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志異:書生誤入地獄的離奇經歷

安徽安慶有一個書生,姓劉,此人多行不義,做事不修邊幅。有一日,喝酒回家,中途遇見已經死了的表兄三哥。

劉書生醉得暈暈乎乎,忘記三哥早已死了多年,問道:“去哪裡呀?三哥。”

三哥回頭,說:“我早就不是人了,你難道忘記了?”

劉書生恍然大悟,但也沒有恐懼,繼續問:“陰間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三哥回答:“我呀,最近在轉輪王殿下做抄抄寫寫的工作!”

劉書生說:“人世的生死禍福,你一定知道的嘍!”

三哥回答:“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怎麼會不知道!只不過太多太雜,記不住而已,三天前我還看見你的名字!”

劉書生一驚,馬上問自己未來會發生什麼事。

三哥回答:“也沒必要騙你,你的名字在黑冊子。”

劉書生大驚,瞬間清醒,哀求三哥救命。

三哥說:“我可沒有這個本事,只有多做善事才有希望,但你惡貫滿盈,恐怕不是大善都不足以彌補過錯,想你一個窮秀才有什麼能力做大善事?日行一善恐怕都來不及,但努力做個好人,或許能夠早日脫離地獄!”

劉書生跪地大哭,求三哥救救自己,抬頭的時候已經消失不見,回家的時候心情低落,從此洗心革面,一點壞事也不敢做。

聊齋志異:書生誤入地獄的離奇經歷

以前劉書生和鄰居的妻子私通,鄰居發現也不敢說,一直忍著想找機會報復。自從劉書生改過自新,不再和鄰居妻子來往,鄰居沒有機會報復,心中不爽。

一日二人在田間地頭相遇,鄰居騙他有事來到井邊,趁劉書生一不注意,一腳踢去,劉書生掉落深井,鄰居看著井深數丈,判斷劉書生凶多吉少,心中大喜。

天黑之後,劉書生居然甦醒,坐在井底大哭,卻無人應答。同時鄰居也擔心他死不了,過了一夜又回到井邊檢查,果然聽到劉書生在井底喊叫,於是抱大石頭扔下去。

劉書生躲到角落不敢出聲,鄰居知道這小子沒死,便挖土填井,幾乎要填平。井中漆黑,真的和地獄沒有區別。空洞洞又沒有食物,很難維持生命;劉書生趴著挪動身體,不遠處發現有水,除此之外再也無路可走,便返回原地。

一開始還覺得飢餓,時間長了也忘記了,思前想後身在井下也不能做善事,只好一心念佛,忽然看見有火光閃爍,井底都是火光。

劉書生說:“聽人說磷火都是冤死鬼,雖然現在我還活著,但很難活著出去,如果一起做鬼也不寂寞呀。”

磷火慢慢浮出水面,磷火中有一人,身高是正常的一半,劉書生問他從哪裡來,他回答:“這本來是一口挖煤的井,主人挖煤的時候,震動了地下的古墓,墓中的飛龍相公引海水淹了深井,當時溺死的有四十三個人,我們都是冤死的。”

劉書生問:“飛龍相公是什麼人?”

回答:“這個我們也不知道,飛龍相公好像是大學士,現在是城隍的幕僚,他也知道我們無辜被連累,每隔三五日便派人送一些粥飯。我們的屍骨一直被水浸泡,不能轉世投胎。你重返人間的時候,希望幫我們修一座墳墓,真的可以幫助很多人。”

聊齋志異:書生誤入地獄的離奇經歷

劉書生說:“如果我還能活著出去,這也不難,現在井底,怎麼奢望重見天日!”於是他便教這些冤死鬼一起唸佛,找小石子代替佛珠,用來計數。

劉書生也不知道外面是白天還是黑夜,困了就睡,醒了便坐著。忽然看見遠處有燈籠飄來,冤死鬼歡喜雀躍,喊道:“飛龍相公送飯來。”並邀請劉書生一起。本來劉書生還擔心前面水涼且太深,自己無法過去,但在眾鬼的拉扯之下也只好下水,感覺自己輕飄飄的好像在空氣中一樣。

曲曲折折地走了一里多的路程,忽然到了一個地點,他們才放下劉書生,讓他自己走;走了一段臺階,過了臺階之後出現一處宮殿,殿內有火燭,有人胳膊那麼粗。

劉書生終於見到光亮,開心跑過去。殿上坐著一個老者,穿戴儒雅,劉書生不敢上前,老者看到,驚訝地問:“此人是哪裡來的?”

劉書生趴在地上講了自己的事情。

老者說:“孫子,我是你祖先呀!”

於是讓他站起來看了看,賜了座位。說道:“我叫劉鏽,字飛龍。那時候因為兒子不孝不忠,勾結土匪,在我墓穴旁邊挖井,我很不爽,便引來海水淹死他們,也不知道他們後來如何!”

原本劉書生家族有五大支,劉伍是長房。一開始,鄉里有一大戶人家賄賂劉伍,要在劉氏祖墳旁邊挖煤。劉氏其他子弟畏懼他,不敢阻攔。挖了沒多久,忽然挖到地下河,河水爆發,挖煤的都被淹死。死者家屬便對簿公堂,最後劉伍和大戶人家賠償許多錢財,從此窮困潦倒;劉伍的後代更是窮的沒有立錐之地。

劉書生是劉伍弟弟的後代,以前聽說過祖先的事情,便告訴老者,老者說:“這個敗家仔,子孫也不會有什麼出息!既然你也到了這裡,便好好讀書,改過自新吧!”

吃飯酒菜,便拿來許多書籍和文房四寶,都是一些明代的東西,一邊讓劉書生讀書,同時出題目考試,好像在私塾一樣。殿上的蠟燭一直亮著,從未熄滅。困了就睡覺,也分不清白天還是黑夜。

老者有時候出遠門辦事,便安排一個書童看著劉書生。好像過了好幾年,還好不曾感覺辛苦,唯獨苦悶的是沒什麼好書,只有明朝的八股文幾百篇,劉書生都抄寫了四千多遍。

有一天老者說:“你的苦難已經完畢,可以返回人世了。我的墓穴距離煤井太近,陰風刺骨,你功成名就之後,務必給我遷墳到村子東邊。”

劉書生牢記在心,老者命群鬼護送他返回。群鬼也囑咐他,千萬記得出去之後超度他們;但劉書生也不知道如何出去。

聊齋志異:書生誤入地獄的離奇經歷

在劉書生失蹤的時候,家人四處搜查沒有結果,便報官府,縣官派人調查也沒有絲毫訊息。過了三四年,縣官退休,也就不再調查劉書生失蹤的案子。他妻子為了生活也改嫁他人。

當地有人修整廢棄的枯井,才發現洞中的劉書生,檢查發現還沒死。眾人大驚,便找到他的家人,過了一天,劉書生甦醒後講述了自己在地獄的事情。

當時謀害劉書生的那個鄰居,回家後又殺死了自己老婆,岳父報官,鄰居被抓入獄,出獄後瘦得皮包骨頭,聽說劉書生居然復活,嚇得他馬上搬家離開。親戚們商量抓住那個鄰居報復他,但劉書生不同意;劉書生認為這也是自己作孽,和他沒有關係。

鄰居知道後,便悄悄搬了回來。

由於井水乾涸,劉書生便找人進洞,找到祖先的屍骨,買了棺材,埋葬在村東邊。回家檢視族譜,的確有一個叫劉鏽,字飛龍。並祭祀一番。當地縣令聽說這件事,看了他的文章,十分賞識他的才華,便以優秀的成績進了鄉試,後來還中了舉人,劉書生便祭拜祖先劉鏽,春秋兩季掃墓,年年不曾中斷。

這一篇出自蒲松齡《聊齋志異》中《龍飛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