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東嶽在混沌研習社講《中西方哲學啟蒙》1.人種問題

為了說明東西方文明在起源上的這個問題，我們首先得講一點人類學。大家都很熟悉，人類是由1600萬年前的南方古猿進化而來，過去學界普遍認為，地球上不同區域的現代人類是由分佈在地球上不同區塊的，已經存在了300萬年到500萬年的直立人分別進化而來的。比如，我們認為我們中國人是北京周口店猿人、陝西藍田猿人、雲南元謀猿人的後裔；我們都認為歐洲人是尼安德特人的後裔。

可是，上個世紀後半葉，生物學家和人類學家研究發現，地球上現在的所有人類，我們給他起一個專門的名字叫“現代智人”，居然只是14萬年前某一個女性的後裔，這就是著名的線粒體夏娃學說。大家都熟悉，基督教裡講亞當、夏娃是人類的始祖，夏娃是人類的女性始祖，所以用夏娃這個名稱標記這一項研究。所謂線粒體夏娃，是指生物學家在上個世紀後半葉，發現所有真核細胞以上的後生生物，它們細胞裡面有一個叫線粒體的細胞器，它裡面也有一組基因（脫氧核糖核酸），而且這一組基因，只由母親傳給女兒，女兒傳給外孫女，也就是說，這一組基因不受父系基因的干擾。這句話什麼意思呢？要知道，所有生物的遺傳密碼都是包裹在細胞核中，細胞核中的基因在每一代遺傳過程中，減數分裂出一半，交付給子代。也就是說，每一代遺傳中，父本貢獻50%的基因，母本貢獻50%的基因，換句話說，兩性基因的干擾率高達50%。可是，線粒體基因只由母親傳給女兒再傳給外孫女，也就是它不受父系基因的干擾，因此，這一組基因就表達得十分純淨。生物學家就追蹤這一組基因，在全世界所有人種中間大樣本數地抽取各人種的基因標本，檢測結果發現，全人類今天也就是現代智人全都是20萬年前某一族直立人的後裔，這個學說最初出現的時候，人文學界全部反對。中國上海復旦大學有一個著名的生物學教授叫金力，他最初對這個學說也持高度懷疑態度，於是，他開始檢測Y基因。我先做一個說明，我們細胞核裡面的性基因，細胞核裡面有46條染色體，其中有兩條染色體叫性染色體，女性的性染色體是XX，男性的性染色體是XY，請大家注意這個Y基因，這個Y基因同樣只由父親傳給兒子，兒子傳給孫子，也就是說，Y基因在男性基因組系中的表達同樣不受母系基因的干擾，於是金力教授就在全世界所有人種中抽取Y基因樣本，做大樣本數檢測。結果發現，全人類Y基因出現的時間居然在3。3萬年到7。6萬年之間，他再度證明，今天地球上分佈的所有現代智人只是10餘萬年前某一族直立人的後裔。那麼，這個東西是怎麼出來的呢？在細胞生物學和分子生物學上，早就有一個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就有的一項發現，就是基因突變是一個常量，比如每十萬個密碼子，每年有N個基因發生突變，這是一個常數，叫基因突變頻率。如果我們知道基因突變頻率，同時又能找見這一組基因的原始參考系，那麼我們就可以判定這一組基因在地球上發生的時間，因此這一項檢測的準確性極高。那麼，這個學說的出現使得我們對人類學的基本觀點發生顛覆性改變，由此產生我們對人類文明必須做全新思考的一個新話題的開端。

我們下面看這張圖，這張圖叫現代智人遷徙中線圖。也就是現代智人從東非大裂谷大約在20萬年前，其中一族人進化為現代智人，至於其他大量的直立人，大約在75000年前多巴火山噴發，直到兩三萬年前跟現代智人發生衝突，在這段時間裡，逐步整體走向滅絕。

那麼，現代智人從東非大裂谷在9萬年前開始遷徙，在這裡大家要注意遷徙這個概念，它跟今天的旅遊不是一回事兒，它是指一群上古先民在一個地方定居下來，隨著人口繁殖，當地的生活資料不足以供養當地人，於是其中一小部分向前挪動數十公里，又定居下來，然後隨著人口發展，當地的生活資料又不足以供養當地人，於是再有一小部分人再往前挪動數十公里，我們把這個緩慢的過程，叫現代智人遷徙。它大約發生在9萬年前，那麼，現在智人的遷徙我們很容易想象，分兩路遷徙，一路向南走到南非，走入死角；另一路向北，大經約在6萬年前，到達北非尼羅河流域。由於現代智人遷徙到達北非尼羅河流域定居下來的時間最早，因此，古埃及文明是人類文明發生最早的、第一場文明的萌芽。我舉一個例子，古埃及的象形文字5500年前就已經完成成熟，而中國的甲骨文3300年前才基本成形。當然這裡有一個問題，今天在非洲中北部地區，有一片世界上最大的沙漠叫撒哈拉大沙漠。現代人要透過它都十分困難，古人怎麼穿越？要知道從古地質學上講，撒哈拉大沙漠是在15000年前才開始形成，直到10500年前才完全定型，因此，上古先民在6萬年前穿越這個地方的時候，撒哈拉大沙漠還沒有出現。

好，那麼從古埃及上古先民通地中海和紅海之間這個細狹的通道，繼續北上到達中東兩河流域，這大約是5萬年前，由此締造地球上第二茬文明，這就是著名的古巴比倫文明。請大家注意，我在這裡實際上在敘述這樣一個事實：就是地球上文明發生的梯次，和現代智人遷徙定居的時間相關。

好，那麼從兩河流域，現代智人分兩路繼續遷徙。一路北上透過黑海和裡海之間這個高加索山脈，然後進入歐洲，這大約是4萬年前。另一路東向穿過天山山脈北麓和阿爾泰山脈南麓，進入東亞，也就是進入中國，這大約是在3。5萬年前。請注意，現代智人遷徙到中國遷徙到東亞比遷徙到歐洲遲了5000年左右，那麼按道理講，歐洲的農業文明就應該比中國先進才對。可是在中古時代以前，中國的農業文明遠比歐洲先進，這呈現出人類歷史發展的唯一一個反，為什麼會這樣？我們後面會交待。

那麼向東向遷徙的這一族人，有一族南下進入南亞次大陸，然後透過中國東南沿海進入東亞，這一族人在金力教授的男性基因標號上是M122。從天山山脈北麓進入中國的男性基因標號是M175。這兩路人匯成中華民族的血統基因。

好，我們再看，東亞人順著太平洋西海岸一路北上，大約在1。4萬年前，穿過白令海峽到達美洲。由於現代智人遷徙到達美洲的時間相當之遲，只有1。4萬年，因此，直到公元十五世紀哥倫布發現新大陸，整個美洲基本上處在亞文明狀態，僅在美洲中部地區和南美洲的安第斯山脈，出現微弱的早期農業文明。當然，這裡發生一個問題，古人怎樣穿越白令海峽？要知道北極白令海峽是一片淺海區，水深平均深度大約50米左右，地球上第四紀冰期在1。2萬年前才結束，在第四紀冰期期間，地球平均氣溫比現在低得多，兩極冰蓋比現在厚幾千米以上，整個地球大陸的2/3以上被冰雪覆蓋，因此，當年的海平面比現在低60到130米。那也就是說，白令海峽這片淺海區，當年完全是陸地，叫白令陸橋。這是1。4萬年前現代智人能夠到達美洲的原因。

好，我們再看，到達南亞的這一族現代智人繼續遷徙，居然在4萬年前到達新幾內亞和澳洲這片大陸。那麼，他們為什麼能夠越過東南亞的這片海域？是因為第四紀冰期期間，整個東南亞全部是陸地。僅有兩條海溝橫亙在澳洲之間，因此現代智人很輕易的就到達澳洲和新幾內亞。

好啦，我講到這兒，馬上就發生一個問題，我們前面講現代智人遷徙定居的時間和地球上文明發生的梯次相關，可是你會發現兩個嚴重的反例：一個是南非，9萬年前現代智人最早遷徙到達的；一個是澳洲和新幾內亞以及紐西蘭這片地方，4萬年前，跟歐洲到達的時間相仿。可是，這兩個地方直到十七、十八世紀，直到歐洲人發現這片地方的時候，他們完全沒有進入文明階段。可見還有一個重要的因素在影響文明的發生，那就是交流條件。

大家知道，人類古文明主要發生在歐亞非大陸的中緯度地段。那麼1。5萬年前撒哈拉大沙漠形成，人類文明大約在12000年前發生，於是它阻斷了歐亞主文明分佈帶和南非的溝通，1。2萬年前第四紀冰期結束，於是呢，海水隔斷了澳洲和美洲跟文明主區域的關係，從而使這些地方，文明遲遲不得發生。可見人類早年文明的發生，還受第二個條件的影響，叫地域交流條件。

我為什麼要跟大家談這張圖？是因為這一張圖對於我們理解人類文明的發生，以及人類文明發生的淺層原因至關重要。首先大家要知道，這張圖是分子生物學和考古學雙向調查得出的一張上古先民的遷徙圖。它能夠非常準確的標定人類彌散在全球的時間節點，而且這裡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就是絕大多數人都認為，人類文明以及人類古文化發生重大分化，我們一般很容易想象，它最重要的原因是不同種族的人，智力狀態不同、思維方式不同從而締造不同的文明和文化。我舉一個例子，上個世紀西方出現一個著名的文化學和社會學學者，叫馬克斯韋伯，韋伯先生曾經研究，他發現資本主義社會制度僅發生在歐美地區，也就是僅見於西方文明的傳承後裔，其他世界數百種文明區域決然不會發生這種社會政治制度，於是他研究認為這跟新教倫理有關，那麼他從文化和思想角度研究人類社會的發展脈絡，他在他的序言中曾經提出過一個問題，他說從根本點上講，人類的文化形態不同，應該是由於各種族的智力狀態上的差別造成，只是這個問題應該交由人種學家和神經生理學家來加以研究。可見韋伯的看法仍然認為文明的分類是由於人種智力上的不同造成。

我們中國人也很容易產生這樣的感覺，比如我們中國人講內因、外因，認為內因是事物發生的根據，外因是事物變化的條件，如果你持有這種觀點，那麼你當然就會認為人類文明的差異，是由於人種智力上的差別造成。可是大家要注意這一張圖，它明確的告訴我們，人類的文明和人種智力上的差別沒有任何關係，原因是我們人類發生亞種的分化僅有4萬年時間，而任何一種生物的生理性狀或大腦的智力狀態，如果要發生明顯的變化，至少需要基因突變積累上百萬年，乃至上千萬年才能夠實現，在短短4萬年時間裡，我們在人種上不可能發生任何重大變化。

好了，下面我來簡單說一下人類的人種學問題，請注意，我下面要講的人種是生物學人種，它和我們大家平常所講的文化學人種有很大差別，比如，我們講中國有56個少數民族，這是在文化學上分人種，那麼從生物學角度分人種，人類只分三大亞種，也就是人類只是一個物種。那麼這三大亞種，就是非洲黑人也叫尼格羅人種，歐洲白人也叫高加索人種，以及介乎於這兩個人種中間的，包括我們中國人在內的人種，通稱蒙古利亞人種。

我們下面就看看，這三大人種是怎樣形成的。早期人類，現代智人只有來自非洲的尼格羅黑色人種，他們在4萬年前遷徙到歐洲，大家知道，歐洲這個地方他的緯度很高，歐洲這個地方的緯度比中國東北地區的緯度還高，高緯度地區由於太陽在地球球面上形成斜射關係，輻射量立即下降，因此高緯度地區光照量很低。那麼黑色人種遷徙到歐洲，他們的孩子會大規模的死於一種疾病叫佝僂病，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軟骨病。為什麼會這樣？是由於我們皮下分泌一層膽固醇，它必須經過太陽紫外線照射，轉化成7-脫氫膽固醇，而7-脫氫膽固醇是維生素D的前身，那麼，在光照量不足的地方，黑色素瀰漫在皮下的黑色人種，維生素D的形成障礙，從而導致骨質代謝障礙。於是，他的孩子們會大規模的因為軟骨病而被自然選擇淘汰，只有由於基因突變而導致個別面板白化的孩子，被自然選擇存留。請大家特別注意自然選擇這個概念，這是達爾文學說最關鍵的概念。那麼，這就導致孩子們的面板逐步白化，凡不能白化的孩子，在4萬年的時間裡逐步被淘汰。

那麼，由於這個地方最初遷徙的時候，還在冰河期，所以歐洲成高寒地帶，這就導致到達歐洲的尼格羅黑色人種，他們在成年期又會因為一種疾病而大規模地被自然選擇淘汰，這個疾病的名字叫肺源性心臟病。什麼意思呢？在中國的東北，由於氣候寒冷乾燥，寒冷乾燥的氣候對支氣管內膜和肺泡細胞會產生嚴重損害，病人會不停地咳嗽，咳嗽會導致胸壓增高，胸壓增高會導致肺泡破裂，那麼，原來分佈在肺泡上的毛細血管就會斷裂，從右心室排出的血液經過肺部毛細血管氧化進入左心室，從左心室排出的血液營養全身所有細胞組織，我們把左心室排出的血液叫大迴圈。可是，要知道小迴圈，也就是從右心室排出血液經過肺臟氧化，進入左心室的這個迴圈血量和大迴圈完全相等，如果肺泡上的毛細血管被阻斷，那麼右小迴圈受阻，右心室壓力就會極高，最終導致右心室功能衰竭，加上肺功能換氣功能衰竭，兩個重要臟器衰竭，叫肺源性心臟病，死亡率極高。它會使得，遷徙到歐洲的黑色人種在成年期再度大規模被淘汰，只有由於基因突變，而導致其鼻子變高的人被自然選擇存留。為什麼鼻子變高在高寒地帶有生存優勢？是因為鼻子變高，鼻管變長，起到了暖化和溼化空氣的作用。這就是為什麼高加索白色人種，他們膚色變白、鼻子變高的原因。換句話說，4萬年的時間裡，他們僅僅發生了表皮上的些微變化，而他的臟器性狀和他的大腦智力狀態，在4萬年時間裡根本不可能發生任何顯著變化。

好，我們再看非洲尼格羅人種，由於他們所處的地方在非洲赤道線上，那個地方光照極強，而過強的紫外線會造成皮下組織損傷，於是他們皮下分佈大量的黑色素，以阻擋紫外線，面板變黑。由於那個地方空氣溼熱，雨量充沛，所以非洲人全都是塌塌鼻子。

那麼，介乎於中緯度地的人，包括我們中國人在內，所謂蒙古利亞人種，這個名稱是由於十二、十三世紀，成吉思汗帶領蒙古人最有力的衝擊了歐洲文明，因此歐洲人把來自東亞有色人種，低膚色人種統稱為蒙古利來人種。那麼，由於他們生活在中緯度地區，光照量和空氣溼熱程度適中，因此他們的膚色和鼻子高度就介乎於高加索白色人種和非洲尼格羅黑色人種之間。這就是地球上三大人類亞種的來源。

好了，我講到這裡，我再重複一遍，人類發生三大亞種的分化僅有4萬年左右的時間，而我強調過，任何生物物種，它如果要發生生理性狀和智力狀態的任何重大變化，它至少需要基因突變積累上百萬年以上方得實現，因此，我們用人類亞種之間智慧上的差別來解釋人類文明和文化的分化，理由顯然不夠充分，我們必須另找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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