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會因為載體都改變了什麼

文學會因為載體都改變了什麼

文學會因為載體都改變了什麼

文 | 穆曉禾

1。

駐某國大使館公號曾發文,每段的第一行都要空兩字,這樣才規範。可是,一大V看後評論,說那小編是不想好好執行公號了。言外之意,你認為的規範排版,其實是反網路。

這裡面,確有一層互為嘲笑的意思。當年論壇出現的時候,我在網上寫文章,每段的第一行都不空格,著實被一些傳統寫作者和報刊編輯嘲笑了很多年。可二十多年後,這種情況竟發生了逆轉,輪到我們對他們開始質疑了。

不空兩字的網路寫作,已經成為螢幕文字的規範要素。你若不這樣做,別人就會看的不舒服,影響視覺。我曾經說過,每一次文字載體的變化,多多少少都會影響文學的創作。有時,影響甚微;有時,影響卻翻天覆地。

2。

如果,沒有發明紙張,我們還在使用竹簡讀書。很難想象,當一個人拉著一牛車的書簡,慢悠悠地走在路上時,你卻發現車上只是一部《史記》,就一本書而已。隨著紙張的普及,我們寫的文字越來越長,這在視覺和意識上解體了“言簡意賅”的理論和概念。

白話文寫作,實則是一項偉大的創舉,它解脫了文言的禁錮,讓意識流變為了一種可能。從豎排到橫排的改變,雖是借鑑了西方,但徹底地改變了我們的閱讀視覺。這一習慣的改變,是幾代人的努力,落實到寫作了,竟是翻天覆地的變化。上個世紀初,引得文化和書籍無限地繁榮。

當然,這離不開每一次科技發明的進步。從竹簡的雕刻,到北宋的活字印刷,再到1845年德國生產出第一臺快速印刷機,乃至今天的鐳射掃描,印刷也不再是一個問題。至於,僅出版一冊書來看,也不過幾十元而已。

而寫作,已不再是作家的專利,每一個人都可以寫上幾段文字的今天,這源於載體的便利。

3。

說到載體,當然要說一說排版。餘華的小說《活著》,我們會發現這樣的一種現象。

我到處遊蕩,已經弄不清楚哪些村莊我曾經去過,哪些我沒有去過。我走近一個村子時,常會聽到孩子的喊叫:

“那個老打呵欠的人又來啦。”

對,在冒號之後,要打一下回車,引號的部分是另起一行成段。按文章寫作的規範來說,這是不對的,從沒有哪個老師給我們講過可以這樣弄。後來,看《活著》成書的經歷介紹,我才知這是小編的故意所為。因為,餘華的《活著》頂多是一箇中篇,若按長篇出版,那就是一本小冊子,太薄了。所以,才這樣排版,把一箇中篇硬生生地拉長了,無非是多浪費一些紙張。

這樣的排版,作家劉震雲乾脆全弄成這樣,他是集大成者。

李雪蓮:

“我姨家一個表妹,嫁給了馬大臉他老婆她妹妹婆家的叔伯侄子,論起來咱們是親戚。”

王公道皺皺眉:

“你到底啥事吧?”

李雪蓮:

“我想離婚。”

上面引言,是擷取小說《我不是潘金蓮》裡的內容。劉震雲其他小說,比如《手機》裡也是這樣的排版。對於不太厚的小說,如此排版,卻是對閱讀視覺的一種便利。儘管,不是每一個小說家會這樣寫,可是大作家名作家這樣弄,就已經樹立了一個標杆,一種可模仿可學習的物件。

咪蒙,在《我喜歡這個“功利”的世界》一文裡寫道:

她輸了。

因為她知道,這個業界大神是內蒙古人,偶像是成吉思汗,但她沒想到可以這麼來提問。這時候,領導就說,“你可能不知道,她買了好幾套成吉思汗的大部頭傳記,全看了,做了筆記,這樣才能跟對方有共同話題。這樣的功夫,你下過嗎?”

她無地自容。

的確,站在領導的立場,她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把更好的資源,分配給更專業的人。她明白了這一點之後,花了兩年多,成了部門最優秀的人,也是重要採訪的首選記者。是啊,我之所以說喜歡這個“功利”的世界,就是因為功利的背後,承認的是我們的努力。

咪蒙書中的排版,完全是承接和照搬了公號上的形式,每一行首字並不空格。

大到餘華和劉震雲,小到咪蒙的排版,都是載體的不同而影響了寫作的方式和風格的變化。微信公號,一句話一段,如果說是公號寫作的需要,那麼在她出書的時候,卻仍然沿用了這種排版。看來,一種寫作的風格,一種閱讀的習慣,是離不開排版的。

不然,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文學會因為載體都改變了什麼

4。

我時而會聽到這樣的一句話:“的地得”都不會用,他還寫作呢?

說這句話的時候,往往被說的人,已是名家,已是有影響的一個寫作者。藉以此話,而否定他。其實,會不會用得看實際情況。

一則,他真的不會用,他胡亂在用,他寫作不認真;二則,他的寫作,沒有校對,自己又很難看出來。

一個編輯朋友多次和我探討過這個問題,若是投給報刊,若是很多天打磨一篇小文,的確不該出現類似錯誤。給編輯徒增一些麻煩,甚至錯別字還要扣錢。

可在一個網文的時代,當我們在嘲笑人家不會用“的地得”的時候,人家已經寫出了幾百萬上千萬字了,人家已經寫出了像《盜墓筆記》和《明朝那些事兒》那樣的著作了。你還在糾結一篇文章的“的地得”,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

在網路談的是日更,當天寫的文章當天發,所謂校對也就是順一眼而已,沒有多餘的時間來沉澱和不斷修改,一些小錯誤總是難免的。

這樣的寫作方式,和傳統式的寫作,不是一種概念,無法硬性比較。它在堅持的時候,鍛鍊的是一個人的毅力,一個人是否可持續性創作的才華,一個人的思維是否能做到日益活躍的能力,不是你能否寫出一篇好文章,而是你每天能否寫出幾千字的好文字來。

載體的剛需,正在改變我們創作思維的模式。

5。

研究過報紙副刊的朋友,都有過那樣的體驗。要了解人家的排版和風格,所需要的字數,不要超字,否則無法排版,甚至要刪文。我就曾經給時尚雜誌《愛人》撰稿過多年,由於字數的限制,嚴重地影響了我創作時的發揮。有時,寫作需要一種任性,無拘無束,只管寫就是了,不必過多地去考慮文字之外的因素。

綜上可見,無論是報刊,還是網文公號寫作,排版和風格都是相互影響的,是互相左右的。載體會矯正一個人寫作的方向,方向不對路,便很難在此載體上如魚得水。載體會影響一個人寫作時的思維,一個人思維的變化,有時也會影響創作的內容。就像一升水,不同的容器,給人的視覺和口感也不一樣,儘管水還是那水。

2019年10月13日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