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真的只是現實主義詩人嗎?
大家總喜歡把杜甫貼上“現實主義詩人”,好像杜甫老是盯著腳下的土地,從來沒有望過天上的星空,不僅與浪漫完全無緣,更和狂放沾不上邊。
其實,在放縱和疏狂上,年輕的杜甫從來是“當仁不讓”的,在對才華的自信上,杜甫更與李白旗鼓相當。
《奉贈韋左丞丈二十二韻》是杜甫早中期的作品,來看看他對左丞韋濟的“自我介紹”:
甫昔少年日,早充觀國賓。
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
賦料揚雄敵,詩看子建親。
李邕求識面,王翰願卜鄰。
自謂頗挺出,立登要路津。
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
假如你對杜甫的自負,還沒有更清醒的認識,再給你讀讀他早年名作《望嶽》的結尾:
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這兩句的意思是說,“我一定要登上泰山的絕頂,一定要感受一下俯瞰群山的蓋世豪情”!
這是“目空一切”的氣概,也是藐視天下的雄心。年輕人的狂傲,詩化為“一覽眾山小”的豪情,這是雄心,也是眼界,更是自信。
杜甫身歷了大唐帝國由盛轉衰的全過程,不僅目睹了民族的苦難,也和民族一起受苦受難,因而,個人的命運與民族的命運,個人的悲歡與民族的悲歡,在杜詩中總是緊緊地連在一起。
這使得杜甫在抒發個人情感的時候,也是在表現民族的痛苦、悲切、焦慮和期盼,他透過個人命運的書寫,在更深刻的意義上揭示了時代的精神和歷史的走向,這使杜詩成為時代的“詩史”。
杜甫早年目空四海,蔑視平庸,討厭“凡鳥”,極富英雄主義豪氣,隨著飽嘗國事家事的慘痛,他對弱小孤寡有了更深入的瞭解,自然也就有了更深厚的同情,他深切地感受到“民生之多艱”,在把自己獻給多難祖國的同時,也把自己獻給了苦難中的人民,並把這些視為創作的動力和人生的真諦。
杜甫後來實現了對自我的超越。
正是這種自我超越,使他能夠表現出另一種“盛唐氣象”,或者說“盛唐氣象”的另一個側面。
也正是這種自我超越,成就了他自己的偉大,使他真正地在詩歌王國“一覽眾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