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學習筆記(215)未能事人,焉能事鬼

【原文】

11.12 季路問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曰:“敢問死。”曰:“未知生,焉知死?”

【譯文】

季路問怎樣去事奉鬼神。孔子說:“還沒有侍奉好活人,怎麼可能事奉好鬼神呢?”季路說:“請問死是怎麼回事?”孔子回答說:“還沒有搞明白生,怎麼能瞭解死呢?”

仲由,字子路,又字季路。季路就是子路。子路是個信奉鬼神的學生。《述而》篇中記載,孔子生病的時候,子路就為孔子操辦“禱爾於上下神祗”的祈禱活動,以求孔子早日康復。我總在想假如子路晚生一百年,是不是會成為墨家的主力,或者說,假如子路多一點反叛精神,而不是那麼地服帖於孔子,或者假設他沒有那麼早死去,他會不會讓墨家早生一百年呢?這只是一種比較研究,歷史沒有如果,也無從假設。只是覺得子路的思想和行為與墨家學說提出的“明鬼、非命、非樂、節葬、節用”等觀點非常類似。本章子路向孔子請教如何“事鬼神”,事,就是侍奉。問出這樣的問題本身就說明子路在孔子思想研究方面還比較欠缺火候。所以,孔子也沒有正面去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用了一個反問句:“還沒有侍奉好活人,怎麼可能事奉好鬼神呢?”著這句話包含的意思是說只要你能侍奉好活人,自然就能侍奉好鬼神,想要知道如何侍奉鬼神,就應該先學習如何侍奉好活人。孔子的這個回答就包含了他的鬼神觀。人活著的時候不盡孝,死了之後卻去祭祀,那還有什麼意義呢?子路接著又問孔子關於死的問題,孔子同樣用了反問句式,“還沒有搞明白生,怎麼能瞭解死呢?”

本章表明瞭孔子孝比祭重要,生比死重要的觀念。一個修行仁德的君子,在對待他人時,應該把注意力放在對人生前的忠孝上;在對待自己時,應更多地思考活著的意義,體現出生命的價值。

孔子的鬼神觀

《述而》篇說

“子不語怪、力、亂、神。”

孔子一般都不與人討論用“怪、力、亂、神”解決問題的方法。孔子的鬼神觀用他自己的話來表述就是

“敬鬼神而遠之。”(《雍也》)

孔子本質上不信鬼神。他之所以又提倡祭祀鬼神,是對孝文化及禮文化的延伸,祭鬼拜鬼表達生者對死者的懷念之情,是一種孝。祭祀儀式是禮的重要組成部分,透過這種儀式傳播孝文化。也就是說,祭祀只是形式,目的是對活人的教育。用莊嚴肅穆的禮儀形式讓人們牢牢記住孝的重要性。

孔子的鬼是有專屬性的,並沒有泛神化的鬼的存在。孔子說

“非其鬼而祭之;諂也。”(《為政》)

是說祭祀別人家的祖先就是諂媚的表現。在孔子看來鬼就是死去的祖先,每家每戶只需祭祀自己的祖先,並沒有一個普遍意義的鬼的存在,孔子的鬼還沒有泛神化。在孔子的觀念中,泛神化的只有“天”,天是世界的主宰。但只有天子才有資格祭天,老百姓並沒有祭天的資格。這種觀點進一步證明了孔子不希望祭鬼拜鬼的活動擴大化。祭祀跟喪葬一樣應該量力而行,如果人們去互相攀比祭祀的形式,那就適得其反了。

孔子提倡祭祀鬼神,但不誇大祭祀的作用。《述而》中

“子疾病,子路請禱。子曰:‘有諸?’子路對曰:‘有之。誄曰:禱爾於上下神祗。’子曰:‘丘之禱久矣。’”

孔子生病了,很擔憂自己的病。子路為了減少老師的擔憂,提出向鬼神祈禱。孔子對祈禱這類事情表示懷疑。“有諸?”並不是說孔子真的不知道,而是表示懷疑和不信。子路還搬出《誄》上的話來證明神祗的存在。孔子又說,如果像你這麼說的話,我不是一直都在祈禱嗎?孔子更為重視個人的修行過程,不要讓人們以為透過祈禱祭祀等捷徑就可以達到修行的最終目的。

《泰伯》中,孔子讚歎大禹是一個無可挑剔的王:

“菲飲食而致孝乎鬼神,惡衣服而致美乎黻冕。”

大禹能夠對自己的衣食住行儘可能地簡單,而不忽視禮儀形式,祭祀祖先的飲食和服裝卻又要極盡奢華。表達的是一種愛心的傳遞,表達對祖先的愛與懷念,最重要的還是要落實到

“卑宮室而盡力乎溝洫。”

體現出對底層人民的真愛。

綜上所述,孔子的鬼神觀是為活人服務的,是孝文化和禮文化的一種延伸和傳遞。不誇大祭祀鬼神的作用,更不能用祭祀來代替修行仁德。祭祀的最終目的都要落實到對人的真愛上去才有意義。

孔子的生死觀

子路問完鬼神接著問生死:請問死是怎麼回事?孔子回答說:還沒有搞明白生,怎麼能瞭解死呢?這表明孔子“重生輕死”的生死觀。在孔子看來,一個人首先應該考慮的是生的問題,賦予生命以積極的價值,死這件事既然由不得自己,那就無需去考慮。孔子豐滿的人生正如子貢所評價的那樣

“其生也榮,其死也哀”(《子張》)

孔子對於人生的價值一直最看重的就是“信義”兩字。“信義”遠比生死重要。人

“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顏淵》)

人總是要死的,沒有信用就無法立足於世。人生要是沒有了信用,那就跟車子沒有了關鍵機關一樣無法行走。

(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大車無輗,小車無軏,其何以行之哉?《為政》)

孔子描述自己一生的志向也少不了“信”字

(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公冶長》)

他對自己一生的描述是

“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竊比於我老彭。”(《述而》)

他教育學生的科目是:

文、行、忠、信。

(《述而》)他告誡學生要愛惜生命,伺機而動。

“篤信好學,守死善道。危邦不人,亂邦不居。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泰伯》)

人生最終也是“信”來幫助自己完成修養君子的偉業。

“君子義以為質,禮以行之,孫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衛靈公》)

孟子捨生取義的人生觀也是孔子的人生的寫照。

“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捨生而取義者也。”(《孟子·告子上》)

他告訴子路,

“見利思義,見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為成人矣。”(《憲問》)

在孔子的一生中,一切的基礎就是信義,

“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述而》)“君子之於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里仁》)

沒有“義”這個前提,富貴不可取。對於世界上的任何事情沒有什麼是必須的,也沒有什麼是必不能的。干與不幹唯有“義”這個唯一的準則。

孔子對待長輩的生死態度是

“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為政》)

對待自己生死的價值則是:

“朝聞道,夕死可矣。”(《里仁》)

在孔子看來沒有價值的人生是不值得活的,《憲問》中孔子罵原壤的話振聾發聵!影響了中國人幾千年的生死觀。

“幼而不孫弟,長而無述焉,老而不死,是為賊。”

儒家雖然相信

“死生有命,富貴在天。”(《顏淵》)

但儒家不提倡消極被動地活著,提倡人活著就要像曾子總結的那樣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泰伯》)

明不告實深告

朱熹注:

“問事鬼神,蓋求所以奉祭祀之意。而死者人之所必有,不可不知,皆切問也。然非誠敬足以事人,則必不能事神;非原始而知所以生,則必不能反終而知所以死。蓋幽明始終,初無二理,但學之有序,不可躐(liè逾越,超越)等,故夫子告之如此。”

朱子說不能做到誠敬事人必不能瞭解事鬼之道。不能理解原始的生的意義,必無法瞭解最終的死道。學習有其該有的次序,不可以超越。朱子還引用程子的話進一步說明:

“晝夜者,死生之道也。知生之道,則知死之道;盡事人之道,則盡事鬼之道。死生人鬼,一而二,二而一者也。或言夫子不告子路,不知此乃所以深告之也。”

程子說,瞭解了生道就懂得了死道;懂得了事人之道就能盡事鬼之道。有人說夫子並沒有給子路答案,是不瞭解孔子用更深奧的方式給了子路答案。

道客村曰:

未能事人焉事神,

未懂人生死何能;

鬼神不過祭祀用,

重生輕死在修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