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都》剛火就被禁,妻子又疑心重重,賈平凹的人生來到十字路口
作為作家,賈平凹在中國文學史上絕對濃濃地抹了一筆;
他的《廢都》,曾經紅極一時。
一個農村娃,寫了一部轟動全國的都市小說,還差點被禁了。
是文如其人?還是用手中的筆肆意顛覆了一下人生?
下面我們一起解讀著名作家賈平凹的真性情。
大作家生長在純天然的風水寶地
那時,有沒有讀萬卷書不敢說,但行萬里路對賈平凹來說是天方夜譚。
十九歲前,他就沒有走出過棣花街方圓三十里。
生活的一切絕對是綠色環保純天然。
布衣草鞋,各種農活手到擒來。
雖然從小多病,但基本沒去過醫院。
治療方法很民間。
喝薑湯捂汗,拔火罐驅寒,或用磁片割破眉心放血。
若久治不愈,就請跳大繩的來裝神驅鬼。
賈平凹學習的教室,是舊祠堂改的。
在那裡他學會了認字,學會了秦腔,能寫對聯和銘錦。
這塊厚土,統稱商洛。
棣花村的人很自豪,因為李白、杜甫、王維、韓愈來過這裡並留下詩句,儘管土匪們也常來,但他們忽略不計。
如今,這裡有一塊更大的招牌立在那兒,那就是山牆上的一行大字-——“天生我才必有用”,它是村裡土生土長的大作家平娃(賈平凹小名)當年刻下的。
可有時,他們又對大名鼎鼎的平娃很不以為然;
說,像他那樣的,這裡能拉一車!
很多年裡,這村鎮上人人脖子細長,沒一個胖子。
能人俯拾皆是:善雕刻的,會泥塑的,通文墨的,精胡琴的,理鼓譜的,唱秦腔的……
真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有人張口就能說《封神演義》,據說和書上一字不差;
有人從鍋底抹點黑,能在牆上畫出二十四孝圖;
還有人領著一眾弟子,修建了全縣幾乎所有的重要建築。
以至於幹部被派到棣花街,一般不隨便說文寫字,怕露怯。
賈平凹生在一個大家族,二十二口人,他父親排行老四,三位兄長合力把他供養成賈家第一個有文化的人,成了村裡的教書先生。
四房共一口大鍋,十七個孫兒孫女繞在祖母膝下,盡享天倫。
直到20 世紀 60 年代,才分家單過。
所以,賈平凹的家族意識根深蒂固。
從小,賈平凹就有塊心病——個子不高。
體育競技什麼的他毫無優勢,看女孩子玩也覺得無趣,於是童年的他對地縫中的螞蟻、樹上鳴叫的蟬、向日葵上的彩蝶、生死搏鬥的昆蟲等產生了興趣,日後他的作品中有大段的對這類動植物的描寫。
關於個子,他直到60歲,還有心結。
臉上不無遺憾地說:兄弟姐妹四個,怎麼就兩頭矮小中間的高大呢。
究其原因,他恨故鄉的貧困,令他的身體始終沒長開;
也懷疑是大學時代沒有供暖,被子又薄,冬夜裡常常冷得縮成一團的緣故。
可一有機會,他就拿自己的個子跟人逗樂,自己是不笑的:
“寄居朋友家寫《廢都》的時候,渭北的天氣比戶縣還要冷,房子裡雖然有煤火爐,我依然借穿了他的一件羊皮背心,又買了一條棉褲,穿得臃臃腫腫。個子本就不高,幾乎成了一個圓球。每次下樓梯,想著如果一腳不慎滾下去,肯定會骨碌碌滾到院門口去的。“
“開會期間,馮驥才要跟我照相,我說,我不跟你照。北京有朋友說,馮驥才一米九,你一米六,你見了他,遠遠打個招呼就可以了。”
在賈平凹的世界裡,美人都是高個子,大長腿。
雖有點“吝嗇”,但我本善良,希望成為一塊“近我者赤”的硃砂
賈平凹承認自己是個農民,善良本分,好強有點自私,但能出大力,有了苦也不對人說。
他的脾氣秉性遺傳自父親,創作靈氣可能來自母親。
他心軟,不會拒絕人,狠不起來。
女兒賈淺淺說,這麼多年,從沒聽父親背後說過什麼人。
即使在文字中讀出些什麼、也是平和之語,且點到為止。
有記者問:很多人不喜歡看餘秋雨先生,您為啥與他私交不錯呢?
賈平凹說:“誰寫得好我就佩服誰,出個人才不容易。他對文學是有貢獻的。”
當又問到對莫言獲諾獎的爭議時,他說:“那有什麼可爭議的?這麼好的一個作家獲得那麼大一個獎,我們應該祝賀和致敬。”
賈平凹一向避談Z治。
他說:“我只想讓我接觸到的人不變得那麼壞。”
就如他一直喜歡的螢火蟲,自帶了小燈;
家鄉的棠棣花,自染了顏色。
好多人都說賈平凹“嗇皮’(吝嗇)。
賈平凹節約用水,到了令朋友們髮指的地步……
他說,在我眼睛裡,錢就是鹽,他總要換算成能買兒斤鹽。
賈平凹對稿紙格外珍惜,他的字佔地面積極小,密密麻麻,看起來很吃力。”
90 年代初,某刊物贈送他幾本稿紙,他一直捨不得用,最後畫上冥錢,燒給了去世的父親。有一年,賈平凹在書房裡貼出了字畫的潤格,每幅字千元,每張畫千五,不管親戚還是朋友,他拒絕討價還價,被朋友們議論了好一陣。
有一次和鄰居玩牌,對方連著輸,賴著不給錢,他竟然奮不顧身撲過去掏人家的口袋。
兩人你爭我奪,賈平凹的手上留下了抓痕。
強行拿到錢後,他很得意。
賈平凹一張四尺書法賣10萬,錢倒是掙下了,卻在親戚朋友心裡沒落下好。
西安城裡到處可見賈平凹的墨跡,人們說他掉進了錢眼裡。
賈平凹也不解釋。
逢年過節賈平凹必回故鄉,去參加老親世故的婚喪嫁娶。
村裡人並不看重他是個作家,只是說:賈老四的兒子回來了!
他趕緊上前遞紙菸。
賈平凹在城裡的小屋,在相當長的時間,都是家鄉人在省城的辦事處。
大事小情都來找他,有時也煩,但他不忍心拒絕。
他備了一大摞粗瓷海碗,幾副鋼絲床,老家一來人肯定要吃撈麵,腥油拌的辣子,大疙瘩蒜,喝酒划拳,惹得同樓道的人家怒目而視。
跟時代潮流不搭調的文學青年
從開始寫作,賈平凹就跟時代的潮流不搭調。
人家寫J級鬥爭,至少也寫寫農村的先進人物,但賈平凹寫的卻是“情呀、感呀”唯美的一些東西。
分管小說的一個女編輯很生氣:“賈平凹這個人小資產階級思想很嚴重,以後他的稿子就不看!“
西北漢子的作品卻在北方根本發不出去,沒想到上海成了他的福地。
《滿月兒》發表在《上海文學》頭條後,陝西人才開始關注賈平凹這個人。
當時對賈平凹評價最高的,也是上海的那批評論家。
《山地筆記》一出來,上海評論家已經把他當成大作家看了。
而陝西的老中青三代批評家,都對他評價不高。
賈平凹無視眾人對他的質疑,寫出了《商州初錄》、《雞窩窪人家》等一系列優秀作品。
《雞窩窪人家》被改編成電影《野山》,獲得了“金雞獎”。
此時的賈平凹,在文壇越來越引人注目。
一場“誤會”,賈平凹幸福的家庭破碎
1978年,賈平凹有兩件大事值得慶賀:
《滿月兒》獲得全國第一屆優秀短篇小說獎,意味著他在文壇站住了腳;
1979年元旦,登記結婚,他娶了妻。
成家立業一下子都搞定了。
賈平凹的婚姻,是
棣花鎮
村西頭賈家的兒子,娶了街東頭韓家的女兒,青梅竹馬的那種。
妻子韓俊芳是村裡的人梢子,縣劇團的尖角兒,會唱秦腔。
人長得美麗,臉上總是笑盈盈的,高矮胖瘦恰在好處。
不管走到哪裡,也能產生一個強烈的“場”。
當時,韓家的成分不太好,賈父堅決反對他們在一起,但賈平凹愛得火熱。
他放下手邊的工作,追去丹鳳縣劇團找韓俊芳。
韓俊芳因為賈父反對,閉門不見賈平凹。
他站在雨中,久久不肯離去。
就像如今的粉絲追星一樣,韓俊芳演出到哪裡,賈平凹就追到哪裡。
終於,賈平凹用一顆熾熱的愛心,打動了韓俊芳和她的父母,兩人喜結連理。
不得不說,婚後的韓俊芳是個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賢惠妻子。
家裡的大小事務、對外的交際應酬,她都處理得當。
賈平凹常常在朋友面前自豪地誇讚,家裡這個灶房是俊芳動手搭建的,那個衣櫃是俊芳請人打製的。
不光如此,韓俊芳對賈平凹的朋友們也很尊重熱情,朋友們來家,韓俊芳熱情地準備吃喝,還親自去車站送行。
在朋友眼裡,他們是一對非常恩愛和諧的夫妻。
但過了愛情的甜蜜期,兩人在性格磨合中出了問題。
賈平凹漸漸在朋友們面前抱怨,妻子個性太強勢,以至於到了不想與妻子說話的程度。
他覺得韓俊芳只懂操持家務,沒有精神追求。
兩人的溝通越來越少,夫妻間的障礙越來越多。
其實,任何人的性格都有他的兩面性。
韓俊芳長得漂亮,事業生活都拿得起、放得下,性格強勢些似乎也合乎情理。
但賈平凹作為丈夫,不能從多方面去看問題,一味盯著妻子與他不能共鳴的地方,感覺內心很受傷。
而正當賈平凹和妻子的婚姻艱難磨合時,出現了一個不和諧、不穩定的因素。
一位姓夏的女士,出演過賈平凹小說中的角色,可以和他談文學、談理想,賈平凹似乎遇到了懂他的人。
女性的直覺很敏感。
韓俊芳很快感知到丈夫“外面有人了”,強烈的自尊心使她無法平靜對待這件事,她採取的方式是
和賈平凹大鬧
,
鬧得人盡皆知,朋友都勸不住。
韓俊芳讓賈平凹交出家裡的鑰匙,不讓他回家住。
賈平凹堅稱自己和夏女士是純潔的,連“精神出軌”都算不上。
二人吵來吵去,原則問題都互不相讓。
賈平凹坦誠自己的心一直在妻子身上,和別人只是聊得來而已。
但他對夏女士的評價是
“善解人意,氣質好,瀟灑大方,也很尊重他”。
這句話,讓有精神潔癖的韓俊芳斷然不能接受,原本幸福的家庭鬧得雞犬不寧。
朋友們十分疼惜他倆的姻緣,紛紛勸解撮合,朋友李連成甚至哭著求韓俊芳。
足足鬧了八個月,韓俊芳終於同意原諒,但提出了非常苛刻的條件。
具體什麼條件,知情人不願透露。
面對妻子苛刻的要求,賈平凹堅決不同意。
韓俊芳也個性決絕,兩人最後離婚。
韓俊芳寫離婚緣由的時候都不知道該寫什麼,隨便寫了個:
感情破裂。
賈平凹從此鬱鬱寡歡。
在他心裡,沒了韓俊芳,西安再也沒有家了。
其實感情沒有對錯。
真愛,就應該包容。
愛他的優點也愛她的缺點,這一點,無論賈平凹還是韓俊芳,都應該反思。
那麼好的一段婚姻,就這樣
破裂
了,兩個人都
痛徹心扉
。
賈平凹後來的長篇小說《秦腔》,寄託了對妻子韓俊芳的無限追憶與反省,對自我鞭撻諷刺,警示後人該如何對待愛情。
此後,韓俊芳沒有再嫁,一心一意撫養女兒賈淺淺長大。
痛苦的煎熬中,鉅作《廢都》出爐
因為他倆的感情並不是真的破裂,他還深愛著韓俊芳,擔心她的未來。
心情的懊喪、壓抑等負面情緒,直接侵襲著賈平凹的健康及精神。
賈平凹去了戶縣計生委的一個小寫作間開始創作。
不知經過了多少個痛苦的日日夜夜,長篇小說《廢都》出爐!
《廢都》一時轟動了全國。
賈平凹曾在二十天裡,收到二百四十八封讀者來信。
《廢都》之後的長篇,每部都發行五十萬冊以上(包括多箇中文版本)。
作家馬原曾說:“中國當代文學若能傳世三部小說,《廢都》必居其一,它是寫無聊寫到極致的傑作。”
可好景不長,僅過了半年時間,《廢都》因“大尺度”在國內被禁。
先是父親離世,接著母親病重,再後來好友路遙離去,自己離婚,《廢都》被禁。
一系列情感挫折,使賈平凹肝病復發,住進了醫院。
但很快,生活就為他打開了一扇新的窗。
醫院裡的一位美女護士——郭梅,愛上了他。
郭梅是個一米七的長腿美女,符合賈平凹對美的定義。
他住院時,郭梅忙前忙後,端茶遞水,還為他讀報解悶,護理得十分周全。
賈平凹被這個女孩打動了,出院後就和郭梅確定關係。
這個小賈平凹17歲的姑娘,成了她的第二任妻子。
據說,郭梅和賈平凹的前妻韓俊芳處的很融洽,她對老賈的女兒淺淺也不錯。
後來,他倆又生了一個女兒,叫賈若。
賈平凹有兩個精神支柱:一個愛,一個美。
任何一個支柱出現問題,他的生活就會出問題。
同為作家,
莫言是用俗世說佛,賈平凹是用佛在說俗世。
莫言是敢死隊,是用一種魔幻的、諷刺的、變形的、誇張的東西來宣洩,寫得很邪乎,比較直;
賈平凹是委婉的,從心理情緒上否定、批判時代的一些東西,更藝術化的一種方式。
一生難改的平民味道
不管是農村人,還是城裡人,賈平凹喜歡有意思的人。
賈平凹的初中同學劉書楨,長期在西安拾破爛。
賈平凹跟他一起去工棚,跟那些拾荒人聊天。
飯點到了,人家遞給他一個缸子,邊緣都是黑的,他端起就吃。
一轉身,劉書楨成了他小說《高興》中的劉高興。
劉書楨直接改名,叫了劉高興。
一次,賈平凹發脾氣了,家裡人把他的書房收拾的一片紙不見了。
他趕緊跑到小區垃圾箱去翻找。
一張張煙盒紙上,記著人、貓狗、企鵝、蛇等舌頭的功能。
各個領域的奇葩異數,都是賈平凹寫作的龐大儲備。
這些人,並不一定多麼了不得,但也非庸常之輩。
賈平凹常站在小攤上吃胡辣湯。
他說:街邊小攤的飯好吃,有味道;
貴族吃營養,平民吃味道。
可有時他挑剔得很:麵條須是母親做的那種,筷方粗,一指長,要切成旗花;不吃肉,只吃粗糧;粗糧只吃苞谷面,尤愛攪團,一天三頓都行。
賈平凹是西安的驕傲,甚至有人用他的姓名搶注了商標。
有人把與他的往來簡訊,作為資料收存;
有人長年跟拍,對外出售照片。
他坦然道:“這沒什麼,利用別人和被別人利用,才說明各自有價值。”
平日搞惡作劇,他極擅長。
賈平凹請客,無論對方男女,如果遇到飯點,他就請別人吃
葫蘆頭泡饃
。
這飯經濟實惠,還容易給人深刻的印象,美其名曰陝西特色。
一次,他請一位上海女作家去嘗西安小吃葫蘆頭。
女作家問,什麼是葫蘆頭。
他說,就是豬痔瘡。
女作家聽完,拒絕用餐。
農民出身的賈平凹,我本善良,還很“吝嗇”,對愛很執著,對美有追求……
他很透明,從來不裝。
他的生、老、病、愛、欲、求,都明明暗暗地寫出來了。
他是用生命寫作的男人。
讀懂賈平凹的書,就讀懂了他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