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建安:黑格爾歷史哲學對歷史研究的若干貢獻

紀念黑格爾誕辰250週年

今年的8月27日是黑格爾誕辰250週年的重要紀念日。在恩格斯等人語境下,黑格爾被冠以德國古典哲學的集大成者這一無比尊容的名號,儘管學界對於黑格爾及背後德國古典哲學的範圍及遺產的界定有很多不同的看法,但不可否認也需要指出的是,從康德到馬克思的哲學沉思中,黑格爾是一座必要的橋樑,而且相較起謝林、費希特等人來說,黑格爾更是大器晚成,其顯學的地位與影響是無與倫比的。

正是黑格爾憑藉其辯證的方法和深厚的歷史感,實現了對自然、社會歷史和人類精神等各種內容的全面綜合,這一基於對西方哲學思想的系統梳理而建立起哲學體系成為他的重大貢獻。不難發現,黑格爾的一切哲學領域都滲透著歷史興趣,以至於雖然黑格爾的歷史哲學是他整個哲學體系中的一個組成部分,但從某種程度上講,可以說黑格爾哲學本質上就是一種歷史哲學,是對人類社會和人類意識發展史的一種哲學的思考。恩格斯對此極為稱讚並給予高度的評價,說“他是第一個想證明歷史中有一種發展、有一種內在聯絡的人”,並且黑格爾這種劃時代的歷史觀“是新的唯物主義觀點的直接的理論前提”。

黑格爾歷史哲學思想主要集中體現在其《歷史哲學》一書中,這他是從1822年開始在柏林大學開設歷史哲學的課程內容,最終形成的《歷史哲學》實則為他的講義,並在他去世之後,由他的學生根據收集到他的講義和學生們的聽課筆記不斷補充而出版的成果。

黑格爾歷史哲學

首次提出研究和書寫歷史的三類形態與方法。

其顯著特點就是看待歷史的辯證發展,形成辯證歷史觀。

深刻闡述著“理性”和“自由”這一貫穿於歷史始終的核心概念。

積極迴應和關切人們關於一些歷史問題的熱點爭論。

為歷史唯物主義的產生和發展作出了突出貢獻。

黑格爾歷史哲學首次提出研究和書寫歷史的三類形態與方法。

黑格爾將研究歷史的方法分為三類,即原本的歷史、反思的歷史和哲學的歷史。原本的歷史就是當時的史學家把他們自己所親身經歷和目睹的事件以文字等方式記錄下來,這原本的歷史大多可以保持歷史的原貌,通常我們將其稱之為“史料”。而反思的歷史則是史學家用當代的精神去考察以往發生過的歷史,不免會帶有主觀的理解,或者說是將過去的歷史以一種“現在”的精神表現出來,其實現在大多數歷史學者就是在做這類事情。在反思的歷史中,既有對一個民族、國家或世界全部歷史的史料進行的整理和反思,從中獲得一些經驗和教訓;也有對各種歷史記述的一種批判,或對於它們的真實性、可靠性的一種檢查,今天稱之為“史學史”的研究;此外還有選擇歷史文化中某個專題來做研究,現稱之為“專門史”研究。第三類則是哲學的歷史,即黑格爾自己所講的歷史哲學,黑格爾曾說過“‘歷史哲學’只不過是歷史的思想的考察罷了。”因此要用哲學的觀點考察歷史,就是要透過雜亂無章的歷史事實,看到世界歷史的程序是一個合理的過程,而這個哲學的觀點就是黑格爾開創的“思辨哲學”,只有運用思辨的觀點,把握先驗的歷史法則,然後去印證那些經驗的歷史內容,才能從歷史的風雲變幻中看到歷史的真理與目的。正是黑格爾所提出的這第三類方法開闢歷史研究的新境界,影響了很多歷史的研究者,其中的代表便是柯林伍德和他提出的經典論斷——“一切歷史都是思想史”。

黑格爾歷史哲學的顯著特點就是看待歷史的辯證發展,形成辯證歷史觀。

黑格爾說:“要想了解歷史和理解歷史,最為重要的事情,就是取得並且認識這種過渡裡所包羅著的思想”。這個思想就是前面提到的“思辨的思想”,即歷史與邏輯相一致,既尊重歷史事實,又從理性的範疇出發研究歷史,觀察歷史現象,並且從歷史事件的內在邏輯中,發現貫穿於歷史發展過程的規律性。黑格爾還說“整套思辨的認識方法,跟其他任何認識方法有本質上的區別。只有洞察這種區別的必然性,才能把哲學從其現在所陷入的那可恥的頹廢中挽救出來。”這不僅源自黑格爾對之前的歷史學家對歷史現象作出膚淺表面的觀察和理解表示出的不滿,也更是他深信只有“思辨的哲學”才可以把歷史從“形式”與“內容”二者不統一這個困境中解救出來,才可以看到歷史的真相。黑格爾認為,只有在人類歷史中,才有新東西的產生,才有著發展,雖然說人類會有生老病死,也免不了受到自然規律的限制,但人類不止有身體的軀殼,更具有內在精神,人類可以自己規定自己的本質,可以給自己規定發展方向,人類有著創造能力,可以創造出一個不同於“自然世界”的“精神世界”,包括道德、政治、經濟、文化等領域,透過自己設立價值準則、行為規範、法律條文等約束自己,而這些創造出來的精神成果不會因為創造者的死亡而死亡,“精神”一旦創造出來是不會消逝的,它會在人類生活中延續下去,從一個民族轉移到另一個民族,這不是一個重複的過程,而是一個迴圈上升、不斷髮展的過程。因此黑格爾明確地指出,世界歷史發展的原則是進步的,是不斷從簡單到複雜,從低階到高階,從不完善到完善的過程,世界歷史是在矛盾的推動下不斷向前發展的,每次矛盾的解決又會成為下一個矛盾的開始,而世界歷史永遠是曲折向前的,無論發展的過程多麼艱難,但是作為歷史發展必然性的普遍原則是始終不會改變的,歷史發展永遠是一個不斷進步的過程。

黑格爾歷史哲學深刻闡述著“理性”和“自由”這一貫穿於歷史始終的核心概念

。在黑格爾看來,歷史的本質就是“理性”,世界歷史的發展過程也就是“理性”展開的過程。黑格爾在《歷史哲學》中說:“理性就是實體,也就是無限的權力。”“由於‘理性’和在‘理性’之中,一切現實才能存在和生存。”“做著它所創造的一切自然和精神生活的基礎”“是它自己的生存的唯一基礎和它自己的絕對的最後的目標。”因此,在黑格爾的視野中,理性是歷史的主體,是一切現實存在的基礎;理性又是主宰世界的能力,是歷史的源泉和動力;歷史就是理性作為主體創造出來的客體,是理性的產物和作品。誠然,黑格爾把“理性”理解為“絕對精神”,畢竟黑格爾的哲學體系就是“絕對精神”的自我認識、生成和發展的過程。但黑格爾的貢獻在於,他對於這內在於歷史中的“理性”的把握中藉助了“思辨的思維”,理性並未因它的必然性和普遍性與歷史領域相分離,歷史也沒有因為它的偶然性和特殊性而漫無目的。黑格爾認為“‘理性’尤其應該清醒,反思必須活躍著,誰用合理的眼光來看世界,那世界也就現出合理的樣子。”的確,從感性的角度看,世界歷史充斥著偶然、任意,個人的生老病死,各個民族的興衰存亡,我們只看到了歷史的紛紛擾擾、變化無常,極易使人認為一切歷史現象都沒有內在的、必然的聯絡。但黑格爾強調,人們應該用理性的思辨哲學的眼光來看世界,那就會看到人類歷史其實有著比自然歸宿更高一層的必然性,這就是說歷史是有規律的,這種規律要在必然性中體現出來,這個必然性是內在於世界歷史中的,指明瞭歷史發展的方向,人類的活動方式是多種多樣、千姿百態的,現實的發展也是會受到許多偶然性因素的干擾,呈現出許多沒有普遍性的事件,承認歷史有著必然性不代表歷史發展的過程就像機器一樣做僵死的運動,機械式的前進。而是應該看作種子生長成樹木般的有機生命式的發展。正如每一粒種子都有成長為樹木的可能性,但並不是每一粒種子都能夠順利地發芽,許多樹木都會在半途夭折,但這並不否定種子本身具有的內在的必然性。在黑格爾看來,理性有它自己追求的目的,它最終的目的是要達到自己的概念——自由的實現。放在世界歷史這個領域來說,那就是世界歷史自有理性在其中,亦即世界歷史是有著“自由”這個最終的內在目的性,即人類歷史是以“自由”為目的的,“自由”就是理性之所在,真理之所在,這隻能在人類歷史中得到實現,而且必然會在人類歷史的發展過程中得到實現。

黑格爾歷史哲學積極迴應和關切著人們一些關於歷史問題的熱點爭論。

在人們經常討論歷史的動力是什麼的問題上,黑格爾提出了熱情的觀點,即“那個使它們行動,給它們決定的存在的原動力,便是人類的需要、本能、興趣和熱情。”黑格爾理解的熱情不單單指人單純的情感和動物式的衝動,而是包含著人類意志內容。他認為世界歷史是以人類活動展開的,人類要想在其中生存,就必需滿足衣食住行等基本需要,這是熱情中基礎最原始的部分,這直接關係到人類生存的利害關係,而人類對個別興趣和自私慾望的追求卻是構成了世界歷史發展最強勁的動力。當一個人在具體的需要上得不到滿足,不管那是最基本的需要或者是無盡的需要,那就會造成一股強大的動力促使他去得到滿足。黑格爾還站在歷史的角度而非道德的角度,針對在資本主義的商品經濟下,人們會以“自我”為中心,甚至置道德法律於不顧,無止境的追求私利私慾的滿足的現象,並沒有對此現象過多批判,因為他認為這是世界歷史所要走的必經之路,只有當個人有機會滿足自己的需要時,他的積極性才能調動起來,只有當個人獲得私有財產時,他才會對世界關心起來,他們的自我意識才會覺醒,開始保護自己的私有財產,開始表達自己的主見。只有在強大的物質利益的驅動下,人類意識才會從“自我”到“自覺”,世界歷史才會從“自然”發展到“自由”。黑格爾同時認為真正的熱情必須包含著理性,真正的理性不是僵死的,而是內在著熱情,二者也有一種辯證的相互交織的關係,即在歷史中“熱情”不一定有普遍性,但卻一定有著具體內容;而“理性”一定有著普遍的法則,體現在道德、法律中的規範制度。

在關於時勢與英雄的關係這一經典的歷史命題上,黑格爾將社會歷史中的人分為兩類,一類是“進行再生產的個人”,即普通個人或人民群眾,另一類是“世界歷史的個人”,即歷史上的偉大人物或英雄人物,他認為這兩類人的活動都與世界歷史的發展息息相關,但所發揮的作用不同。在黑格爾的眼中,人民群眾始終是缺乏理性的,他們的活動不是“自覺的”而是野蠻與恐怖的,是不能引領歷史進步的,無法把握住“絕對精神”。而開創新時代的任務自然落在英雄人物肩上,英雄人物也和人民群眾一樣,從自己的特殊目的出發,但是他們的追求會關聯著時代的精神,他們不像普通個人只顧眼前的蠅頭小利,有著雄心壯志,他們不會停留在舊制度的枷鎖中,而是要順應時代潮流,開創新的時代。同時,黑格爾指出,並非所有的野心家都可以稱作英雄,也不是所有反對舊制度的都是英雄的行為,真正的英雄是那些高瞻遠矚,洞察到了新時代的要求,把握住了時代精神的脈搏的人物。黑格爾還認為,英雄同樣也是理性的工具和手段,他們只是看到了什麼是時代需要的東西和正合時宜的東西,憑藉敏銳的目光、睿智的頭腦帶領著群眾打破業已腐朽的舊制度,實現他們那個時代的要求,如果英雄人物能夠把自己的目的與時代的要求結合起來,於是他就藉助了歷史的力量,成就了一番大事業。但如果歷史的時機尚未成熟,即使個人擁有著英雄人物的特質,也不會得到群眾的冒險支援。但英雄人物並不是隨心所欲的,他們的創造活動不會超出時代精神給他們劃定的界限。一旦他們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就凋謝零落,就像脫去果實的空殼,被歷史所拋棄,群眾就不會再支援和跟隨。如果英雄不能去發現這更深層次的道理,而是在不恰當的時機強逞英雄,只會收到悲劇的下場。

在關於什麼是國家的問題上,黑格爾認為國家是具體自由的實現,即國家保障個體對特殊利益的追求,承認他們擁有的權利;同時,個人的特殊利益又必須統一到國家的普遍利益上來,把共同體的利益視為他們活動的最終目的。黑格爾認為,人的本性是自由的,但這是抽象的形式,只有在國家和社會中同透過“教化”,建立起一個有序的道德和法權世界,人才可以逐漸把自己自由的本質實現出來,人們超越自己自然屬性,在現實世界建立以一套約束自己、規範自己的道德、法律法規,表面上看好像是與自己本性相對立的,是對自由的限制,但這正是實現具體自由的途徑,透過遵守自己給自己制定的法則,人們擺脫了自然的盲目性,使自己的活動更加符合理性精神,意識到人的本質是自由的,人的活動也是以自由為目的的,終於達成了對立的統一,把自己實現在現實的國家生活中。

此外,黑格爾歷史哲學還根據“自由意識”形成的邏輯順序,將世界歷史分為四個時期:東方世界、希臘世界、羅馬世界和日耳曼世界。“東方從古到今知道只有‘一個’是自由的;希臘和羅馬世界知道‘有些’是自由的;日耳曼世界知道‘全體’是自由的”。黑格爾認為世界歷史的起點是東方,而西方則是世界歷史發展的終點,他還將世界歷史過程比喻為人的一生,將東方國家比作歷史的孩童時代;將希臘比作歷史的少年時代;將羅馬比作歷史的青年時代;最後將日耳曼比作歷史的老年時代,這是世界歷史的成熟階段。必須指出的是,儘管這樣的劃分方式是問題的,但黑格爾透過四個階段描述世界歷史程序,主要目的展示了自由意識在歷史程序中一步步地實現,可以說,世界歷史就是人類自由的發展的經歷。黑格爾更以“世界民族”的更替表達了世界歷史由低階到高階發展的過程,認為世界歷史就是民族精神發展史。不難理解,在理論世界中“精神”當然是個概念,因此黑格爾只能抽象地去描述“精神”的一般特性,但在現實世界中,“精神”一定要有個落腳之處,那就是各個民族形成的意識世界,因此黑格爾認為歷史哲學考察的是各個民族所孕育形成的民族精神,因為那個“絕對精神”的歷史最終目的是要藉著不同的民族精神來逐步實現自己的。黑格爾還認為世界歷史就是在一定時間內佔統治地位的民族之間相互更替運動的過程,每一個民族精神代表著“絕對精神”發展過程中的某一個歷史時期,各個民族和國家的歷史就是“絕對精神”自我認識、自我實現過程中的某一環節,是一個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客觀過程。世界歷史是“絕對精神”實現自己的舞臺,而民族精神是“絕對精神”在世界歷史中實現自己的中介或環節,“絕對精神”在世界歷史中的實現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有一個自我外化的過程,民族精神在本質上是特殊的,是那絕對的普遍精神的一部分,“世界精神”是由較低階的規定過渡到較高階的原則、概念,全面的實現它的理念。黑格爾在最後總結道,世界歷史是一個相互聯絡,不斷進步的整體。

黑格爾歷史哲學為歷史唯物主義的產生和發展作出了突出貢獻

。學界總是指出,歷史唯物主義對黑格爾歷史哲學的批判與超越,則這句話可以被認為是實際上肯定了黑格爾歷史哲學的突出貢獻。列如,黑格爾認為精神的本質是自由,世界歷史的目的是自由的實現,這一點對馬克思產生過重要的影響,馬克思也把人類歷史的發展看作從必然王國向自由王國的飛躍。誠然黑格爾把世界歷史看作是自由意識的進展,作為歷史分期的標準,把歷史當作認識的歷史,而不是實踐的歷史,這一點在馬克思創立的歷史唯物主義那裡,透過物質生產實踐來解釋觀念的東西,也是對黑格爾歷史觀進行改造,將世界歷史置於物質生產活動的客觀基礎之上,使世界歷史有了正確的邏輯前提的結果。還有,黑格爾關於熱情是歷史的動力的理論,在一定程度上把世界歷史發展歸結為人們對物質利益的追求,論述了利益在歷史中的重要作用,基本包含有唯物史觀的萌芽。黑格爾儘管崇拜英雄,但他卻不認為英雄創造歷史,相反,而是認為時勢造英雄,英雄在歷史發展中的作用是很有限的,更為可貴的是,黑格爾也肯定人民群眾在歷史發展中的重要作用,人民群眾透過生產實踐活動創造出的物質財富是歷史發展的基礎,雖然黑格爾的錯誤在於把英雄人物與人民群眾完全對立了起來,但這還得歸結為他的一個致命的根本問題,即黑格爾沒有從現實的出發,而是從抽象的、絕對的實體出發來理解歷史,而馬克思從現實的人出發,認為具體的人的生產實踐活動及其精神活動,才構成了真實的世界歷史,但這並不能抹殺黑格爾歷史哲學的對歷史唯物主義的重大貢獻。即使黑格爾對國家的考察沒有從實際出發,而是站在純理論邏輯的角度,從一個簡單概念推演出其全部內容,認為國家的理念就是這個概念發展過程的起點,既構成各個特殊環節的基礎,又是發展的最後目的,馬克思也是在批判之中實現了國家學說的更新,更不用說辯證歷史觀對歷史唯物主義的直接影響了。

黑格爾有句歷史哲學名言,“如果說世界歷史哲學要在哲學的視角下去考察歷史問題的話,那也就是說理性統治世界,世界歷史因此就是一個合乎理性的程序。在這種意義上,凡是合乎理性的,都是現實的,凡是現實的,也都是合乎理性的。”百年以來,這句話被廣泛的討論與質疑,但我想說,作為歷史的學習者決不能庸俗地理解這句話,而是把它放到黑格爾的整個精神哲學體系之中去理解。應該認識到黑格爾歷史哲學擺脫了神學歷史觀的桎梏,批判了十八世紀啟蒙思想家把個人意志當作歷史發展的動力的觀點,極大促進了史學研究的進步,黑格爾一方面吸取前輩的合理思想,憑藉其淵博的歷史知識為基礎,運用他非凡的思辨才能,把始於康德、赫爾德的德國古典歷史哲學的各個方面,作為一個環節納入到自己的歷史哲學,建立起一個龐大的歷史哲學體系。黑格爾對歷史發展的探索,包含著豐富的辯證法思想和現實的歷史內容,無論是從深度還是廣度來說,都遠遠超過了前人。特別是,黑格爾認為整個自然世界和歷史世界都是不斷運動、不斷變化的,歷史是一個從低階向高階不斷髮展的過程,是合規律性與合目的性的統一。他還看到了人類活動對於歷史發展的重要性,肯定了人的主體能動性,將人的熱情、意志以及民族精神視為推動歷史發展的重要力量,不論是普通的個人還是英雄人物都會對歷史的發展產生一定影響。但最遺憾的是,黑格爾將這一切都歸結於理性的統治之下,而這個理性不是來自現實歷史的考察,而是一種先驗的、預先構建的,從外面輸入歷史的觀念,這就迫使歷史的發展必須符合邏輯觀念的發展,不難發現,黑格爾歷史哲學中自身也充滿著矛盾:他一方面認為理性主宰著歷史,但又歸咎為宿命論;他肯定人的活動是歷史發展的現實力量,但又認為人只是理性的工具;他承認勞動創造歷史的積極性,卻又把勞動看作是抽象的精神活動的反映;他看到人們對利益的追求推動了歷史發展,卻最終還是把推動歷史發展的根本動力歸結為理性。而這些“遺憾”在之後馬克思、恩格斯在創立歷史唯物主義中終被彌補。但黑格爾歷史哲學對歷史研究的若干貢獻是不被遺忘和彌足珍貴的,他的確教給人們觀察和研究歷史的一些重要方法,至今依然使我們受益匪淺,影響著我們看待歷史的方式,哪怕是大名鼎鼎的湯因比、斯賓格勒、福山他們……

本文作者系阮亭研究室首席撰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