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諾阿的《鋼琴前的兩位少女》：色彩如跳動的音符，華章豔抹

印象派以後，近代繪畫史是以反傳統為主要動力而發展的。因此，承擔這一使命的藝術巨匠們都不得不成為傳統藝術的叛逆者。眾所周知，印象派畫家們第一次在他們的展覽會里展出作品時，就遭到了社會的強烈攻擊和嘲罵。

同時，這些印象派畫家也從此避開社會的攻擊，忍受來自各方面的責難，堅定地默默探尋他們的藝術道路和生活方式。他們對待藝術的這種態度後來竟成了歷史的主流。藝術創造是一種侍奉神靈的苦行，藝術家就是這種苦行的殉難者。

如果說以上是大多數藝術家的生活方式的話，雷諾阿則有些不同。他的作品中充滿著幸福、愉快、安定的生活情調，沒有絲毫反叛之意和悲劇色彩。雖然如此，他加入印象派團體時也不能倖免遭受來自社會的誹謗。當然，第一個被人們接受的印象派畫家也正是雷諾阿。在雷諾阿描繪的世界裡，到處洋溢著令人嚮往的和平氣氛。

法國在經歷了普法戰爭和巴黎公社之後進入了平靜的第三共和國時代，也即“和平時代”。雷諾阿的作品正好適合了當時的巴黎市民的趣味，作品中的幸福感雅俗共賞。

他好像有點想迎合那些市民們的趣味，幾乎所有作品都是表現明亮、歡樂的主題——鮮豔的花朵、香甜的水果、溫暖陽光下的景色、竊竊私語的年輕人，還有天真爛漫的兒童。對女性的描繪是雷諾阿作品的永恆主題，那些健康、豐滿的姑娘和體態動人的裸女構成了雷諾阿的繪畫世界。

像這幅《鋼琴前的兩位少女》就是一個例子。畫面中的兩個少女，看上去有點像一對姐妹，他們親熱地靠在鋼琴前。妹妹穿著白色的裙子，繫著藍色的腰帶，金髮上還扎有藍色的蝴蝶結。她坐在椅子上，一手扶著樂譜，一手按著琴鍵，正在認真地練琴。

而姐姐呢，穿著白領圈的紅裙子，一手靠在鋼琴上，另一隻手扶著椅子，站在妹妹身旁看她練琴。姐姐神態從容，而妹妹卻全神貫注、稍有些緊張，她倆的表情正好形成鮮明對比，好像是一組發出共鳴的美妙和聲。這樣的繪畫“和聲”效果在畫面中隨處可見。

畫中的鋼琴裝飾考究，並有精緻的銅燭臺。雖然這架鋼琴算不上怎樣的豪華，但也是一架品質上乘的樂器。少女的服裝也極其雅緻。這一切都說明畫中所描繪的是中產階級家庭，放在鋼琴上的陶瓷花瓶和綠色掛毯後面的室內陳設，更說明了這一點。

來到這幅畫前，我們會不由自主地沉浸在這平和、溫暖的氣氛中。我們似乎不是遠遠地眺望這幸福之景，而是置身於室內，順耳就能聽到優美的琴聲，甚至還能感受到少女的呼吸。這幅畫之所以能給人如此強烈的感受，畫面的特寫式構圖是一個重要的因素。

雷諾阿的作品總給人以親切、和睦之感，其主要原因也就是他採用了特寫式的構圖。眾多人物出場的畫面另當別論，他的一兩個人物出場的作品，幾乎都是胸像或膝蓋以上的半身像。這樣的構圖縮短了畫家與模特的距離。雷諾阿曾說過：“我喜歡的繪畫，如果是風景畫，它必須能漫步其中。如果是裸女像，它則能讓人想伸手去撫摸。”

這幅畫中少女們的手，在畫面構圖中起了重要的作用。姐姐搭在鋼琴上的胳膊的水平線與妹妹彈琴的右手相呼應，姐姐傾斜的雙手的平行線正好與他們兩人的目光相吻合。這就像是音樂中的對位法。

還有，那柔軟掛毯的下垂曲線與掛毯後面方形的圖畫形成對比，精緻的彎形燭臺與翻開的樂譜組成對照，右下角幾本疊起的樂譜與鋼琴的螺旋形支架對應，在畫面中到處都能找到這樣的直線與曲線的巧妙組合。這些曲線似乎正在演奏雷諾阿所特有的豐富、和諧的構圖和聲。

這幅作品溫暖、富麗的繪畫效果，還應歸功於它的色彩。畫面中除了中央少女的衣裙和她面前翻開的樂譜是白色的以外，其他部分都呈現著綠色、紅色、黃色等溫暖的色調。垂在兩位少女身後的天鵝絨掛毯以綠色為基調，時而又泛著紅色和黃色的光。掛毯後面的室內空間以紅色為基調，但牆上畫框的黃色和圖畫的綠色又夾雜其中。

室內的紅色基調與掛毯的綠色形成了對比效果，同時它還是少女紅裙子的延伸。再加上妹妹的紅色坐墊以及紅色的樂譜小櫥，還有棕色的鋼琴，這裡的一切都籠罩在暖色調中。

綠色掛毯前的鮮紅花束，給畫面增添了豔麗的光彩，它們是補色關係，因此既對比又諧調。整個畫面也是以紅與綠為主調的，這兩個顏色使畫面產生了溫暖快活的氣氛。

最為精彩的是，在這紅與綠的色彩交響樂中，還加入了小號般的金黃色和點點藍色的裝飾音。這確實像一曲極為豐富的色彩交響樂。

值得注目的是，那雖然很少但起著點綴作用的藍色（在畫面上是花瓶的藍底了和藍色的腰帶），它在畫中總是和黃色一起出現，它們既對比又調和，還使畫面的色彩效果更具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