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佛不渡我!

“師弟師弟,那個林施主又來了。”一個小和尚喘著氣對樹上的人嚷嚷道。

“小淨悟,你叫我什麼!”

“淨空哥哥!”

“還有呢?”

“我聽到她的丫鬟跟三師兄說住一晚,明天吃完午飯就下山。”淨悟說道。

“走!下河去,咱們今晚吃魚。”淨空一個利索的翻身從樹上跳下來,邊說邊往前走著。

小淨悟一聽急忙跟上去:“淨空哥哥,你不去看林施主嗎?淨空哥哥,我想吃孜然烤魚。”

自從淨空哥哥出家以來,那林施主可是經常來上香的!

……

“真好吃!淨空哥哥,咱們今天又殺生了!”小淨悟手拿著烤魚,一邊含糊不清說著。

“酒肉穿腸過,而且殺生的是我,佛祖怪罪也是怪罪我,你多吃點好長身體。”

淨空說著,見被自己養得白白胖胖的小淨悟吃得歡,又往烤架上的魚撒了一把孜然。

還記得自己剛來那會,六歲的小淨悟還是青白瘦弱的模樣,如今不僅氣色紅潤,身子也壯實了不少。淨空覺得這是自己出家以來做的最有成就感的事了。

佛門淨地,自然是不讓吃肉的,只是淨空半途出家,受不得廟裡的清湯寡水,暗戳戳打一些野味開葷。很快就引來了廟裡土生長的小淨悟,當然也引來了老和尚。起初老和尚總是氣急敗壞的說淨空敗壞佛門淨地。

淨空卻不以為意:“佛祖知我獵人出身,還要我出家,自然不介意我吃肉的。”老和尚不知想到了什麼,就不再理會淨空吃肉的事了,即便其他子弟狀告淨空,老和尚也只是擺擺手:“淨空六根未淨,我佛慈悲,包羅永珍。”

“吃完回去將身上的魚肉味洗乾淨,免得被佛祖發現。”淨空把烤好的最後一條魚遞給小淨悟,說道:“明日去看著林施主在哪裡散步,回來告訴我。”

“唐毅哥哥,你說,這一片樹秋天的時候會是怎麼樣的壯觀呢!”

唐毅是淨空的俗名,無論曾經還是現在,林施主都叫淨空“唐毅哥哥。”

早膳之後淨悟就打聽到林施主在後山散步,於是淨空提著揹簍小鋤頭在後山與林施主“偶遇”了。

此時的林施主正對著前面的一片楓林感嘆,透著一絲傷感與落寞。

淨空印象中的林施主應該是大膽又靈動活潑的,就好似第一次見面時,她說淨空會是她未來夫婿。那是淨空第一次見到一個女孩子將夫婿說得那麼坦蕩自然,好像他們是青梅與竹馬,所有的一切水到渠成一般。

不過他們終究只是路人。

……

唐毅與林施主初遇就在這座寺廟回城的路上,那天她的馬車軲轆壞在路邊,小廝束手無策時正好遇見熱心腸的唐毅。

那天林舒雨睜著大眼睛對唐毅說:“我叫林舒雨,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大哥哥你住在哪裡?大哥哥你也是上山拜佛嗎?大哥哥。。。我好似見過你。”

她似乎絲毫不介意唐毅不理不會,自顧說著。

“大哥哥,我在廟裡求了一支姻緣籤,佛說我之後遇到的第一個男子就是我的夫婿,大哥哥,你娶妻了嗎?”

唐毅終於抬頭看向林舒雨,白淨的臉,大大的眼睛,精巧的鼻子。。。心想:“是個漂亮的姑娘,一看就是大戶人家養出來的。”

“難道佛沒有告訴你出門在外不要隨便相信陌生人嗎?”唐毅說道。

“大哥哥肯定不是壞人,幫我修馬車,還救了小兔子。”林舒雨指著地上的小兔子說:“大哥哥能把小兔子送給我嗎?我會照顧它的。”

“你要就帶走!”

“真的嗎?謝謝大哥哥!”

看著樂滋滋的林舒雨,唐毅沒有告訴她,揹簍裡的草藥底下有兩隻大兔子的屍體,小兔子不知道是因為腿上的擦傷還是因為被嚇到才沒能逃走。

唐毅以為他與林舒雨只是路遇的陌生人,不會再有交集,他沒想到林舒雨會來找他。

那是幾天之後,林舒雨突然出現在唐毅家的院子外,驚喜的說:“唐毅哥哥,我終於找到你啦!”

院子外的林舒雨,陽光灑在她身上,好看得緊。

唐毅想起在寺廟後山遇到的老和尚,和尚說唐毅有佛緣,那時的唐毅一臉不屑地說:“我唐毅無肉不歡,獵遍山中野獸,與佛祖有緣也是孽緣吧。”

此時,唐毅看著明媚的姑娘,他有點相信佛緣了。

之後,林舒雨每個月初一十五都去廟裡上香,然後去找唐毅,跟著唐毅去河邊烤魚、去樹林裡拾落葉,去摘荷花。。。

唐毅告訴林舒雨,他每隔七日就會去城裡一趟賣草藥,他們約定在城東見面。

直到有天林父找到唐毅。

“唐公子,小女這些日子給你添麻煩了,那日幸得公子相助,回到家裡她說恩人不留名,但恩不能不報,要我無論如何找到恩人,沒想到她還常常叨擾你了。”

林父客氣著說些感恩的話,卻句句在撇清唐毅與林舒雨的關係。

唐毅剛想說點什麼,與林父一同來的年輕公子又說道:“那日本來是我送舒妹妹回城的,只是臨時有事離開了,幸好有唐公子相助才沒出事。”

“你是說,你那天跟舒雨一起在廟裡?”唐毅有點不敢相信。

……

唐毅第一次沒有去城東赴約。

那天林父還告訴唐毅,林舒雨自小患有心疾,每日要服用靈芝、人參煉製的藥丸,她已經與那位年輕的葉公子訂下婚約,嫁到京城後會得到更好的醫治與照料。

唐毅知道林父是想讓他知難而退,並且唐毅覺得他已經達到目的了。

夜裡唐毅做了一個夢,夢見母親去世時父親的撕心裂肺,夢見父親去世時的解脫與期待。

他可以不信佛,卻不可以不信命。

……

林舒雨來找唐毅時,唐毅正在收拾打獵的傢伙。唐毅父親是獵人,父親去世後,唐毅也成為了獵人,很多傢伙都是唐毅父親留下來的。

“唐毅哥哥,你為什麼不來赴約?”林舒雨顯得有點委屈。

唐毅手上不停,說道:“男女授受不親!”

“是不是我爹對你說了什麼?我跟那個葉公子什麼關係都沒有,我喜歡的是你。”林舒雨說得急促。唐毅還是聽到了,那是她第一次說喜歡他,從前她只問唐毅能不能娶她。

唐毅看著哭出來的林舒雨,就像清晨的嬌花,需要悉心照料,受不得半點風雨吹打。唐毅是一個獵人,註定風雨飄搖。

林舒雨再見到唐毅時,唐毅已經是淨空了,那天林舒雨見到唐毅之後就被林父禁足在家中,直到唐毅出家才被解禁。

林舒雨常常來廟裡上香,唐毅從來不讓林舒雨找到,卻總能遇見。林舒雨已經不再質問唐毅為何出家了,更多的是心平氣和的散步聊天。

“唐毅哥哥在這寺廟中,定是過得極為清苦吧,似乎又瘦了些。”即便唐毅已是淨空,林舒雨依然叫他唐毅哥哥。

唐毅沒有回答,他想到了昨天吃的烤魚又鮮又香,只遺憾沒有酒。

“小姐,午膳已經備好,用膳之後該下山了。”靜謐中,丫鬟的聲音突兀的響起來。

“三年前我在楓林裡拾落葉,遠遠瞧見過唐毅哥哥在設陷阱。只是,唐毅哥哥,我怕是再看不到秋天楓樹林了,秋天時唐毅哥哥能寫信告訴我嗎?”林舒雨卻是看著唐毅說。

“好!”唐毅沒說,其實他也瞧見她了,她嫩黃的衣裙與楓葉融為一體,卻又靈動得像個精靈。

看著林舒雨身影消失,唐毅覺得自己真不是一個合格的和尚,吃肉喝酒,惦記紅塵。

大概只有佛祖與唐毅知道,他從未想過遁入空門,他想要擁有一愛妻,一方田地,三兩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