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令人心碎的故事

故事大約發生在八十年代,那時已允許個人開店設鋪了。我把我老家100多平方米的私人住房拆了,重新修成了兩樓一底的磚混結構的樓房。總面積達到了四百多平米,三樓做為全家人的住房,一樓二樓分隔成十多個房間,開了一個小旅館,能夠住二十多個客人。那時我父親還健在,平時就由我父親負責照看和經營。

我家開的旅館在縣城的北門,位置處於交通要道,進出縣城北門的車輛都經過我家門前。由於是小旅館,設施裝置也比較簡陋,收費也很低廉,大約每個房間十多二十塊錢就可以住一晚上,所以開業以後生意還不錯。我白天到單位上班,晚上也會幫助父親接待一下來住宿的客人。

一天傍晚來了一對年輕的夫婦,一看就是偏遠農村來的。夫妻倆帶著一個出生不久的嬰兒,原來孩子生病了夫婦倆帶嬰兒進城給孩子看病。準備先找地方住一晚,第二天才到醫院給孩子看病。二十塊錢一間的房間兩張床,夫妻倆住一間正好。可能是為了節省開支,夫妻倆只要了一張床,問父親給十塊錢可以不?我父親看夫妻倆挺可憐的就同意了。那男的不知怎麼考慮的?說他不住在旅館裡,不遠處有親戚,他到他親戚家去住,第二天早上來接他妻子一道帶孩子到醫院看病。我和父親也不便干預人家,只好由他去了。我父親晚上就住在一樓的登記室,我幫父親安排完後就上三樓休息了。

我睡到半夜,突然聽到一樓傳來悲慘的哭聲,我仔細聽了一下,感到是傍晚帶嬰兒來住店的那個女人在哭。開始我不想管這事,半夜三更的更何況是一個少婦呢?我翻了個身準備繼續睡覺。但樓下那女的越哭聲音越大,而且不停地喊:"么哥,你怎麼了?么哥,你怎麼了"(么哥是川南一帶對兒子的愛稱)?我不去處理肯定不行,要影響其他旅客的休息。我起床穿好衣服下到一樓,看到那個女的住的房間開著燈門也沒關,正抱著那個嬰兒邊喊邊哭。我問那女的發生什麼情況了,那女的說:"么哥(兒子)突然抽搐了,臉都變烏了"!我瞟了一眼,見孩子似乎快不行了,必須馬上送醫院!我家距醫院較遠,那時也沒出租車,如果抱著孩子走路去,至少要走半個小時以上,等走到醫院孩子肯定不行了。我考慮了一下,離我家不遠有一個醫療站,主治醫生我都認識,先到那兒搶救一下。於是我給那女的說,要馬上找醫生看,否則孩子危險!那女的同意後抱著孩子和我一道到醫療站,醫療站僅兩百來米遠,一會兒就到了,到醫療站後我馬上喊醫生的名字並用力敲門,誰知醫療站晚上無人值班,根本沒人應答,怎麼辦呢?看著那可憐的母子倆急得我不得了,我突然想起我們本家有一堂兄,是老中醫也在北門行醫,去找他!於是我馬上帶著那個女的抱著嬰兒去找我那行醫的堂兄。距離也不遠,一會兒就到了堂兄的家門口,我一邊敲門一邊大聲喊"二哥開門救命"!看見二哥家的燈亮了,一會兒二哥就開門放我和那女的進了屋,我簡要介紹了一下情況。二哥叫那女的把蓋在嬰兒身上的衣服揭開,露出嬰兒的臉。二哥看了一眼後,馬上拿了一根棉籤,把裹在棉籤上的藥棉撕得很薄很細,放到嬰兒的口鼻處探看嬰兒的氣息,那很薄很細的藥棉一動也沒動。二哥說:"孩子已沒氣了,快抱走吧!"那女的一下就楞住了,我也無可奈何了,也只能幫到這個地步了。我讓那女的把孩子抱好,回到我家的旅館,讓那女的把已死去的嬰兒抱好放到大門後,並對那女的說:"你也別多想了,等天亮你丈夫來了再商量怎麼辦吧?"並給那女的說:"事已至此,哭也沒用還會影響其他人休息,你別哭了"!那女的果然沒再哭了,折騰了半晚上,我也疲倦了上樓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大約九點鐘左右,那個男的來了,夫妻倆在房間裡嘀咕了一會,出來看見我說:"謝謝你昨晚的幫忙!現在我們怎麼辦呢"?我看這兩口子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村人,估計經濟也不寬裕,孩子死了帶回去也麻煩,最好就近處理了以免見了傷心。我找父親商量,父親說他認識你附近一個農民,給點錢讓這個農民找一個地方埋葬了行了。我把這個意見告訴了那倆夫妻,他們也同意這樣處理。

於是父親找人把那個處理這類問題的人找來,給了他50元錢讓他把死去的嬰兒找地方埋了。我特別交待他,要找偏遠一點的山林,把坑挖深點埋深點,不允許隨便拋棄在荒郊野外,若這樣做了我要找他的麻煩!那人滿口答應後找了一個紙箱把那死了的嬰裝走了。

那夫妻倆站在旅館的門口,眼巴巴地看著那個人提著裝有他們兒子遺體的紙箱,一步步地離去了,那男的強忍著沒讓眼淚流出來,那女的無聲地流著眼淚目送自己的骨肉離去。完了!夫妻倆對我家的做法也表達了感謝,然後夫妻倆地一步一回頭地走了,我看到這種生離死別的情景,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過了兩天,我經過我堂兄"二哥"家門口時,二哥喊著我說:"兄弟!你那晚帶一個死娃娃來讓我醫哈?那個嬰兒是七天瘋(出生時感染了破傷瘋),是醫不好的!"我回答二哥說:"醫者仁心,若能救回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不是醫生,我怎麼知道是死是活哦?"我這樣回答二哥後,他再也沒說什麼了。

這是那個年代我遇到的一個真實的故事,至今我也沒搞清楚那夫妻倆姓氏名誰?家住哪裡?現在應該一切都變好了吧!

一個令人心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