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最有趣的大師:人生下半場,拼的是心態
文 | 燕穿楊 · 主播 | 安東尼
十點讀書邀約作者
來看看江湖中流傳的這個段子,猜猜是誰的傑作?
氣功大師對我發功,問我有感覺嗎?我搖搖頭。大師朝我靠近了一點,又發功,問我有沒有感覺,我說沒有。
大師再一次靠近發功,問我這回有感覺了嗎?我說:“有了!我感覺你摸到了我的大腿。”
其實這不是段子,是真事。
這個喜歡把生活過成段子的人,就是著名書畫大師、教育家、國學大家啟功。
和他各種高大上的身份和頭銜相映成趣的,是他那越老越“不正經”的生活態度。
謙卑使人高貴
雖然啟功是大師中的大師,既通國學,又懂鑑定,詩、書、畫堪稱三絕,還是個博士生導師。但是啟功卻特別謙虛,從來不高高在上。
甚至,他連自己原來的姓“愛新覺羅”都放棄了,自稱“姓啟名功”。
一方面,啟功更欣賞自立自強,不願意沾祖宗的恩澤。
另一方面,年輕時和親貴們打交道的經歷,讓他不願意做一個裝模作樣的貴族,而更願意做一個萌萌噠、低姿態的動物。
和啟功在一起,你很少能聽到他正兒八經地說話,相反你會聽到一串串和動物有關的俏皮話。
如果你當面叫他大師,他會兩手做出獅吼狀,朝你吼上兩聲,接著說:“我不是大師,我是大獅子。”
有時,他又說自己最多是個員外郎,意思是說自己不過是個閒散人員。但他似乎又覺得自稱員外郎也有點裝模做樣,又改口說:“園外狼就是動物園外面的狼,哎呀,狼不能跑出來,應該是園內狼。”
啟功不僅日常講話時三句離不了動物,就連給學生上課,也從不擺架子,而是越發像一隻動物。
他給學生講古漢語音韻時,特意學起了驢叫:“嗯啊,嗯啊——”最後再加兩個響鼻:“特特……”。
一時間,學生笑得前仰後合,靈魂出竅。他等學生緩過神來,慢悠悠地說:“‘嗯’是平聲,‘啊’是上聲,長嘶的那一聲‘啊’是降調,是去聲,‘特特’的響鼻是入聲。”
啟功並非在譁眾取寵,而是力爭把古奧的內容講得深入淺出。
他曾經和語言學家王力專門討論過驢叫和音韻的關係,王力告訴他,另一位語言學家陸志韋也曾說過驢有四聲,但不如啟功闡述得這麼具體。
所以,啟功的課堂堂爆滿,連外系都有不少人來蹭課。
下了課,學生常常跑到講臺上模仿他的樣子,臺下的人則鬨堂大笑。
換了別人,身為講臺上的教師,又有貴族的身份,聽到學生模仿他,大概會覺得受到了冒犯。
而他呢,卻覺得這是一群可愛的學生。再說了,如果學得像,就說明學生聽明白了。他高興還來不及呢,哪裡會有怨言。
表面看來,啟功言必稱動物,似乎太“不正經”,有失為人師者的風範。而且,他這種不怕冒犯的態度似乎過於謙卑。
然而,一個真正內心高貴的人,一定是一個不怕被冒犯的人。
蘇格拉底說過:“謙卑,是藏於土中甜美的根,所有崇高的美德,由此發芽滋長。”
這個世界上,無數人一心追求高貴,給自己披上一層又一層凜然不可侵犯的鐵甲。可是,可能別人一個不經意的動作,一句無心的話,就能讓他撕下優雅高貴的假面,暴露出脆弱空虛的靈魂。
而啟功卻恰恰相反。他的“不正經”,他的謙卑,本意是不要炫耀,不要有優越感。然而,這發自內心的謙卑卻讓他越發顯得高貴,越發讓人肅然起敬。
曾經滄海難為水
啟功在輔仁大學美術系做過助教,也曾教過大一新生的國文課。我們前面說到,他講課特別風趣。他那種“沒正形”的講課方式,讓他的學生對他簡直是著了迷。
美術系和國文課的學生,以女生居多,於是啟功身邊便會不時響起銀鈴般的笑聲。
與此同時,關於啟功和女學生戀愛的風言風語也多了起來,有些甚至傳到了啟功的夫人章寶琛那裡。
不過,章寶琛對這些傳言總是付之一笑,從來不當回事。
《詩經》上說:“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寬兮綽兮,猗重較兮,善戲謔兮,不為虐兮!”
意思是說,寬厚平和,說話詼諧而不借此傷害別人,這才是貴如金錫、潔如圭璧的美君子。
在啟功的心裡,“不正經”是為了自黑,而不是為了諷刺別人;“沒正形”從來都是為了友好幽默,而絕不是為了放浪撩撥。可以詼諧,但絕不可以猥瑣。
正因為如此,不管傳言多麼繪聲繪色,啟功的夫人都不相信。四十年的相濡以沫,不是幾句傳言能破壞得了的。
只可惜,就在啟功事業即將起飛之時,寶琛卻因病離世。
臨終前,一向內斂的寶琛和啟功開起了玩笑:“我死了以後,一定要找個人照顧你!”
“我一個糟老頭子,就你不嫌棄,誰瘋了傻了看上我呀?”
“要不我們打賭?”
“賭就賭!”
結果,寶琛前腳剛走,說媒的人後腳就跨進了啟功的家門。甚至有些人沒經過啟功同意,直接帶著女方就跑到啟功家裡來了,弄得他哭笑不得。
啟功曾在一首打油詩裡調侃這事:“從茲疏親近友紛紛來,介紹天仙地鬼齊家治國舉世無雙女巧匠。”
這麼多候選人,啟功會不會挑花了眼?
不會,因為他一個也沒挑,全回絕了。
但有些熱心人還是不死心,他只好打著哈哈,說:“我老了,沒基礎了。”可人家還是不依不饒,說:“總不能一點基礎也沒有了吧?”
這話問得相當尷尬,但啟功面不改色地說道:“只有基,沒有礎了。”說完,對方終於不說話了。
有人可能會說,這些話可不像正經人說出來的。其實,啟功也是實在被煩得沒辦法了。或許因為他一向隨和,所以導致別人得寸進尺,步步逼問,啟功只好如此應對。
那些所謂的熱心人並不明白,啟功只是言語幽默,並不是耐不住寂寞。
所以儘管啟功已經把話說死了,但還是有人懷疑啟功金屋藏嬌,竟然推開啟功臥室的門直闖而入。
然而,他們失望了,那裡並沒有俏佳人,卻只有單人床。
原來,啟功已經把當年和寶琛共眠過的雙人床,換成了孤零零的單人床。
大家終於明白,對於啟功來說,說話可以“不正經”,做人絕不可以不深情。
所以啟功一直說:“等我死了,要把我和寶琛合葬,我們來世還做夫妻。”
話雖這樣說,可閻王爺卻不肯輕易收他。
生固欣然 死亦何憾
啟功有“二不怕”,一不怕病,二不怕死。
有一次啟功去醫院抽血,抽完以後,他見護士拿著試管晃來晃去。他就問護士為什麼晃,護士說:“您的血脂太高,不晃的話很快就會凝固的,您以後得少吃肉啊。”
啟功不說話,可心裡終歸不樂意。巧的是,他的好朋友趙樸初正好也來抽血化驗,啟功就和他說了這事。誰知道趙樸初說:“我吃了一輩子素,可血脂也是高啊。”
這下可把啟功樂壞了,說:“看吧,我就說和吃肉沒什麼關係嘛。”
所以他以後還是該吃就吃,以至於有一回病了,醫生要給他輸液,他急了:“輸什麼液!人家還要請我吃羊肉泡饃呢。”
當然啟功還是會乖乖輸液,但是他依然藐視病魔。
他還專門寫過一首名為《病》的打油詩:
想英雄豪傑,焉能怕死,渾身難受,滿口“無妨”。
啟功真的不怕死嗎?其實他也怕的,他害怕死了以後,聽不到別人讚美自己的悼詞。於是他和幾個好友一琢磨,乾脆現在就聽!
就這樣,大家輪流躺下來,聽別人致悼詞。
眾人一個個都躺得老老實實,輪到啟功時,他卻突然“詐屍”,騰地站起來了。大家嚇了一跳,忙問他幹嘛,他說:“你們說得太好了,我太感動了,我要致答謝詞!”
啟功不僅擔心死後聽不到悼詞,還擔心看不到自己的墓誌銘,於是就在66歲那年,自己寫好了墓誌銘:
面微圓,皮欠厚。
妻已亡,並無後。
喪猶新,病照舊。
六十六,非不壽。
八寶山,漸相湊。
計平生,諡曰陋。
身與名,一齊臭。
儘管啟功做好了面對死亡的萬全準備,閻王爺卻遲遲不來。他一鼓作氣活到了93歲,直到90歲還在發表著作呢。
或許正因為啟功對待死亡是如此“不正經”,如此豁達與幽默,就連閻王爺也無可奈何,不得不讓他三分。
細說起來,啟功的一生苦澀多於甜美。襁褓中失去父親,孤苦窮困;中年恰逢禍亂,壯志難酬;老年時好容易成名,妻子又突然離他而去,並未留下一兒半女。
但我們卻很難在他身上找到頹廢和抱怨,很難看到嚴肅和古板。
相反,他總是一副“不正經”的樣子,越老越不肯向世俗屈服,越老越像個赤子。
王蒙說過:淚盡則喜。嬉笑之中,仍然可以看到那莊嚴赤誠的靈魂。
啟功就是這樣的靈魂——永遠有趣幽默,永遠莊嚴赤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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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燕穿楊,活潑幽默的國學金牌作者,擅長寫四大名著,喜歡挖掘歷史的可愛之處,深信過去的故事裡藏著未來的夢。本文首發十點讀書(ID:duhaoshu),超3000萬人訂閱的國民讀書大號,轉載請在後臺回覆“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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