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最便宜飯菜,與礦工同吃同住;他將文字帶入生活,寫就不凡世界

吃最便宜飯菜,與礦工同吃同住;他將文字帶入生活,寫就不凡世界

路遙曾說:“生活不能等待別人的安排,要自己去爭取和奮鬥;而不論結果是喜是悲,但可以慰藉的是,你總不枉在這世界上活了一場。”大概也只有這樣像鬥士一樣的人,才能用生命的代價書就不朽的篇章吧。

他寫下的《平凡的世界》共計100餘萬字,卻沒什麼注水的內容,字字精品,最終獲得了第三屆茅盾文學獎。可是他卻在作品完成僅僅四年後,就撒手人寰。可以說這本不朽的經典,是用路遙的生命寫成的,那麼他究竟是如何寫出這樣一座新時期文學豐碑的呢?

1949年,新中國成立那一年,路遙出生於陝西榆林一戶普通農民家裡。原名王衛國的他,擁有一對大字不識的親生父母。家裡兄弟姊妹多,父母承擔不起,於是,7歲的路遙過繼給伯父。7歲,一個略懂世事的年紀。即使伯父母待他如親子,生身父母給的創傷也難以癒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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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伯父家的路遙,很少開口說話,只是默默一個人待在一旁讀書、學習,但貧窮讓他的學業難以繼續。好在偷跑去考試的他成績優異,換來了家人的退讓。而路遙也體諒家人的艱辛,他每月只吃食堂最便宜的飯。經歷過如此殘酷的生活,路遙更知奮發向上。本以為考上個好學校可以苦盡甘來,可是就在這時,特殊時期爆發。高考制度被廢除,路遙的生活又一次陷入黑暗之中。

文字成為了他疏解內心的痛苦和創傷的出口。被過繼,貧窮,特殊時期,好像所有的壞事都讓他撞上了。只是他從沒向生活低過頭。不讓繼續學業,就偷偷去考試。沒有足夠的生活費,就吃最便宜的飯菜。

1970年,路遙這個名字第一次出現在中國文壇,那篇文章叫《車過南京橋》。三年後,才華出眾的他,有幸得到進入延安大學中文系學習的機會。那時的路遙對知識無比渴望,一進入大學他就把自己埋進了圖書館裡。他在圖書館學習歐洲文學和俄國文學並閱讀了大量的中外名著,這為他之後寫下《平凡的世界》奠定了堅實的理論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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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從不只是鮮花和掌聲。苦難與挫折也許是生活的養料,最重要的不是成就,而是方向。每天渾渾噩噩,不知道要做些什麼。或者每天怨聲載道,只會拿起手中的鍵盤散發著對他人的惡意。其實啊,我命由我,不由天。生活會有艱難險阻,但是想著怎麼克服的,才是人生。

路遙寫《平凡的世界》從1982年執筆到1988年5月25日完稿,共用了6年的時間。相比曹雪芹的《紅樓夢》“披閱十載,刪改五次”,好像是少了那麼四年的光陰,但是他對於文字的敬重,絲毫不輸曹公。

路遙在《人生》完成後收穫了巨大名利,但他沒有迷失自我,仍堅持著自己的理想:四十歲之前完成一部百萬字的長篇小說。誰知這一寫,就是最後絕唱。

從1982年到1983年間,路遙沒有像一些所謂的“作家”一樣大肆宣揚自己要寫一篇鴻篇鉅製了,也沒有想用粗製濫造去糊弄讀者,糊弄自己。他選擇了遠離名利場,把自己關在家裡,開始自己的準備工作。

路遙首先靜下心來閱讀、研究、分析古今中外的多部頭長卷作品。他列出了個古今中外幾百本名著的書單,這些都是他的研究物件。其中《紅樓夢》是第三次閱讀了,《創業史》已經是第七次閱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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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不算完,為了更清晰、準確地把握書中所要用到的1975年到1985年這十年間的時代背景,路遙找來那十年的報刊雜誌,瞭解那時的國家大事和地方事件。這些來自時代的資料為他的文字帶來了足夠的時代氣息。這項工作結束後,一般的作者大約已經開始動筆了。

路遙又進入另一個更大規模的準備工作到實際生活中去,即“深入生活”。他回到了陝北,回到他熱愛的黃土地上,開始他計劃中的體驗生活。路遙提著一個裝滿書籍資料的大箱子,進行自己的田野考察,深入人民,拿出了人類學家瞭解人類的那股子勁頭,只要能觸及的,就竭力去接觸。

路遙體驗生活不是問問就算了,而是身體力行。他在山上放過羊,在田野中露過宿,還裝扮成等待招工的人去招聘。後來,路遙還嫌不夠,乾脆直接下到煤礦去工作,雖然是宣傳副部,他沒有在吃住方面提任何要求,而是一來到礦上,就要求下礦井,與礦工們同吃同住。

1985年秋天,前期工作告一段落。儘管他已間接地或直接地佔有了許多煤礦的素材,但他還是覺得自己不夠了解煤礦這一不屬於自己原有生活的領域,所以選擇了去到一個偏僻的煤礦去進行寫作。儘管按全書的構思,一直要到第三部才涉及到煤礦,他大約在兩年之後才寫煤礦的生活。

只是他仍覺得只有在那樣的環境下他才能更好的瞭解煤礦工人的生活,艱苦的環境更好貼近勞動人民群眾。都說“藝術來源於生活。”但是如今的作家有多少能做到把自己真正融入到生活中去呢?這裡的路遙,是一個以文字為生的人,對文字最深的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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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現在玄幻小說家們只存於腦海想象中的虛假故事,就算是現今的記者,去堅持進行臥底調查的都要少得多了。速食文化盛行的當下,網文更新只想著不斷更,記者只想著爆個大新聞掙快錢,堅持這樣花時間去打磨一個作品的人又有多少呢?無怪路遙能寫就經典,而快餐產品們只是在短短的幾年中,幾倍速被沖刷掉的塵埃。

嚴肅的文學創作消耗的不光是體力,更是心力,即使是前期看起來已經很辛苦了的準備工作,和文學創作中的心力消耗比起來也是不值一提的。

在路遙的創作生活中,時常是日夜顛倒的。午飯前一個鐘頭起床,抽抽菸,洗洗臉,吃完中飯,接下來的整個下午就是工作的時間,除了上廁所,把頭埋在桌面上任誰來打擾都不聽,即使是吃晚飯,還會沉浸在下午的工作之中出不來。晚飯後有一兩個小時的消閒時間,看中央電視臺半小時的新聞聯播,讀當天的主要報紙。夜晚,當人們入睡的時候,作家的靈感又來了。困極了就靠香菸和咖啡提神,就這樣一直伏案寫作至天明,等到別人起床了,他才想起該睡。

第一部寫完時,路遙明顯感覺身體嚴重透支,時常人還握著筆,就這樣昏倒在桌邊,家人害怕,勸他住院看病。但為不中斷寫作路遙絕不答應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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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第二部完稿時,路遙累得口吐鮮血。家人忍不住了,強行送他去了醫院,醫生說,路遙必須停止工作,才能延續生命。即使是這種情況,他依然不願放下手中的筆,他不願停下自己的腳步。他說要用生命去結束《平凡的世界》。

寫第三部時,他眼睛已經出現了問題,只能一手拿著手帕,一手拿著筆繼續寫,以防落下的眼淚糊去剛剛書寫下的文字,坐著對於他的脊柱來說也是極大的壓力,他時常是歪著身子去寫作的。這時候支撐著他的已經不是體力了,他以一種清教徒的方式,在向心中的信仰朝聖。即使沒有磕頭和叩首,他依然在用自己的方式為這個世界留下文學的足跡。

1988年5月25日,在陝北甘泉縣招待所,路遙用痙攣的手,寫完了《平凡的世界》的最後一頁,一雙“雞爪子”,那時的他已身患重病。1992年,《平凡的世界》完結才剛剛4年,43歲的路遙就因肝硬化走完了人生的旅程。

他把文字當成了信仰,用生命完成了一場對於經典的朝聖。他是文字的教徒,路遙將他的一生都獻給了他所鍾愛的這一切,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就像是他說的那樣,“其實我們每一個人的生活都是一個世界,歷史最平凡的人也要為他那個世界而奮鬥。”

死亡並不可懼,可懼的是不知為何死,不知能留下些什麼。抱著這樣的信念,他用生命結束的《平凡的世界》成為了經典,每一個鬥士都值得尊重。

文/盛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