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站在懸崖邊,明知腳下是巨浪,還是忍不住被它的深邃吸引

第35章

到那霸機場後天氣完全變了樣,微風和煦,晚霞漫天。推著行李上電梯時Lisa在我前面,原本扶著行李低頭在看手機,卻不知為何身子突然往後倒,我忙伸手託了一下她後背,以為她是腳下不穩,但實際比那嚴重得多,手碰到她的背幾乎立刻就感到她是暈倒下來的,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了我猝不及防的右手上。

我鬆開抓著行李的左手,改用雙手握住她肩膀才扶住人,還好只暈了幾秒人就清醒了過來,前面的笑笑和海哥也很緊張地轉身問怎麼了。

“沒事,我有點低血糖,偶爾會這樣……”Lisa回頭道,“謝謝你啊,遲南哥。”

上面有人走下來,是塞林格,他直接接過了Lisa的行李,對笑笑說:“你扶著她。”

笑笑忙扶住了有些虛脫的Lisa。

塞林格抓著行李箱,回頭問我:“手怎麼樣?”

“沒事,就杵了一下。”我甩了甩手腕。

他點了點頭。

除了這個小意外,來沖繩的第一天一帆風順,Lisa也在短暫的休息後恢復了精神,晚飯時石頭哥還一個勁給Lisa添菜,讓她多吃一點就不會低血糖了。晚飯過後樂隊都關在石頭哥的房間裡,要為兩天後的演出做準備。

Lisa提前休息了,朱莉姐留下來照看她,笑笑和海哥約我一塊兒去島上逛逛,我又再一次充當了蹩腳翻譯的角色。下樓時在旅館外看到不少徘徊的年輕面孔,那種眼睛裡在冒星卻還要強裝鎮定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粉絲。原本還很安靜地蹲守的粉絲們某一刻忽然紛紛抬頭,激動地大喊出聲,我和笑笑海哥也聞聲看去,三樓陽臺上,季詩朝大家比了個高舉過頭的愛心,下面的粉絲紛紛回給他愛心,天團主唱樂得抓著陽臺扶手,直接笑蹲在了地上。

石頭哥衝出來把人拉了回去,門邊的塞林格直接拉上了陽臺的玻璃門,還把窗簾也拉上了。

我聽見粉絲中有人委屈地嘟囔著:“好無情啊塞林格……”

講道理,把季詩拉回去的明明是石頭哥吧,你們怎麼什麼都推在他身上啊~

——

第二天傍晚,音樂節正式拉開序幕。亞洲搖滾勢力音樂節舉辦至今已經第十個年頭,以往的九屆在公園舉辦過,也在森林、湖畔舉辦過,這是第一次在海邊搭建超大的露天場,放眼望去整片海灘烏壓壓的人群,連海岸公路上也停滿了車輛,沒有買到進場票的年輕人或舉著望遠鏡,或三三兩兩站在車頂眺望。快七點半的時候天空變成了暗藍色,星光乍現,舞臺上的燈光也亮起來,人聲夾著潮聲,海風裹著熱浪,將人們期待的情緒帶到了頂點。

LOTUS和所有受邀的樂隊一起坐在舞臺下方前排的位置,舞臺上方懸掛著巨大的金色幕布,七點半時,隨著一聲鐘響,幕布墜落,我想象中那本該是伴著噴薄的煙霧,轟然垮落,氣勢逼人的一幕,然而因為滾滾海風,那麼大一面幕布竟像是翩然飄落的,彷彿有隻看不見的手,溫柔矜持地撩起了舞臺的面紗。

這樣的開場,大約是沖繩獨有的詩意吧。

開場樂隊是保密的,直到這一刻才露出真容,竟然是已經解散的一隻老牌日本樂隊,成員如今都四十多歲了,能看到他們再次為了搖滾,為了音樂集結,演唱上個世紀的經典曲目,令人振奮不已,全場氣氛高漲,現場的嘉賓樂隊們也紛紛起身鼓掌致意。

可能這成千上萬的樂迷中就我一個人掛著耳機,因為離舞臺音響太近,為了不顯得不尊重,我早早拉上了衛衣的帽子,然而看著四周縱情投入的歌迷,只有我一個人隔靴搔癢,那種感覺實在是很不甘心。

開場樂隊的兩首名曲後現場氣氛徹底熱了起來,兩位主持人走上臺,男主持是一位人氣頗高的日本三棲藝人,是歌手也是演員,會樂器,組過樂隊,也自己寫過歌,四十歲以後開始了主持生涯,亞搖第一次在日本舉辦時也是邀請他作為頒獎主持的,他的女搭檔也依然是老面孔,負責將他的話翻譯成英文。搖滾音樂節的開場詞都十分簡短,幾句話的功夫就進入了頒獎環節,這次也不例外。

“離我上一次主持亞搖已經過去五年了,今年是亞洲搖滾勢力音樂節舉辦第十個年頭,”男主持感慨道,“十年不是一個很短的時間,但是對音樂節來說這個年齡還遠遠不夠,我知道亞搖一直在追趕那些成立已經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的樂隊,也一直被更多剛成立的樂隊追趕著。和音樂節的創始人聊天時他告訴我,最初亞搖只是一個音樂節,之所以會加入頒獎環節,也是希望能讓更多人看到優秀的搖滾樂隊,頒獎環節其實只是音樂節的一個彩蛋,卻沒想到年復一年,這個頒獎被越來越多的人重視,我們也不得不更加認真嚴謹,這些年亞搖頒獎一直有個遺憾,就是獎項設立得太少,而好的樂隊,好的專輯,好的歌曲太多了,評獎時大家唇槍舌戰,每次評獎其實遺憾比滿足多,所以這一次,米娜桑,音樂節要做出一點改變了。”

這個關子賣得相當讓人想入非非了,臺下是窸窸窣窣的議論聲,既然是說獎項太少,難道是要增加獎項?可我仔細想了想,從年度最佳樂隊,最受歡迎樂隊,到年度最佳專輯,最佳單曲……似乎能頒的獎都囊括了……

“這次音樂節獎會頒發個人獎項,沒錯,頒給臺下的主音,吉他,貝斯,鼓手和鍵盤手們!”

主持人一語驚人,這著實是個大驚喜,連坐在嘉賓席的樂隊們都面面相覷,難掩驚訝。

“那麼我們話不多說,今晚的第一個個人獎就是——”主持人轉向舞臺正上方的大螢幕。

螢幕上閃出Asia Rock Power Festival的字樣,所有人都看著同一個方向,屏住了呼吸。

頒獎VCR中出現了四條琴絃,我們都知道那是貝斯的琴絃,從琴絃到琴身,當一把完整的黑色貝斯展現在螢幕中時,好幾條耳熟能詳的貝斯線也依次響起。

“感謝那些安於平淡不為人知的貝斯手,是你們引導樂曲的走向,給了現場澎湃的動力,感謝你們幫樂隊看管樂器,感謝你們在樂隊打完架後收拾現場,感謝你們為樂隊開車……”臺下笑聲融融,主持人一邊用日文說著,旁邊的女主持一面用英文流利地翻譯著,“今年的第一個獎項,獻給一直默默無聞,卻是樂隊當之無愧靈魂存在的貝斯手!讓我們看看這位傑出的貝斯手會是誰——”

螢幕上繼續播放VCR,磁性的男低音一句句道出獲獎人的線索:

“他是一位年輕的音樂天才,畢業於伯克利音樂學院,原本有機會加入最吸金的爵士樂隊,卻將自己獻身給了搖滾,從吉他手變成一名貝斯手,和名不見經傳的隊友們一起從零開始。”

明知畢業於伯克利的不只塞林格一人,我還是忍不住有些期待,就算不是塞林格,也想看看來自伯克利的另一位甘當此項殊榮的貝斯手。

VCR的男聲不緊不慢地繼續著:“他極富創造性地貝斯線寫法影響了很多年輕的貝斯手,讓越來越多人意識到貝斯也可以成為優美的伴奏樂器,而絕非僅僅是節奏樂器。”

人們紛紛猜測著,我卻想不到別人,心跳隨著VCR的聲音時快時慢,這樣的評價,真的還會有別人嗎?

“ 精通鋼琴、吉他、貝斯、架子鼓, 他還是天才的作曲者,編曲者,世界的觀察者,年僅27歲的他,在最近的專輯裡讓人看到了飛速的成長,已經無愧於最佳貝斯手的稱號……”

現場騷動起來,答案似乎已呼之欲出,我激動地看向左前方塞林格的背影,不只是我,海哥、笑笑、Lisa、朱莉姐……現場每個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不在他身上的也在熱切地搜尋他的身影!石頭哥和李想哥臉上極力保持著鎮定,但是季詩和阿嵐已經很難保持淡定,如果不是因為還沒有念出名字,應該已經把塞林格按在地上狂吻了吧。

塞林格的神情遮掩在墨鏡後,他還想等個十年二十年才珍而重之拿到的桂冠,還是向他投來了青睞之眼。當他注視著大螢幕上那些和自己契合的描述時,心裡又在想什麼?

“他是巨浪上的水手,是圓桌後的騎士,是蘭斯洛特,是搖滾世界的拉瑪努金,這一次我們不讓悲劇再發生,我們要趁他最閃耀的時候,給他最閃耀的王冠!Best Bass Player ofthe Year——”

名字還沒爆出,雷鳴般的掌聲已經響起,因為這不可能是別人,每一句都是獻給……

“Salinger from LOTUS!”

螢幕上終於出現了這一行字,在全場蓄勢而發的尖叫聲口哨聲中我們都站了起來,石頭哥,季詩,阿嵐,李想,笑笑,海哥,Lisa,朱莉姐……熊抱他的,揉他腦袋的,親他臉的,圈他脖子的,都分不出是誰,塞林格被有節奏的掌聲催促著上臺領獎,起身時他深吸了一口氣,我看見他左手按在胸口,雖然只幾秒,但那個悄悄按捺住心跳的動作卻像子彈,正中我的心臟。

在CTR校慶上的遺憾今天終於被彌補,我能看著他在萬眾矚目中走上更大的舞臺,接過屬於他的王冠,那種心情無以言表,我喜歡的人,也被這麼多人喜歡著,我崇拜的人,能被最權威的人們肯定著!雖然即使沒有這些肯定也無所謂,他依然會是我一生唯一的偶像,但是有了這些肯定,那種感覺……就像他終於擁有了你一個人無法給他的全世界。

塞林格從主持人手中接過那個吉他造型的獎盃,現場稍微安靜了下來。

女主持將話筒遞過去,塞林格以一種放空的狀態握了一會兒話筒,女主持抬手鼓勵他,男主持在一旁開玩笑道:“這麼關鍵的時刻可不能再走神了啊!”

全場大笑。

塞林格低頭看著獎盃,像是也有些失笑:“我沒想過我會得這個獎,太突然了,好像還在單相思階段,忽然就被強吻了。”

“是本壘打!”臺下有人用日語喊了一聲。

塞林格:“那是什麼我不知道。”

又一陣全場大笑。

男主持向臺下壓了壓手,問塞林格:“這是亞搖的第一個個人獎,其實評獎的時候也有很多爭議,但最後這個里程碑式的獎還是頒給了你,你有沒有什麼想對評委會,對你的樂隊,對支援你的歌迷說的?”

“嗯……”塞林格若有所思點點頭,“怎麼說呢,做一個貝斯手並不是我的理想,但一隻樂隊總需要有人彈貝斯,剩下就是問你自己,願不願意,值不值得,我並不願意,但我知道值得,這很矛盾,所以我也掙扎過。可是從我們五個人聚在一起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LOTUS會是一隻了不起的樂隊,只要我願意拿起貝斯,似乎也沒有人比我更適合。”

我想看看石頭哥此刻的表情,但是又無法將目光從塞林格身上移開。

“成為貝斯手以後也經常迷惑,後來有一個人告訴我,他喜歡上貝斯是因為我和我寫的貝斯線,和我說這樣的話的人很多,所以我並沒有放在心上,很久以後我回想起來,有一點後悔,那麼熱情美好的告白,我卻沒有把它當一回事。後來我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他所有的行動都在證明這個告白。”

他往舞臺下方看過來,視線與我交匯的那一刻,我便大著膽子幻想這些話是對我說的,這想法像一記強心針,可是那目光停留了一會兒就拿開了。他眼中的“熱情美好”,應該不是我膚淺貧瘠的語言能及的。

“因為他我開始重新審視貝斯,我發現當它和鋼琴在一起時,和吉他在一起時,和架子鼓在一起時,它彷彿給了它們呼吸。我意識到貝斯並不是靈魂般虛無縹緲的存在,它是實實在在賦予樂隊生命力的樂器。很高興命運讓我成為了一名貝斯手,這樣我的隊友們才能站在最適合他們的位置,這隻樂隊才會有最好的主唱,最好的吉他手,最好的鼓手,最好的鍵盤手,它才可以是最好的樂隊,那就是現在的LOTUS。”

現場一直高喊著塞林格的名字,在他的一番話後又開始高喊LOTUS,不同的國籍不同的口音,一聲又一聲“Salinger”“LOTUS”好像要將天空都掀翻。

“我只會說這些了,”塞林格頷首而笑,“希望你們滿意你們聽到的。”

我看見石頭哥站了起來,雙手舉過頭頂,大力地為自己的隊友,為一同追夢的同伴,鼓掌喝彩。

“媽的塞林格還說自己不會說話,”阿嵐已經哭得稀里嘩啦,“尼瑪說得我都快哭了……”

不是都快哭,你已經哭了呀……

塞林格下來後被大家團團抱住,我聽見他有些生硬地說著:“都是場面話,別信。”

石頭哥:“嘴硬!”

阿嵐:“嗚哇哇哇哇哇口……口嫌體正直啊你!”

季詩:“死傲嬌就信了怎麼地!”

李想:“為了LOTUS!”

連突然不合時宜地喊出口號的隊長,都在這一刻成功換來了大家不爭氣的熱淚。

被隊友們抱得密不透風的塞林格很突然地扭頭朝我的方向看過來,我激動地上前,想幫他拿著獎盃,但他沒有把獎盃給我,而是隔著季詩的背,朝我伸出了空著的左手。

明明很不妥,我卻無法拒絕,手的主人明亮到灼熱的眼睛,卻又宛如黑洞,對我有著摧枯拉朽般的引力。

我不管不顧上前握住了那隻手,以我能想象的作為男人最緊的力度,怕我現在不握住,它就會被別人握住。因為這顆光芒萬丈的巨星,在今天暴露在了萬千行星的面前。

現場還沉浸在鼎沸的人聲中,塞林格握住我的手,貼在季詩的背上,那一刻,好像我也屬於LOTUS了。

——

塞林格拿了最佳貝斯手,網上也炸開了鍋。

你塞拿了最佳貝斯手,諸位怎麼看?

——才貌雙全,實至名歸。

——長得太帥了,應該頒給一個醜點兒的才顯得有含金量。

——頒給塞林格還沒含金量?無知也有個限度。

——塞林格的外形也加了不少分吧,以前玩樂隊的時候誰知道貝斯手是什麼鬼啊,以前的樂隊找貝斯手就只找個會彈根音的就湊活了,反正沒人注意貝斯在幹嘛,現在我網上打遊戲,認識個妹紙,那天要公會戰我說有演出來不了,妹紙問我你還玩樂隊啊,我說是啊我是貝斯手,結果她居然很激動,說那你肯定很帥,我:黑人問號。

——對,你跟她說不是每個貝斯手都長塞林格那樣,她還會堅持那你彈貝斯一定很酷!其實很多貝斯手嗨起來和吉他手一樣啊,像塞林格那樣動作都不大的真沒幾個。

——塞林格主要是不像其他貝斯手要搖頭晃腦,但他手指動作幅度還挺大的。

——LOTUS貝斯線都挺複雜的又不是點個根音完事兒,能不大嗎?但是很多貝斯手搖頭晃腦真不是為了中二耍帥,是因為貝斯琴頸長,要看右手撥絃又要看左手品格,看來看去很容易搖頭晃腦,塞林格是天賦異稟,沒準你讓他閉著眼睛他都能彈,自然不能比。

——來評價一下LOTUS吧。

——別,又要掐一輪……

——那就我來吃這個螃蟹吧。先說宇宙主唱,季詩其實沒外面傳的那麼爛,完全是被黑過頭了,他嗓音很有煽動力,標準唱ROCK的料了,音域雖然不算最寬,但唱LOTUS的歌也很夠用了,我知道有的人要說他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來還叫音域寬啊,那是你沒聽見他上得去下得來的時候啊,沒那個音域根本就上不去好嗎,季詩屬於先天條件好但是後天唱功不足,所以他的現場好壞全看發揮,發揮得好,像三週年巡演的《自由》和四週年巡演的《巨浪》,談得上完美。發揮不好,尤其是前半場太high滿場跑的話,後半場必定是車禍現場。不過他一直很能帶動氣氛,換一個主唱不一定能像他一樣全場二十首歌都大合唱下來,搖滾樂隊畢竟要看現場的,LOTUS現場那麼燃有很大一部分是季詩的功勞,不然他要真是一無是處石頭和塞林格能忍他?

再說隊長李想,石頭都說要是他和塞林格不在,靠李想和季詩兩個人也能把現場唱下來,這什麼意思?意思是李想一個人可以把吉他貝斯鼓都用鍵盤擔當下來,那鍵盤功力不是吹的!

阿嵐嘛,LOTUS剛出道時看起來其貌不揚,以前要塞林格配合他,被人吐槽過,第二年他就能配合塞林格隨便玩SLAP了,節奏感他和塞林格應該不分伯仲,看過演唱會上他的Solo,誰敢質疑人家水平直接甩影片打他個托馬斯迴旋耳光。

好了說主角,石頭和塞林格,我覺得都是LOTUS的核心人物,一個吉他一個貝斯,如果說李想和阿嵐的實力是本專業一流,這兩個人的吉他和貝斯實力絕對是亞洲頂尖水平,不過樂器玩再好也不能叫音樂人,不巧這兩個人還都是創作型,說實話這兩人在同一支樂隊太奢侈了,多少樂隊羨慕也羨慕不來,所以LOTUS才能叫天團。這兩個人的音樂理念有統一的地方,但分歧也不小,石頭更Pop一點,塞林格更古典一點,石頭不是科班出身,塞林格畢竟是伯克利高材生,石頭的優勢在於作品更接地氣更有感染力,缺點是少了點兒深度,塞林格的音樂深度高度都沒話說,但是和普通歌迷有距離,LOTUS能一夜爆紅,石頭的功勞更大,但要說給予樂隊的含金量,石頭比不上塞林格,沒幾個人比得上,塞林格對樂器的天賦簡直是非人級別的,就連石頭的不少歌都是塞林格編曲的,《自由》能這麼紅正是因為這兩個人摒棄分歧通力合作,石頭作詞作曲,編曲是故意交給塞林格的,小提琴前奏一出來好聽醉了!塞林格的編曲天賦那真是不得不服,拿到歌就知道要用什麼樂器,怎麼編排,用哪種風格,再難再冷門的樂器他都不是隨便寫寫,好像就沒有他不瞭解的樂器似的,別說貝斯弦出神入化,連電吉他的效果器都能用得出神入化(巨浪,尼伯龍根),但是你要說塞林格的歌有多少傳唱率,那還真是比石頭差遠了,不但旋律沒石頭那麼親和,而且歌詞那都是什麼鬼,我朋友說塞林格的歌詞聽著特別有感覺,我反正是聽不來,他就不會像石頭那樣好好說話,歌名歌詞全是隱喻,拜託,普通聽眾誰願意去了解這些啊?一點都沒有代入感的歌怎麼可能打動人?白瞎了一身天賦。所以能理解他們公司都主推石頭的歌,塞林格就是那種不愛的無感,愛的能愛到地老天荒的型別吧。不過話說回來,他最近真的有點變了,《I wish it is love》的時候還有人說他開始媚俗了,但是《靈魂騷動》不會有人說一句不好,這首歌實力詮釋了雅俗共賞,我覺得這首歌代表他已經level up,進入吾等凡人不能及的新境界了。

說了這麼多,總之我愛LOTUS,這樂隊有種不安分感,一直矛盾衝突著,才越發有魅力。最後祝賀我塞得獎,給LOTUS開了個好頭!

……

吐槽歸吐槽,這帖子意外地一點兒都沒掐起來,這位在亞搖音樂節上第一位誕生的最佳貝斯手,含金量著實是高得沒話說。

塞林格編曲方面的天賦,我想自己也算有那麼一點發言權吧,那不僅僅是因為他與生俱來的對樂器的天賦才華,更得益於他後天的鋼琴修為。不像很多從小學古典鋼琴的人,塞林格的鋼琴學得很晚,然而鋼琴水平有目共睹,這其中付出的努力是常人難以想象的。吉他和貝斯這兩樣樂器對塞林格而言上手和學精都太容易了,在訪談節目中他說自己在伯克利的時候常常一天只睡四個小時,多出來的時間都用來彈鋼琴,這讓他養成了作曲和編曲時不依賴軟體,而是先用鋼琴一氣呵成的習慣。學作曲編曲的人如果不學鋼琴,上升的空間是相當有限的,因為只有鋼琴能讓你同時感受高音和低音,感受多個聲部的混響,感受最複雜的和絃。鋼琴是一人樂隊,在古典樂中如此,在搖滾的世界裡亦然。

所以許章哥你真的不能怪他看見鋼琴就不能自已,沒有鋼琴,就沒有今天作為天才編曲者和最佳貝斯手的塞林格。

——

音樂節有三天,會有很多新晉樂隊登臺演出,從早到晚,這三天裡幾乎隨時都能觀看到頂級的搖滾現場,而特邀樂隊會在每天傍晚作為當天的開場或壓軸出場。笑笑說要去看今晚的開場,季詩正在煲電話粥,擺擺手說“去吧去吧女大不中留”!笑笑回頭叫我一塊兒去,海哥插嘴道:“遲南耳朵不好啊!”

“對哦,遲南你耳朵現在怎麼樣啊,聽這樣的現場會有負擔嗎?”

還沒人知道我只剩下右耳還聽得見的事,我這保密的能力吧,也可以說是CIA級別的了。我就說能避免儘量避免,留著聽LOTUS的壓軸吧。

笑笑一臉遺憾,改纏起海哥來,海哥無可奈何,問她今晚有哪些樂隊啊,笑笑說大部分都不認識:“可能是日本本土的新人樂隊吧,不過今晚的開場和壓軸是ARMS和Paper Plane!”

“有ARMS嗎?”

我回頭,發現椅子上的塞林格也抬起頭,和我一同問了出來。

“對啊!”笑笑說,“塞林格要一起去嗎?遲南你也喜歡ARMS啊,那也一起來吧,不聽就看看也可以啊!”

塞林格看我一眼,問:“想去嗎?”

結果我還是去了,到挺早的,觀眾都還沒到齊,現場在調音,笑笑問哎那貝斯手拿的貝斯怎麼只有一根弦啊?

我以為她在問塞林格,但塞林格戴著墨鏡面朝舞臺,似乎沒在聽她說什麼,我就說那是朋克貝斯,通常就一兩根弦。

“哇,那貝斯手很厲害吧。”

“嗯,他們換過兩個貝斯手,都很厲害。”

“有咱們的厲害嗎~~”笑笑擠眉弄眼地問我,還瞄了一眼旁邊的塞林格。

“遲南。”塞林格突然開口,說,“你該戴耳罩了。”

笑笑飛快收起促狹的表情,塞林格穿著黑色的連帽衫,為了不被人認出帽子是拉起來的,其實看不見兩邊,我隔著他衝笑笑擠了擠眼睛,用嘴型說:沒有!

笑笑從背後指著塞林格,也衝我用嘴型說:在害羞!

演唱開始,音樂帶動全場律動,人浪像海浪一樣整齊,我只能聽見耳機漏進來的一點點鼓點和貝斯聲,縱然依然有節奏感,也還是無法被感染得動起來,然而站在旁邊的塞林格也沒有動,他就靜靜地站在人群中,抬頭看著舞臺上的樂隊,在這樣的氛圍裡能不隨韻律而動其實是比動起來更難的事,不過塞林格是可以在架子鼓上左手三拍右手四拍地打鼓的節奏天才,對他來說這應該沒什麼困難。

記得LOTUS剛出道時上綜藝節目,時常被要求玩和音樂有關的遊戲,有個遊戲是要求來賓戴上耳機,耳機裡放一首歌,然後讓你同時哼唱題板上指定的另一首歌,讓隊友猜。全隊裡只有塞林格完成得毫不費力,他哼每一首歌,幾乎就是原音再現。連主持人都不可置信,說塞林格你其實是音痴吧?你怎麼能不受歌曲的影響啊?塞林格摘下耳罩,笑了笑,說這都能嚇到你們啊。他那時還年輕,雖然彷彿天生就是把酷字刻進骨子裡的人,但彼時還是會笑的,只是就連笑也帶著桀驁不馴的味道,一副“我又不是天才,只不過在座的都太菜而已”的傲氣凌人。那時也被做過幾個蠻可愛的表情包,叫做塞林格式藐視。

海邊海風很大,我們站在人群的最外圍,背後沒幾個人,一陣風吹來我後背都涼了一下,我見塞林格朝身後別過頭,打了個噴嚏,條件反射就問了聲“冷嗎”,他揉著鼻子轉頭看我,墨鏡上映出我那張因為完全無法投入音樂而格格不入的臉。

他修剪過的劉海被海風一刮,在墨鏡前亂躥,明明是喜怒不外露的一個人,也在這一刻好像有了瞬息萬變的眼神。

“到SOLO了!”笑笑激動地喊了一嗓子,我們都同時看向舞臺。

吉他手精彩的solo後輪到貝斯手,朋克貝斯的solo很簡單,但出乎預料地帶感。我心想塞林格會不會在心裡想,指彈有點性感,胸口doki了一下之類的,轉頭想看他是什麼表情,正想著“果然在doki啊林賽哥”,他卻忽然側頭朝我看過來。

就好像我的視線碰到了他似的……

我有多尷尬,他就有多坦然,看著我的樣子像是在問我是不是有話要和他說,他正騰出注意力聽著。

我只好臨時想臺詞:“沒想到朋克貝斯這麼彈也蠻帥!”

只是隨口一說,聲音也不大,這麼吵他根本不可能聽見,我也只是給自己找個臺階下罷了。

塞林格盯著我蹙了一會兒眉,最後點了點頭,說是蠻帥。

我努力掩藏住了那一點點吃驚。這之後再也不敢看他,怕任何一個偷瞄都會再被他察覺,怕我胡亂編一句話,他卻會仔細讀唇語。

這麼認真的一個人啊……

只會讓身邊神思不屬的我自慚形穢。

回去的時候塞林格問我:“你那個耳罩是什麼牌子的?”

我不解,說是SN的。

“我打個噴嚏你都能聽見,你那耳罩其實是耳機吧。”他看著我笑了笑,臉頰露出了酒窩,證明心情很好。

我並沒有聽見那個噴嚏,如今也不可能聽見了。那是因為我知道你愛走神啊林賽哥,走神的時候看你也不會被你發覺,我只是……學會佔你便宜了而已。

可從幾何時起好像不能再這麼隨意佔便宜了,他好像總是能接收到我的視線,而我又無法為自己每一次的偷看找一個恰當的理由。

笑笑說哎呀歐巴你不懂,這是助理的本能,別說是藝人打噴嚏,就是季詩在我背後打個哈欠,我都能感應到!

塞林格淡淡地說你跟季詩多少年了,不能比。

他說話時淡然的語氣,很多時候讓我覺得他應該是沒有在意的,但是偶爾又讓我覺得他好像有察覺到什麼。

我像站在懸崖邊,明知腳下是巨浪,還是忍不住被它的深邃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