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故事)一位農村少年的自我救贖

文/情感學院院長

全文共3393字

(真實故事)一位農村少年的自我救贖

01

那年八月,村子裡和阿勇一般大的孩子都在父母的陪同下前往高中校園報到了,可阿勇卻不得不在家裡多待幾天——這倒不是說阿勇不願意去上學,也不是因為他的家裡出了什麼變故,只是因為他還沒到開學的日子。

十六歲的阿勇和同齡的其他孩子不一樣,他還沒升進高中。因為初一那年幫著好哥們兒出頭,他揮著木棒不小心打破了一位街頭混混的頭,學校知道此事後,阿勇被勒令退學了。

後來,幸虧他的父親阿強在校長辦公室門口求了半天的情,學校才決定再給阿勇一次悔過自新的機會。

可阿勇沒能攥住這個機會,在初一下半年的期末考試中,因為作弊阿勇被取消了考試成績。父親阿強又是一番求爺爺告奶奶,最終,阿勇沒被學校開除——但他卻被教務主任大筆一揮留在了初一年級。

別人都在往前走,而阿勇卻原地踏步,當村子裡同齡的孩子都在準備中考時,阿勇仍在讀初二。

02

對於即將來臨的初三新學期,阿勇談不上渴望,也說不上厭煩。扣算著到了開學的日子,那天一早,匆匆扒拉了兩口飯,阿勇就一聲招呼不打馱著行李去學校了。

因為重新分班的緣故,阿勇的班裡出現了不少新面孔。大概早就聽聞過阿勇是“刺頭兒”,第一天晚自習,班主任就陰著臉將阿勇的座位調到了班級最後一排——按照這樣的座次安排,不消說,阿勇的同桌也不是什麼善茬。

一山不容二虎,此話不假。開學沒到半個月,阿勇就因為水杯被撞翻這件事和同桌起了爭執。估計兩人早就看對方不順眼了,不用旁人攛掇,阿勇和同桌就公山羊似的抵在一起,等班主任到場時,阿勇的校服早就被撕扯得沒個樣子;相比之下,同桌似乎更慘,除了鼻孔裡呼呼往外淌血外,頭皮也分明禿了好大一塊。

班級裡有人打架,這自然逃不過年級主任的鷹眼。他面無表情地記下了阿勇和同桌的名字,很明顯,阿勇的班級又要被扣分了,更嚴重的是,班主任的獎金還會被扣掉大半。

不出大家的預料,年級主任前腳剛走,班主任就板著臉將阿勇和他同桌的書本扔到了一樓。再後來,阿勇就被父親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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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一路上,父親阿強沒少數落阿勇。說到激動處,他還回過頭惡狠狠地剜瞪了阿勇好幾眼。

阿勇只當是沒看見,事到如今,他還能說什麼呢,出手打人的是自己,讓父親在學校裡抬不起頭的也是自己,這次班主任能做出讓他回家反省三天的決定,已經是父親覥著臉向班主任好不容易求來的最輕懲戒了。

平日裡,阿勇的父親是個悶葫蘆,可在那天,他卻嘟囔個不停,直到望見了村頭,他才舔著發乾的嘴唇停住了嘴。

回到家,阿勇的母親已經擺好了飯菜。可聽了父親的一路嘮叨,阿勇哪還有什麼胃口。再說,案板桌子上那一筐白麵饃、一盤青椒炒蛋和一碟醃胡蘿蔔絲,對於阿勇來講,也很難勾起他肚子裡的饞蟲。

儘管母親苦口勸阿勇吃點兒東西填下肚子,可阿勇還是頭也不回地走進了自己的臥室。為了不讓母親推門進來,他還特意上了插銷。

當天,一夜無話。望著窗外明晃晃的月亮,阿勇發呆了許久,後來在不知名的鳥兒的啼喚聲中,他漸漸沉沉睡去了。

04

一覺就睡到天大亮,阿勇下床時,父母已經下地幹活去了。

本以為父母不會給自己留飯,可阿勇卻意外地在桌子上看到了倒扣著的饃筐子,翻開筐子,下面竟罩著一碗土豆燉雞,碗口橫著一雙筷子,筷子上面穩穩地放著兩塊饃。

阿勇本不願意吃,可實在耐不住腹中的飢餓。吃飯時,阿勇習慣性地打開了家裡的電視,因為天線壞了的緣故,家裡的電視只能收到附近的幾個臺,果然,調來調去都是無聊的琴書。

耐著性子聽了一陣兒,阿勇覺得那聒噪的聲音讓他更加心煩意亂了,他索性關掉了電視。

等太陽爬上了正空,父母也從地裡帶著滿身的泥土回來了。母親的三輪車後面放著兩把三齒耙和一個糞箕子,父親身後的地排車裡堆滿了早已泛黃的花生秧子——九月份,正是魯西南花生成熟的時節。

父親沒招呼,阿勇就跑過去幫著父親把花生秧子一摞摞地晾曬在當院子裡。看到主動靠過來的阿勇,父親頗有些意外,可稍微怔了一下後,他就斂住臉色問阿勇“知道錯了沒”。

阿勇想點頭,可不知怎麼的,他的脖子裡就好像被打了鋼筋水泥似的,任憑他如何想往下低頭,可脖子愣是一動不動;阿勇想輕輕地應一聲“噢”或是“知道了”,可嗓子眼兒裡就像被塞進了成團的棉花,哪怕阿勇拼命張大了嘴巴,嗓子裡依舊沒能發出半點兒聲響。

父親悻悻地望了阿勇一會兒,儘管地排車裡還剩下不少花生秧子沒抱下來,可他卻邊用毛巾撲打著褲子上的泥土邊邁開腿走遠了。

阿勇自然明白這裡面的深意,他一個人默不作聲地完成了剩下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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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簡單地吃了午飯,稍微在涼蓆上眯了一會兒後,父母就又拎著灌滿了茶水的鋁壺下地了。出門前,父親阿強朝院子裡的花生秧子揚了揚下巴——阿勇不傻,他知道這是父親留給他的活計。

用新打上來的涼水好生生洗了一把臉,望著院子裡小山似的花生秧子,阿勇長吁了一口氣。他擰著頭擺好了糞箕子,稍微舒展下肩膀後便一捆兒一捆兒地摔打起花生秧子來。

也不知忙了多久,阿勇也記不清自己到底搬著馬紮子躲了幾次太陽,等他將院子裡秧子上的花生都摔打下來時,太陽眼看就要落下西南邊的河堤了。

捶打幾下早就發酸的後背,豎著耳朵聽了一會兒院牆外的動靜,沒有叮叮噹噹的響聲,看來父母還在地裡頭忙活。

阿勇想幫著家裡燒飯,可雙腳剛走到廚屋門口,他就不再願意往前走了。往大水缸裡倒了兩燒桶井水後,阿勇就匆匆騎上腳踏車出門了。

誰也不知道阿勇究竟為什麼要出門,也許是為了活動下筋骨,也許只是想出門透透氣。

沿著村裡的油路一路向北,阿勇注意到,雖然已近黃昏,可田地裡依舊有不少人在俯身忙碌著。

阿勇不想讓鄉鄰們看到他,趁人們不注意,他黃鼠狼似的鑽進了一條很少走人的小道。

06

鬼使神差下,阿勇竟來到了自己曾經讀過書的小學。小學校園早已經破敗得不成樣子,阿勇永遠都忘不了,03年夏季的那場暴雨,讓學校裡所有的校舍都淪為了危房。

那年,全校師生被迫挪到了隔壁村的一所學校。從此,這座輝煌了四十餘年的小學再沒響起過上學和放學的鐘聲。

如今,校園門口的那片操場早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鬱鬱蔥蔥的玉米地。一看到那如刀片般鋒利的玉米葉子,阿勇的眼前就不禁浮現出父親忙碌的身影。

也許是穿得太薄,也許是葉子的邊緣太過銳利,一天忙活下來,父親的手臂和胸前總會被利出一道道狹長的傷口。

這種傷口雖然很淺,可一沾汗水卻能扯起鑽心的痛感。阿勇記得,每次在玉米地裡勞作後,晚上洗澡時,草棚子裡總會隱約傳來父親發出的“嘶嘶”痛喊聲。

想到這裡,阿勇的眼睛不覺開始溼潤起來,他急忙將目光移向別處。透過學校坍塌的圍牆,阿勇注意到不遠處的田地裡有一老一少正低頭撿拾著什麼東西。

不用猜,她們定是在撿花生。前面的那位一看就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她的身後緊跟著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姑娘,可能是老人的孫女吧。

小姑娘似乎很喜歡撿花生,每尋到一顆,她就蹦蹦跳跳地將其放到老人身旁的糞箕子裡。那老人興致也頗高,雖然看起來已經疲憊不堪,可言語中卻滿是歡喜。

“俺乖兒眼睛就是尖,一找一個準!”聽到老人的誇讚,小姑娘禁不住笑出聲來。

阿勇的心不禁咯噔一跳。老人口中的話語,是多麼熟悉、多麼親切啊!幾年前,他的母親就是這般哄他的,當時他也如眼前的小姑娘這般臉上樂開了花。

望著遠方逐漸湧上來的暮色,阿勇斂了斂神色就又重新蹬上了腳踏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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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路過好大一片掛滿了桃兒的棉花地,再經過一棵兩人都合抱不過來的大楊樹,阿勇爺爺奶奶的林地馬上就出現在眼前了。

此時,阿勇的父母正蹲在地裡忙著撿花生。發現阿勇出現在地頭,母親有些吃驚,父親雖然臉上也浮現出一絲訝色,可這種表情很快就被暮色給蓋住了。

阿勇盯著父母看了好一會兒,等四周的農田裡除了父母之外再看不到別的人影兒時,阿勇猛地跪倒在爺爺奶奶的林前。

他什麼都沒有說,搗蒜似的連磕了三個響頭。父母還沒反應過來,阿勇就喘著粗氣飛也似的回家了。

等阿勇的父母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來時,堂屋裡的桌子上已經擺好了飯菜;而阿勇,正聚精會神地坐在一旁看書。

這不禁勾得母親落下淚來,父親阿強心裡也頓時騰起一股熱流,顧不得一身的臭汗,他一把就將阿勇摟在懷裡。

阿勇心頭一熱,望著眼睛通紅的母親,他的淚珠子也一直在眼眶裡打轉兒。第二天,阿勇一大早就回學校了。從此,阿勇的父母再沒被叫去過學校。

第二年的夏季,阿勇順利考進了縣城裡的一所重點高中。收到入學通知書的那天,阿勇特意騎著腳踏車在村子裡逛了一圈兒;和一年前不一樣,他沒有做賊似的勾著腦袋,而是一直把身子挺得直直的,好似一位凱旋的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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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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