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綰,一個靠“車技”起家的丞相

對話,跨越兩千年;邂逅,司馬遷密碼。

《史記》第一百零三卷,為石奮、衛綰、直不疑、周文、張叔的合傳,列傳排四十三位。

這五位都有兩個共同特點:其一,都是漢景帝二千石(相當於省部級大員)以上官吏;其二,碌碌無為,毫無建樹。

此前對石奮和周文做了相應解讀。

石奮父子五人憑“馴行孝謹”而位居高位,被稱為萬石君;周文因為醫技而成為紅人,景帝與後宮“秘戲”時常陪伴在旁邊。漢景帝年輕早逝或許與此有關。

今天對衛綰、直不疑、張叔三位繼續解讀一下,這三位都是起於漢文帝,終於漢武帝,重點在漢景帝時為官的。

衛綰,一個靠“車技”起家的丞相

司馬遷講了他們的故事,細細咀嚼起來還是蠻有味道的,今天重點關注一下衛綰。

“綰以戲車為郎,事文帝”。“戲車”解釋為車技,御馬駕車是一項硬指標;“郎”為皇帝身邊的侍從人員。衛綰因為車技好被選為郎,侍奉在漢文帝身邊。這點不同於張釋之“以訾為騎郎”(家財充實捐官),也不同於馮唐“以孝著”(因孝廉被舉薦)。

“功次遷為中郎將,醇謹無他”,衛綰不斷立功依次被提升為中郎將,為人忠厚謹慎沒有其他才能。

“孝景為太子時,召上左右飲,而綰稱病不行”,孝景帝做太子的時候,召請皇帝左右近侍喝酒,衛綰稱病沒有參加。

這裡有兩個問題:其一,衛綰是一個忠厚老實的人,與石奮相似。衛綰拒絕太子拉攏說明本質的“醇謹”;其二,孝景帝為何迫不及待地拉攏皇帝近侍?

衛綰,一個靠“車技”起家的丞相

漢文帝臨終時,囑咐漢景帝說:“衛綰是個忠厚的人,一定要好好待他。”漢景帝繼位之後,“歲餘不誚呵綰,綰日以謹力”,一年多沒有呵責過衛綰,而衛綰每天的都謹慎努力。

“誚呵”翻譯為呵責、批評、打罵。漢景帝沒有批評衛綰,不是衛綰做得多麼敬業,而司馬遷表達的意思是漢景帝故意冷落衛綰,讓衛綰坐冷板凳。以此再次凸顯漢景帝十足的小心眼。

漢景帝遊幸上林苑,“詔中郎將參乘,還而問曰”,讓衛綰一同乘車返回,回來之後漢景帝追問當年邀請喝酒為何不來?衛綰膽戰心驚地回答:“死罪,實病。”

漢景帝從衛綰的言談舉止發現他還算是老實人,所以賞賜了一把劍。衛綰又拒絕了,並且說漢文帝賞賜了六把劍,不敢再接受景帝的賞賜了。漢景帝派人到衛綰家取劍,發現劍仍然盛在劍鞘中,而且從未佩戴過。

六把劍說明衛綰受漢文帝賞賜較多;珍惜皇帝賞賜沒有變賣,又表明了衛綰確實“醇謹”。除此之外,司馬遷七把劍的小故事還有什麼含義呢?

“郎官有譴,常蒙其罪,不與他將爭;有功,常讓他將”,“郎官”屬於中郎將的下級。下級犯了錯,衛綰常代替承擔罪責,不會推諉給其他將官;有功勞也不爭奪,謙讓給別人。“上以為廉,忠實無他腸”,漢景帝認為品行端正,忠厚老實沒有其他心眼,於是讓衛綰做河間王太傅。

衛綰,一個靠“車技”起家的丞相

“七國之亂”時,衛綰受命為將帶兵平叛,因立軍功被封為中尉,三年後又被封為建陵侯。“中尉”執掌京師守衛部隊(北軍)及京師治安。

公元前150年,“上廢太子,誅慄卿之屬”,漢景帝廢絀太子劉榮,並剷除太子舅舅慄卿等外戚勢力。“上以為綰長者,不忍”,漢景帝認為衛綰忠厚老實,擔心不忍心大肆屠戮,“乃賜綰告歸,而使郅都治捕慄氏”,於是讓衛綰離職,而派出酷吏郅都根除慄氏勢力。

單憑這點來看,漢景帝並非蠢笨無知,還有知人之明。那麼,他籠絡在身邊如此多“庸才”擔當重任所為何事?要麼清淨無為,不需要能臣幹吏;要麼固守皇權,擔心權力分散了。

慄太子案件辦完之後,膠東王劉徹被立為太子,衛綰以太子太傅的身份再次回到權力核心。過了許久,又被升為御史大夫。

“五歲,代桃侯舍為丞相”,取代桃侯劉舍為丞相,劉舍被免丞相。

這句話要聯絡前後文章來釐清時間,這“五歲”應該是“後元年七月”,即公元前143。

“桃侯免相,竇太后數言魏其侯”,劉舍被免丞相之後,竇太后曾多次推薦侄子竇嬰,但是漢景帝並未應允。

“太后豈以為臣有愛,不相魏其?魏其者,沾沾自喜耳,多易。難以為相,持重。”——《史記·列傳第四十七 竇嬰 田蚡 灌夫》

“太后難道認為我有所吝嗇而不讓魏其侯當丞相嗎?魏其侯這個人驕傲自滿,容易自我欣賞,做事草率輕浮,難以出任丞相,擔當重任。”這是漢景帝說辭,而實際上是真正的目的是為了避免外戚分權。漢景帝寧可用一個“庸才”為奴才,也不喜歡一個強勢的人才做助手。

衛綰確實符合漢景帝的要求,“朝奏事如職所奏”,衛綰在朝廷上奏事,例行公事,“然自初官以至丞相,終無可言”,衛綰基本上貫徹了曹參的思路,既沒有什麼建樹,也沒有什麼過失。

衛綰,一個靠“車技”起家的丞相

“天子以為敦厚,可相少主,尊寵之,賞賜甚多”,漢景帝認為衛綰敦厚老成,可以輔佐年少的太子,對他很尊重信任,賞賜很多。漢景帝對衛綰寄予厚望,希望能夠繼續碌碌無為的輔佐太子劉徹。

“為丞相三歲,景帝崩,武帝立”,漢景帝去世,漢武帝即位,衛綰在丞相位置上已經幹了三年。

“建元年中,丞相以景帝疾時諸官囚多坐不辜者,而君不任職,免之。”建元年間,衛綰因為漢景帝臥病期間各官署的囚犯大多屬於無辜受到牽連的,被認為不稱職而免職。

這句話有兩處資訊需要明確:

第一,關於“建元年中”。“建元”為漢武帝劉徹的第一個年號,從公元前140年-公元前135年。“年中”跨度太大,而其實際上為建元元年,即劉徹繼位之後就對人事安排做了調整。“建元元年,丞相綰病免”,這是在《竇嬰田蚡列傳》的交代的資訊。

第二,關於被免職原因。《竇嬰等列傳》說是因為“病免”,生病被免職;而《石奮等列傳》卻說是因為“不任職”,也就是瀆職罪。其實這兩條都不是真正的原因,而真正的原因為“上向儒術,招賢良”,《孝武帝本紀》中透露劉徹崇尚儒術,欲招納賢良,啟動變革。

當然,這場變革無疾而終。

其根本原因在於國家大權仍然受竇太后左右,漢武帝劉徹根本無法施展自己的執政理念。

“會竇太后治黃老言,不好儒術”,竇太后傾向於黃老無為,而排斥儒家學說。“使人微得趙綰等奸利事”,竇太后暗中派人察訪趙綰等人不利的事情,最終法辦懲處。劉徹招納來的趙綰、王臧等擅長文獻經典的賢良被迫自殺。

漢武帝之初的改革無疾而終,“諸所興為者皆廢”。

“其後綰卒,子信代”,衛綰去世後,他的兒子衛信繼承爵位。“坐酎金失侯”,漢武帝年間,因為“酎金”失去爵位封邑的比比皆是。“酎金”是漢代諸侯獻給朝廷供祭祀之用的貢金。合不合格終究是皇帝說了算。

我是@七品草民 跟大家一起讀《史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