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千年的青銅器，有著怎樣的故事？

到一個新的旅遊地，我通常第一站去博物館。這是用最短時間瞭解一個地方的最佳途徑。而博物館的精美館藏，會讓我免費獲得大開眼界的機會。

展品裡，我最喜玉器和青銅器，那些一眼千年的器物，帶了幾千年前的氣息和資訊，用圖案和造型，講述那年那月的故事。。

今天說說令我難以忘懷的幾件青銅器展品。青銅文化在中國有幾千年的歷史。根據專家研究，青銅器始於夏，成熟於商。現在，這樣的結果有被推翻的可能，廣漢三星堆發現的神秘青銅器，比夏的時間稍稍早點。其中造型各異的青銅人像，顛覆了我們對於青銅器的瞭解和理解。

後母戊鼎

三星堆的青銅神樹，專家說是“山海經”裡西王母的搖錢樹。我看過那兩棵青銅神樹。在那麼遠古的時代，一棵整體澆注，一棵分而組裝的青銅製品，這是現代才有的工藝，那時怎麼會有呢？謎。不僅神樹是謎，三星堆人從哪兒來又去了哪兒？為什麼眾多精美青銅器被砸斷並焚燒？為什麼有的青銅人像戴帽子有人不戴？為什麼腦袋後編好的髮辮有花紋的區別？

整個三星堆，就是個迷宮。已經發現的青銅器，本應該是解開謎底的秘鑰。可是，從發現那些青銅器開始，謎便越來越難解開了。沒有文字的三星堆文明，就這樣以如此精美難解的形象，在我們面前笑著等候有緣人揭底。是的，他們的笑，也像謎一樣神秘。

湖北博物館的曾侯乙，一組編鐘震驚了世界。其實，出土的青銅器，編鐘不過是其中之一。然而，在曾侯乙墓被髮掘之前，我們的歷史中沒有一個字記錄了這個諸侯國的存在。位列封侯的曾國乙先生，誰是他的爹，誰是他的子？他的墓誰人操持？精美的青銅器在哪裡鑄就？編鐘至今還能奏出動聽的旋律，有關曾侯乙其人其國的種種，卻不知道！

青銅器發展到周朝，已經成了生活用品。譬如曾侯乙的編鐘，其實也是一個大型樂隊的樂器而已。王侯貴族們生活中，無處沒有青銅器的身影。傳說禹分九州鑄九鼎。鼎，便是青銅器中的重中之重器。

三星堆神樹

我曾在河南博物館看過最多鼎的陳列。鼎的造型有方有圓，鼎的底足有三足有四足，鼎的規模有大有小……應有盡有。從沒有在一個博物館有這樣齊全的鼎。最令我吃驚的是一套完整的九鼎八匭組合，最高的等級。我記不清有沒有介紹是商王還是周王，小小諸侯國，斷沒有膽量使用這樣的規制。

鼎，原本是煮肉的鍋。肉煮熟後，由在座的最高權力者分賜大臣。這說明什麼？一，吃肉不容易；二，只有場上最高權力者才有分配權。這是鼎由灶具變成王權的緣由吧。問鼎，便是覬覦王權。鼎，不但煮動物的肉，還煮被獻祭者的肉。這是鼎恐怖的另一面。在不止一個出土的鼎裡，還有人頭盛放其中。

青銅器的精品，不只是鼎。也不僅是諸如豆、鎘、盉、鉕等酒具和生活用具。殺伐之用的刀槍劍戟，都是青銅鑄造。秦始皇陵的銅車馬，青銅器的極品。那些依舊鋒利的箭鏃，是秦人依法治國的產品。從呂不韋到工匠，四級落款的責任制，確保了秦人武器的標準化。那是其它春秋諸國達不到的頂峰，是統一六國的物質保證之一。

同樣，在青銅器中佔據一席之地的另一種著名武器，叫劍。我們的歷史上，有關名劍和鑄劍人的故事，有這樣那樣的精彩。一把越王劍，又是當代工藝的產品。從發現便被一眾專家在解的謎，至今還是謎。我們看到了劍，卻不知道此劍由何人而造？如何造就？專家們不同方式的試驗，多學科的探究，既沒找出幾千年前“鉻”的記錄和使用，也沒找到怎樣分而造之的方法。

越王劍身，方格紋的技術含量深不可測。更多青銅器上的花紋，包含了我們看得到和看不到的種種。最簡單的例子是龍鳳紋。龍鳳紋應該來自不同氏族的圖騰。今天，龍鳳這兩種動物，我們都沒有見過，無由得見。

曾侯乙編鐘

各種解釋天花亂墜，哪一個讓人信服？如果沒有存在過，那麼多不同民族的青銅器皿上，為什麼代表帝王身份的標誌，都是龍鳳？如果有過，為什麼今天一個都沒了？恐龍滅絕的時候，人類還沒有出現在地球上。總不成他們是聽了古老傳說或者故事？

還有饕餮紋，青銅器和上古玉器上最常見的一種動物紋路。饕餮，一種長相誇張奇特的巨大嘴巴的怪獸。傳說它能鎮邪，什麼妖魔鬼怪被大嘴吞噬後，便沒有逃出生天的可能。它不是今人崇尚的貔貅，為了發財弄出來的怪獸。饕餮的裝飾功能，傳承了很多年很多代。在禮天的玉琮上，也常有饕餮紋存在。可惜，這兩個本來就冷僻的字，以後認識的人更少了。現在博物館對此的介紹，不說饕餮，只說怪獸。不知為什麼。

大抵上，今天的青銅器絕大部分來自古墓，是古代王公貴族的隨葬品。然而，有一個女人的隨葬品，遠遠超過同時代的男人。這女人是商王武丁的妻子之一婦好，一個文為祭司武為將軍的女人。我曾看過介紹婦好墓的紀實文字，也在河南省博物館看過多件婦好墓中出土的青銅器。印象最深的是一個鴟梟型壺，亦即是貓頭鷹造型的酒壺。

商王武丁對這位能幹的妻子，尊崇有加。婦好墓出土了屬於男人的酒器和武器，證明重男輕女之說，取決於女人和男人的能幹程度。真正有本事的女人，縱然是王，也輕視不得。商人對鴟梟的崇拜，給鴟鴞以雍容大度的造型。今天的我們理解不了。魯迅作品中的鴟梟，是暗黑的夜晚中，令人恐懼的動物。它叫了，災難便來了。

四方罍

河南博物館的鎮館之寶叫蓮鶴方壺，寶雞博物館的鎮館之寶是何尊，國家歷史博物館裡，後母戊鼎……太多了，哪一個博物館沒有幾件青銅重器，都不好意思開門。

種種青銅器，讓我一再想到一眼千年這個詞。而青銅禁、青銅鑑等，則給我們提供了以史為鑑的永恆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