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如何建造?讓·努維爾讓建築“消隱”,戈登·馬塔將建築“拆解”

記者 | 實習生 湯明明

編輯 | 朱潔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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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座城市的地標,往往都折射著其人文精神與歷史積澱。不過,隨著當代城市化的高度發展,建築卻變得越來越趨同,成了千篇一律的複製與模仿。與此同時,即使我們時刻處在建築的內部與它朝夕相處,卻很少會去探悉它到底存在怎樣的生命力。當國際主義風格的瀰漫讓建築變得越來越無聊,建築師該怎樣建造?除了奪人眼球的誇張造型,是否可以回到歷史的文脈中去尋找答案?

另一方面,有不斷興建的光鮮亮麗的建築,也就有不斷需要拆除的老舊建築。當貧民窟被移平,大量人流離失所,建築師是否也可以為貧民提供居住與生活的方案,讓城市變得更加包容,更具溫情?

日前,建築雙展“讓·努維爾:在我腦中,在我眼中……歸屬……”及“戈登·馬塔——克拉克的十年”在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同時開幕,從不同方面展現了建築師對城市與人的思考與關懷。

讓·努維爾:所有建築都是一種相遇

法國建築師讓·努維爾一直反對建築的趨同,即使他在世界範圍內共有兩百多個建築專案,他也依舊追求著不斷的變化,並希望透過光影的運用讓參觀者在擁有沉浸式體驗的同時思考人與建築的關係,他希望將建築“去物質化”,為它注入情感並與人互動。

我們如何建造?讓·努維爾讓建築“消隱”,戈登·馬塔將建築“拆解”

讓·努維爾

此次展覽,有6件以其建築為原型的藝術作品:《盧塞恩文化和會議中心》《拉德芳斯之端》《柏林老佛爺的百貨商店》《卡地亞當代藝術基金會》《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西53街53號玻璃塔》《無盡的塔》,另有一部首度公開的長達三個半小時的電影,由讓·努維爾擔任監製,展現其建築生涯。展覽開幕當日,讓·努維爾與卡地亞基金會的埃爾維·尚德斯展開對談,討論了當今建築趨同的現狀、建築與人的關係,以及科技變革對建築行業的影響。

在努維爾看來,此次展覽就像是一次“離經叛道”的行為。不同於一般的展覽,他將自己擅長的光影運動到展廳中,將它變成一個幽暗的“劇場”,讓參觀者能夠“進入”建築,與展品或建築建立一種聯絡。在展覽現場播放電影也具有特別的用意,因為電影和建築都必定運用到光影原理,建築也和電影一樣需要“取景”,有“不同的主題”,能夠激發人們的慾望和思考的動力。因此這部展現建築師建築生涯的電影就像是努維爾夢囈般的旁白,不斷向參觀者講述自己對人與建築的思考,對城市,對文化和歷史的關懷。

我們如何建造?讓·努維爾讓建築“消隱”,戈登·馬塔將建築“拆解”

在展覽現場播放電影也具有特別的用意

就像是努維爾自己說的那樣,建築應該傳遞出一種情感,作為建築師,應該首先被自己的作品打動。他也希望參觀者可以親臨現場去看這些建築。因為這樣可以體會到它的細節,當人們深入其中,而非遠觀的時候,會產生更多不一樣的感受。他還笑稱,在場的觀眾都“太嚴肅”了,如果把這個幽閉、黑暗的展廳當作努維爾特意為觀眾設計的“建築”的話,觀眾實際上可以躺下,可以站著,也可以隨時離開,並再次回到現場,他相信,“每次的到來都會有不一樣的體驗。”

在對談中,讓·努維爾批判了國際主義風格導致建築趨同的現象。在他看來,建築需要融入具體的場景,需要考慮到它背後的歷史積澱與地理環境,就像是這個世界上找不到一模一樣的樹葉一樣,建築也該是獨特的。可惜的是,一些建築並沒有自己的根基,像是一種強加的,刻意設計出來的風格,懸浮在人們的日常生活經驗之上。

努維爾將其部分原因歸因於官僚主義,因為它遵循“技術至上”,“將自己隱藏在上層決策者的硬殼之內。”在他看來,這種麻木的,對“美”漠不關心的態度雖然不易察覺,甚至有時候會被看作是沉著冷靜的特質,但它也會像傳染病一樣瀰漫開,讓人變得對建築及其周圍的環境毫無知覺。

為了避免這種狀況,努維爾希望透過光影的運用以及對建築“去物質化”的努力讓建築擺脫呆板或冷漠,重新獲得自己的靈魂。但與一般的奪人眼球的設計不同,努維爾追求的建築的獨特性是透過“消隱”來實現的。努維爾喜歡採用一些增強建築透明性的材料,透過光影的運用,讓建築“去物質化”,並和所在環境融為一體。按照他自己的說法,“當前建築所面臨的環境已經變得如此複雜,以至於我們必須到建築之外來尋找意義的表達。”所以在他的作品中,建築不僅是人們工作、休閒、生活的場所,還蘊含了他對歷史脈絡的追溯和人文精神的思考。在他眼中,建築就和人一樣,都該有自己的尺度,而建築應該從標準化的、可複製的模式中掙脫出來,成為城市文化與人文精神的延續。例如,本次展覽中他的代表作《卡地亞當代藝術基金會》就選用了玻璃材質,並利用光的折射與反射原理,讓天空、周圍的樹木與街道映照在玻璃牆上,模糊了建築與環境的邊界,製造出一種獨特的韻味。

我們如何建造?讓·努維爾讓建築“消隱”,戈登·馬塔將建築“拆解”

展覽現場

另一方面,“可持續理念”也是努維爾的目標,“綠色植被”是努維爾建築作品中的重要元素。在他看來,“植物是充滿活力的東西”,所以他也希望利用各種技術打破自然環境與人工環境的邊界。

科技的發展也對建築行業造成了衝擊。現場有觀眾提問,如果利用電腦可以進行設計,那麼建築師的存在的意義是否會被削弱?

努維爾對這一問題的看法十分樂觀,他不認為技術的發展會摧毀建築師的生命力。他相信,電腦可以輔助設計,卻無法制造想象力,因此,我們沒有必要將技術視為一個可怕的龐然怪物,相反,它也可以催生新的美學和思考方式。建築師需要的是在不摒棄老的方式的同時與新的技術站在同一條線上,並尋找到其中的平衡與張力。

戈登·馬塔:夢想一種有生命的建築

如果說,努維爾是想要透過建築的“去物質化”與“消隱”,讓建築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完成對“所有標準化的、可互換的、無根基的預知模式建設專案的控訴”,那麼美國建築師戈登·馬塔則是透過“切割”和“拆解”建築,展現對戰後“都市更新計劃”的思考和批判。他會將建築一刀劈開,讓人們從日常生活中暫時抽離出來,以一種局外的態度洞悉被遮蔽的百態。他也試圖為貧民提供居住和生活空間。

戈登·馬塔可以算是20世紀建築史的獨特個案。此次展覽,參觀者可以看到他在1968至1978年間的100幅繪畫、60幅攝影、8部影片和220件藝術家的檔案文獻。他說,“比起做藝術,我對合成生命更感興趣”,他將建築物本身當作一個可以創作的作品,並因著名的“切割”實踐和“安那其建築”的思辨聞名。戈登·馬塔最早的切割系列始於1971年。他將切割建築視為戲劇表演,試圖演繹出人們日常居住建築的脆弱與不穩定性,及其所蘊含的複雜性與隱秘生活。1973年末,他在作品《整“洞”房屋》中首次對整棟建築進行切割。1974年,將一棟新澤西的廢棄住宅一分為二,並使其中一半略微向後傾斜,完成了最著名的作品《分裂》。1975年,他在芝加哥完成了最後一件,也是最富有爭議的作品,《圓形:加勒比橙子》,隨後因癌症去世。

我們如何建造?讓·努維爾讓建築“消隱”,戈登·馬塔將建築“拆解”

戈登·馬塔作品

我們如何建造?讓·努維爾讓建築“消隱”,戈登·馬塔將建築“拆解”

戈登·馬塔作品

馬塔大部分的切割都是在瀕臨拆除的廢棄建築上完成的,因此他的一些作品的生命力極為短暫,很少有人見過切割實體,有些作品不到半小時後就被拆除了。但馬塔也留下了富有爭議的影像資料和繪畫作品。對於他來說,“影片是傳達其戲劇表演的關鍵媒介,它試圖穿越建築、空氣和大地。但在藝術家的再創作之前,影片也傳達了我們日常環境不斷變動的超現實特性。”在此次展覽中,參觀者也可以透過馬塔留下的攝影作品與影片,“避開”馬塔當時切割建築的危險,享受這種“延遲的愉悅”,體會“日常環境中不斷變動的超現實特性”。

此外,展覽展出的100幅馬塔的繪畫並非是專案圖稿而是私人筆記。這些繪畫如同“白日做夢”,從樹木與結構的相互轉化開始,雖然他在描繪樹木,但實際上,他也是在描繪建築,因為“馬塔-克拉克的夢想是某種難以捉摸的事物—一種有生命的建築。”

我們如何建造?讓·努維爾讓建築“消隱”,戈登·馬塔將建築“拆解”

展覽現場【展覽資訊】

讓·努維爾:在我腦中,在我眼中……歸屬……

時間:

2019年11月7日-2020年3月1日

地點:

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 7樓

穿越建築:戈登·馬塔-克拉克的十年

時間:

2019年11月7日-2020年2月16日

地點:

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 3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