傑忠的《新桃花源記》，還有魏文亮、孟祥光的《要條件》等等，從鏡頭上也能看到被非常時期禁錮了十多年的國人，那種發自內心的笑。

而且在這十幾個作品當中，高英培這段《不正之風》也是佼佼者。首先就是它諷刺的力道非常足，表現了那個時代比較嚴重的走後門兒現象，連早晨買油餅兒都能走後門兒，還包括私人用車，還有給親戚安排工作什麼的。高英培透過他的表演，塑造出一個活靈活現的經典形象，就是萬能膠。尤其電影之外的原版，也就是天津話版，更能感覺出高英培表演的魅力，動不動就插幾句韻味十足的天津話，比如“淨吃香東西”，“吃了那玩兒長噎嗝”，還有鄰居家的啫喱說的，“萬能膠你個挨千刀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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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說的就是《教訓》。這段相聲，小時候聽和長大之後聽感受不太一樣。它說的是教育孩子的事情，但前面大部分都是逗樂兒的。比如小孩兒剛會說話就學會罵街了，高英培還說自己罵不過他，他家孩子自己做喇叭褲，走在衚衕裡，清潔隊的都不用掃衚衕兒了。還有他小小年紀就搶倆西瓜回家，家裡大人不但不管，還心疼孩子不容易，切吧切吧給吃了。而且在這段相聲裡，高英培又塑造出一個典型人物，就是“坐地泡”，他愛人坐地板上，一泡就是四個鐘頭。

不過到了後面的部分，這段相聲就變得沉重了一些，由於家庭教育失敗，孩子走上犯罪道路，最後判了十年。

這段相聲當年引發的社會反響也非常強烈，一方面是父母們感慨，另一方面，有部分孩子也受到觸動。據說高英培和範振鈺曾經到少管所演過這段相聲，表演過程中就說哭了不少孩子。而且據說，派出所害怕有些人打擊報復，還曾經派便衣警察暗中保護過高英培和範振鈺。可見那時候的一段相聲，能形成多麼大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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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相聲叫《皆大歡喜》。相對於《釣魚》《不正之風》，這是一段知名度沒那麼高的相聲，但我還是願意這裡說說它。這是我這些年才聽到的一段相聲，但它表演的年代，其實是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也就是十年非常時期結束之後的幾年。

它說的是什麼呢？就是各個行業都撥亂反正，很多人都摘了帽兒，恢復成自由的人，平等的人。裡面說到很多非常時期發生的事兒，讓人聽上去是啼笑皆非的，但在那樣一個非常時代，那樣荒唐而悲慘的事情確實就真實發生過。比如貼報紙糊窗戶，把人像貼倒了就算犯罪，造反派抄家連家裡的煤鏟兒都拿，他們還把黑五類分子關進豬圈裡批鬥，說能以毒攻毒催促老黑母豬下崽兒。

聽到很多這樣的細節的時候，能夠感受得出來，剛剛從那個時代走出來的觀眾們，在發出笑聲的同時，能回憶起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一邊笑一邊用力鼓掌，說明相聲演員說出了他們想說的話，淤積在心裡的話。我相信，有些觀眾當年是含著淚看高英培他們表演的。

比如這裡面有句不是包袱兒的臺詞，我聽到就感覺很不一般。就是高英培所說的範振鈺的父親，在家裡見到高英培來拜訪，吃飯的時候叫了一聲英培同志。高英培問伯父您怎麼管我叫同志啊，我是小輩啊。這位老人說，我叫你一聲同志吧，同志這兩個字過去是不許我叫的。在這裡順便提一句，其實那段時期天津的相聲演員都下放勞動過，高英培曾經好多年蹬著三輪兒跑運輸。

在這裡，不得不提一下高英培很多作品的作者，就是相聲作家王鳴錄。這一個《皆大歡喜》，包括前面說到的《教訓》《不正之風》，都是他創作的。王鳴錄也是天津人，最早也學過相聲，後來轉入幕後專門寫相聲，下放勞動的時候積累了大量素材，文革結束後出現井噴式的相聲創作狀態，而且有不少都是高英培範振鈺合說的，除了前面幾個，還有《跟誰對著幹》《歡迎批評》《滿院春》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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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還必須講講《彆扭話》。這是流傳很廣的一段作品，由於篇幅不長，在廣播裡的相聲節目裡，經常作為一個小段兒來播，所以我也聽過很多遍，差不多也到了能背誦的程度。

這個相聲好在哪兒呢？好在它把生活中偶爾遇到的話，給做了一個大集合，而且用一個連貫的故事串了起來。先是沒氣兒之後換煤氣，又是進飯店想吃包子被說“包子往裡走”。改吃炒菜吧，要了焦溜肥腸，被服務員大喊“這是誰的腸子”。好不容易坐下來剛開始，找座兒的小夥大聲喊同伴兒，“這個老傢伙眼看就完了”。生一肚子悶氣回到家裡關門睡覺，外甥又抱著剛修好的石英鐘，給他來了。到最後還不忘call back，最早說他沒氣兒的小李兒他媽，倒是會說話，結果最後又來了個向遺體告別。高英培的表演，除了剛才那種諷刺型的，還特別適合說這種充滿生活氣息的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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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英培說過的好相聲還有很多，其餘印象比較深的，我簡單點一下吧。

比如《大家研究》，這是當年宣傳計劃生育的相聲。那時候出了很多類似題材的作品，比較典型的是姜昆、李文華《祖爺爺的煩惱》，也包括黃宏宋丹丹的《超生游擊隊》，這個《大家研究》知名度沒那麼高，但聽上去也是妙趣橫生，而且還設計了一個個小懸念，最後觀眾才知道他總埋怨哪哪兒都那麼多人，其實光他就生了八個孩子。

還有一段相聲叫《惡性迴圈》，說的是亂漲價的事兒。在那之前，公園應該就是一個通票，花幾毛錢把公園裡面全轉遍，但到了那個時候，門票只是門票，隨後進一個地方就得多花一次錢，高英培說到這個時候，臺下觀眾響起共鳴的掌聲。

《兩面人》也不錯，李伯祥杜國芝也說過這段兒，高英培這個有自己的特色。《自食其果》也要說一下，這個相聲的墊話兒，就是問答裡那種天上一腳地上一腳誰也不挨誰，後面的正活，其實講的是男人喜新厭舊現代陳世美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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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高英培和範振鈺的合作，接下來就是他和徒弟孟凡貴的合作，兩人一起表演過《人鳥之間》《魚兒問答》《孝子》《鄉下人進城》等相聲，還在綜藝大觀演過群口相聲《好！好！好！》。

首先必須說，高英培和範振鈺這對黃金搭檔分開，造成的結果就是兩敗俱傷。兩個人後來都找過各自的搭檔，但作品影響力都小了很多。說起高英培和徒弟孟凡貴的合作，也是如此。

首先這種組合就不太符合相聲的表演規律。一般來說，應該是逗哏年歲稍微小一些，捧哏稍微大一些，幫逗哏託著一點兒，這樣演員演起來順手，觀眾看上去也舒服。但你看高英培和孟凡貴，高英培那時候都五六十歲了，孟凡貴才30，儘管他長得有點兒少年老成，但看上去還是不太般配，起碼不像看高範組合那麼般配。

高英培和孟凡貴最有名的作品，就是和動物有關的這兩段，《人鳥之間》和《魚兒問答》。都是諷刺不正之風的，《人鳥之間》拿糊弄局局長家的鸚鵡說事兒，反映出官員收禮受賄這樣的現象，但送禮的還得美其名曰不是給局長的，是給鸚鵡的。

《魚兒問答》說的是以權謀私和大吃大喝，尤其還借胖頭魚胖嫂的嘴，講到一個飯店的常客，就是利用手裡的圖章，達到各種目的。明明這樣的人已經在經濟條件上很富有了，偏偏他媳婦兒還愛順飯店裡的東西，拿好多餐巾改衣服，上面的英文她也不認識，後來請人一翻譯才知道，蝙蝠衫背面那句是歡迎品嚐，前面是味道好極啦。

可以說的還有一段特殊的相聲，就是高英培帶著孟凡貴，還有李金斗、唐愛國、閆月明，在《綜藝大觀》一起表演的群口相聲《好！好！好！》。說這個名字也許很多人沒印象，但如果說“開水養活魚”，估計就有人想起來了。

既像相聲，也像小品。高英培當老師，考說話訓練班這四個學生的功底。你看這幾個學生，都演得很到位，孟凡貴就是那種憨憨的笨笨的，李金斗特別擅長使相兒，還沒說話臺下就開始鼓掌，他這邊的包袱兒也好，先說怎麼燉魚，再單說什麼叫開水，什麼叫活魚，然後就跟高英培說，老師他們都明白了。

高英培的臺詞沒那麼多，最主要的表現在最後，尤其還學了熱帶魚怎麼在開水裡游泳，一隻手放在前面代表分水，一個在後面代表尾巴，看上去特別可愛。這是《綜藝大觀》早期的作品，是在裡面扮演大徒弟的閆月明寫的，不過最後那個底，也就是高英培學魚的樣子最後燙死了那段兒，是高英培後加上去的，比原來的底效果更好。

這是1990年的《綜藝大觀》，差不多也是高英培比較後期的演出，因為1991年他就得了糖尿病，等於60歲出頭就基本退出了相聲舞臺，一直到十年之後去世，想想真的挺可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