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老鼠們要睡覺》：當文學天才在戰爭前線丨好書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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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老鼠們要睡覺》
【德】沃爾夫岡·博爾歇特著
任衛東/邱袁煒 譯
人民文學出版社/2018-10
九歲的小男孩兒尤爾根夜以繼日地守在一堆瓦礫旁，因為那下面埋著他四歲弟弟的屍體，他怕老鼠們會吃掉弟弟的屍體。一個形跡可疑的殘疾男人提籃養兔，接近男孩，告訴他，晚上可以放心回家睡覺，因為夜裡老鼠們要睡覺。
奧斯維辛之後，什麼樣的寫作是可能的
阿多諾說“奧斯維辛之後，寫詩是殘忍的”，那他或許沒讀過博爾歇特。《夜晚老鼠們要睡覺》含40來個短篇，每一篇都破碎簡短，海明威式的對話，策蘭式的詞句，速寫一幅幅戰爭殘像。
本書插圖
“空氣裡有太多的死人。他們沒有地方。他們在夜裡說話，尋找一顆心。所以人們睡不著，因為死人夜裡不睡覺。”
“我是冬天陣亡的。他們沒法把我真正埋起來。因為都凍住了。凍得像石頭一樣硬。”
“你是人，你的大腦在漫長得沒有盡頭的脖子上高處某個地方，像長頸鹿一樣孤獨。沒有人瞭解你的心。”
……
戰爭片《斯大林格勒戰役》劇照
戰爭的廢墟上，本書再次宣示了語言的勝利。雖說是按小說集命名出版，但每一篇其實都是突破文體的實驗，是一個精神和肉體飽受戰爭摧殘的德國青年士兵無意識地用夢囈突破了小說、戲劇、詩歌、散文的邊界。
每個句子都是帶血的饅頭，混合著生命死亡的氣息，刺痛讀者。每句話都打破常識，重構感受和表達之間的路徑，引領讀者重新認識和發現日常熟習的物象和話語背後驚人的意義。
這是一本小說，一本詩集，一本普通士兵的二戰日記，但是通篇沒有一句說戰爭如何如何。
每一個故事都像微距鏡頭拍的紀錄片，身首分離般破碎、靈肉分離般撕扯，死寂沉靜，卻又帶著俏皮天真的魔幻，癲狂的是一顆二十多歲的心啊。
一份作家的人生簡歷
博爾歇特是語言微雕大師，他落筆的都不忍卒讀，卻又深黑如洞引人深入。何以如此？或許可以參考下作者的這份人生簡歷。
博爾歇特戰前肖像
●1921年5月20日，博爾歇特出生於德國漢堡
● 1938年，因沉迷文學學業荒廢，他中學肄業後開始在書店當學徒，並報班學習表演，夢想成為戲劇演員，受文學和藝術的浸染，他厭惡一切權威和限制
● 1941年4月-6月，夢想成真，成為了戲劇演員，但是僅僅三個月後便被徵召入伍
● 1941年6月，加入蘇德戰爭，練習射擊殺人，戰爭的第一個冬天，同行的朋友盡數死在陌生國家的雪地，或亡於戰爭或亡於零下40多度的冰寒或亡於傳染病。在處處瀰漫屍體氣味的戰場，唱起聖誕歌，上帝和天空一起在金屬爆炸裡陣亡
戰爭片《鐵十字勳章》劇照
● 1942年2月，博爾歇特站崗回來，左手受槍傷，中指被切除。同年五月，上級懷疑他的傷是自殘，因而被捕。7月，軍事法庭宣佈其無罪，但因其危害國家的言論被判監禁四個月。同年10月，被釋放，再次被送往蘇德戰場。
●1943年2月，因凍傷感染引發高燒和黃疸病被送進戰地醫院，在醫院裡，每天目睹無數士兵的死亡，之後他被送回國，被鑑定為身體狀況不適合戰場而被派往隨軍劇團。同年12月，因諷刺納粹政權的宣傳部長戈培爾再次被捕，被判9個月監禁。在條件惡劣的獄中，認識各式各樣因千奇百怪的事由而入獄的犯人。
● 1945年3月，博爾歇特回到部隊，被派往法蘭克福抵禦美軍，在法蘭克福附近成為法軍戰俘。之後逃跑，徒步600多公里，飢腸轆轆晝夜不歇，回到老家漢堡。此時的他，精疲力盡、傷病纏身，而故鄉親人故去，物是人非。
● 1945年11月起，博爾歇特只能臥床休養。滿心渴望登臺演出的他，只得專心從事文學寫作。
● 1946年11月，在去瑞士療養院的途中去世。
在沃爾夫岡·博爾歇特短暫的人生中，用於文學創作的時間只有一年，其作品寥寥可數。從20歲入伍到26歲去世，恐怖的戰爭在他的整個青春不斷閃回。回憶一些氣味，抓住門把手。經過一些面孔，夜裡感覺到頭髮中的雨，這已經很多了。
對於戰場上計程車兵來說，生活是什麼？他們吃什麼，怎麼面對殘殺和死亡，面對說另一種語言的民族，生活在他國的領土和氣候中，他們怎麼看待其身處的集體軍國主義認同？讀十本社科專著，都不及一本親歷戰爭的文學天才留下的創痛筆記來得生動。
“紙上停著那些數字。在這之後，兩個小時之內就可以殺死數以千計的人，僅僅需要半克。”
“四千米之外的其他人，接到命令，按下一個按鈕。然後，那轟隆隆的聲音，就像是一輛滿載著空桶的載重汽車行駛在鵝卵石路上：大炮管風琴。”
責編丨抱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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