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生有假如...（14）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雲裡，是個生活裡很正經，也有煙火氣，看起來很精明的女人，其實骨子裡很堅韌，精神上又很詩意，是個謎一樣的綜合體，她像一本充滿痛感又奔放酷烈的書。
日子一天天過去，活不算多，孩子很聽話，奶奶很奇怪，趙總不常見。
雲裡的好奇心爆棚，作為一個家政人員，她啥時候也沒有這麼八卦過。
這中間，幾乎每一個星期的週五，爺爺的司機會送過來很多的食材，神龍見首不見尾，蔬菜水果，雞鴨魚肉，琳琅滿目，但是，那個司機他沒見過，都是把食材放在門口，按了門鈴人就消失了，那個傳說中的爺爺始終也沒有露過面。
每次雲裡大包小包的把東西拎進來，奶奶都極其冷漠的坐在一邊，那氣場，周邊一公里都是冷的。
莎莎現在很黏雲裡，她走到哪就跟到哪，經歷過幾次奶奶的粗暴叫醒過後，雲裡每天早上把飯煮好，守著她，在奶奶唸完經之前就把窗簾拉開，把莎莎叫醒。
莎莎還是沒有上學，奶奶說一上學就生病，這點雲裡是相信的，正常孩子上幼兒園也是需要長時間適應，更何況這麼敏感的孩子，所以，莎莎的司機，雲裡一直也沒有見到。
或許，大家都是年輕人，或許莎莎媽媽的苦楚也是無人訴說，或許雲裡是她和這個家，和自己女兒的唯一紐帶，不管怎麼說，在一個個莎莎熟睡的夜晚，莎莎媽媽奚娟把雲裡當做一個樹洞，把自己的委屈一點點傾訴給了雲裡。
雲裡每晚都會把莎莎睡著的照片發給奚娟，她說：“我怎麼看都看不夠，姐，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顧她。”
她的拜託讓雲裡的心裡充滿唏噓，一個媽媽拜託一個保姆，這是多麼絕望的親情關係才會這麼做啊！
雲裡雖然入行不深，但她深知這一行的規矩，她個人認為，戶上幹活不多話，對僱主家的任何事不八卦，對客戶的客套話不認真，保護好自己就行，掙這點血汗錢，自己身心疲憊，她不想增加麻煩。
但是奚娟不一樣，她急需傾訴，雲裡對於網路那邊的她雖不瞭解，但是感同身受的是她對女兒的心疼和想要見她的那種迫切，對這個家的憎惡，對趙總的愛，她一點點的說給雲裡聽。
夜晚多安靜，雲裡可以聽見莎莎平穩的呼吸聲，照例她和劉海波簡單的資訊交換，互道晚安，雲裡敏銳的感覺到劉海波的異常，他肯定有什麼事，雲裡問他，他說還好，以後說。
奚娟說：“姐，你知道，莎莎奶奶退休之前是中學老師嗎？”
雲裡很震驚，中學老師啊？
在她的認知裡，老師都是知識的化身，理性，知禮，博學，這和每天手持佛珠，閉眼打坐，嘴巴里唸唸有詞的奶奶，差別太大了！
雲裡終於知道，那個傳說中的爺爺為什麼不回家了，確切的來說，他只是不回這個家而已。
爺爺多年前已經重組家庭，過起了自己的日子，有年輕的伴侶，還有孩子。
沒有離婚，或許是和奶奶一路辛苦過，發家後兩個人即便是離了心，或許是不忍，或許是不能，畢竟還有趙總這個兒子在，他們沒有離婚，但是爺爺卻再也沒有回家，自己在外面過起了日子。
或許鬧過，奚娟沒嫁過來，她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婆婆極力隱忍，最後成了這般模樣。
奶奶這樣的女人，不大吵大鬧，只是默默的作妖，無聲無息的走極端，往往最是可怕，那種置生死於不顧的決絕，把家裡的每一個人都死死的控制在手裡。
雲裡不用想也知道，能讓一個人放棄美好的生活，每天用唸經麻醉自己，想要青燈伴古佛，還要活在俗世中的那種掙扎，一定是經歷了萬般苦痛，心上必是千瘡百孔的吧！
何必為難自己呢？
爺爺雖然離了家，還是每週派人送食物，是因為奶奶不常出門嗎？還是一種心理補償，還是算養著自己的太太，凡事不能太深究，可能他們自己也說不清楚這生活過得是什麼意思。
豪門的事往往更惡，更能體現人性的矛盾和涼薄！
奶奶是上海本地人，爺爺外地人，他們年輕的日子不太好過，一個外地女婿，沒有根本，受盡了屈辱，趙總三歲的時候，奶奶孃家拆遷，她拿到一筆安置款，爺爺靠著敏銳的頭腦，炒樓發了家。
有資本的爺爺開了公司，開始涉及別的領域，趙總高三那一年，公司上了世。
奚娟和趙總是同學，他們有共同的愛好和追求，在大學二年級的時候，爺爺的公司轉戰環保行業，他看準了商機，在父母的雙重壓力之下，趙總放棄了自己的愛好，改了相關專業。
兩個人大學三年級確定戀愛關係，畢業後，趙總出國深造，奚娟則繼續自己的愛好，發揮專長，開了一家自己的鋼琴培訓機構，做起了老師。
趙總出國三年，回國後就跟家裡說要和奚娟結婚，這個時候，爺爺奶奶的鬧劇已經接近尾聲，各過各的了，幾年不見，趙總多了一個妹妹，他的爸爸多了一個家。
趙總的西化教育，讓他很理解自己的爸爸，但是對媽媽也不公平，他的迴歸，讓奶奶找到了精神依託，看到了希望，先後鬧了三次，每次都差點出人命。
趙總跟他媽保證，不會離開她，結完婚也會住在一起，會有孩子，會有一個很幸福的家，奶奶漸漸平靜，吃齋唸佛，不出家門。
奚娟嫁過來以後，她們兩個起初相敬如賓，自從奚娟懷孕，她開始限制她的自由，讓她少出門，讓她跟自己一起吃齋唸經，奚娟那受得了這個，慢慢的矛盾開始激化，兩個人開始爭吵，家裡的保姆因為這種氛圍換了一個又一個，奶奶又因為奚娟不做家務，各種找茬。
終於莎莎出生了，從月子中心回家，奶奶不讓奚娟帶孩子，不給莎莎吃母乳，搞得奚娟產後抑鬱，沒了奶水，經過很長時間的心理康復才好。
兩個人在莎莎的週歲宴之後大吵了一架，因為奚娟宴請了莎莎的爺爺，其實也不算奚娟請的，但奶奶不能遷怒別人，只能找奚娟洩憤。
奚娟衝動之下說奶奶“你不要覺得全世界都欠你，你的老公，自己沒抓住是你的問題，你不看看你現在啥樣子，你吃齋唸佛心裡就乾淨了？我的女兒，我想怎麼樣是我的事，你不要再幹涉我的生活了，你已經眾叛親離了，你繼續拎不清，你的兒子你也會失去。”
奶奶當晚就用禮佛用的銅缽砸了自己的頭，趙總衝動之下和奚娟起了爭執，奚娟心灰意冷，獨自離家出走，再也沒有回來過。
後來她在杭州又開了一家鋼琴中心，自己過去管理，她和趙總兩個人都沒有提過離婚，兩個人就這樣過著。
奶奶以死相逼不讓奚娟見孩子，趙總兩下為難，兩個女人他都無法面對，索性也住了出去，就這樣好好的一個家，變成了好幾個。
雲裡只覺得心裡發冷，在和奚娟聊天的每個夜晚。
都只覺豪門光鮮亮麗，不知在華麗麗的錦被之下，爬滿了蛆蟲，他們的無奈或許比普通人家來的更陰暗，也更隱晦吧！
奚娟說：“姐，那是我的孩子，我覺得跟你投緣，你幫我好好照顧她，等她上學了，我就可以去見她了，要不然我真的要勸你，趕緊離開那個家，那就是個魔窟，會把人逼瘋的。”
雲裡知道，她和奚娟是不一樣的，奶奶心裡再苦，她不會對她怎麼樣，頂多挑點毛病，更不會讓她一起吃齋唸佛，這一點她很清楚。
趙總打電話回來，要帶她們出去吃飯，讓莎莎換好衣服等他，莎莎很開心，換衣服的時候手舞足蹈，雲裡問她“為什麼這麼開心啊？喜歡和爸爸一起吃飯嗎？”
莎莎柔柔的說：“可以去兒童樂園。”
雲裡颳了她的鼻子一下說：“原來是想出去玩啊。”
莎莎和她笑做一團，奶奶換好衣服輕飄飄的走過來，站在臥室門口，冷冰冰的說：“女孩子像什麼樣子，一點規矩都沒有，換好了就走吧，別讓莎莎爸爸在下面等。”
莎莎身體緊繃趕緊站好，雲裡抱起她去換鞋。
站在電梯裡，雲里拉著莎莎的手，看著前面的奶奶，她身材很好，比她的年紀看起來年輕，落肩長髮，燙著梨花捲，前面紮起來在腦後扣一個素雅的一字夾，脖子後面柔柔的披散著，真絲白底湖藍中式旗袍裙，素雅的荷花圖案，清雅素麗，棕色小高跟鞋子，乳白手拎包，搭配合理，看著舒服。
奶奶才六十歲不到的年紀，正是人生好時光，站在那裡，你哪能想到這是一個吃齋唸佛，俗世煩擾的退休教師呢？
到車庫的時候，趙總開著車已經等在樓梯口了，雲裡說：“莎莎跟爸爸問好啊。”她開啟門讓奶奶先上去，奶奶坐好伸出手要莎莎，莎莎躲了一下“我要跟雲阿姨坐。”
雲裡把莎莎抱起來放到車上說：“我們和奶奶一起坐好不好，你拉我一把。”
奶奶悻悻的收回手說：“不跟我坐是嗎？你趕緊坐好，別一會摔了。”
她還是顧及著自己的兒子，不能說太狠的話，雲裡打圓場“快坐過來，我抱著你，我們莎莎坐奶奶懷裡，把奶奶漂亮裙子都坐皺了，就不好看了，是不是？”
小孩子都超級聰明，莎莎點頭說：“是。”
趙總說：“都坐好了，我們要出發了。”他問雲裡“莎莎的餐具帶了嗎？”
雲裡點頭“帶了餐具的。”
一路無話，他們去的餐廳是一家主題餐廳，進來的時候，雲里路過操作檯，看了一眼，似乎是西餐廳。
餐廳整個裝修就是雲朵的形狀，沒有普通餐廳規矩的桌椅，大廳裡是各種兒童玩具區，過家家區，角色扮演區，海洋球池，還有一個小型的圖書館。
莎莎很喜歡廚房扮演區，那簡直就是一個家庭廚房的翻版，餐具，蔬果，各種大小家電，應有盡有。
這是一頓和諧的晚餐，趙總和雲裡吃的牛排，還叫了一個烤雞，莎莎的是兒童套餐，種類繁多，奶奶吃了蔬菜沙拉和派，氣氛很好，雲裡拍了很多照片，打算晚上發給奚娟。
奶奶冷冷的說：“小云，不要總拿著手機。”
趙總說：“沒事，給莎莎拍照呢，我們的小公主可愛，雲阿姨喜歡是不是？”
莎莎吃的滿嘴都是番茄醬，開心的晃著小腿。
一切都很美好，今天的雲裡不知道，不美好的事情在明天。。。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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