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我可能要翻身了

我拎著在拼多多買的兩箱羊角蜜走進院子,老爹正拎著那補了又補的膠皮水桶飲牛。老爹的個子小,牛又高大,他只能佝僂著身子,踮著腳,使水桶更加貼近牛頭。

“回來了。”老爹轉過頭看了我一眼,又繼續低頭飲牛。

“自來水還沒通嗎?”我問。

“通了,但是開春那陣兒修路把前院老張家的管道刨壞了,大隊來人看了看,說是聯絡人來修,到現在快半年了,也沒見人來處理。”

“鄉政府不管嗎?不說是扶貧專案嗎?”

“咱們這幾家去鄉政府找了幾次,民政的人說讓去找水利局,水利的人又說這先在民政申報,所以一直就這麼撂著,沒人管。唉,其實通了也沒啥用,不是這壞就是那壞的,三天兩頭就斷水。”

我接過老爹手裡的空桶,問“還得拎幾桶?”。

老爹說:“完事了,你把桶擱井臺上就行,鍋裡有你媽早上攤的煎餅和柿子湯,你進屋吃飯去吧。”

“我媽呢?”

“去你老舅那了,早上你老舅打電話說這兩天腦袋迷糊的厲害,早上又沒起來炕,你媽去給送點飯。去了有一會兒了,約摸著也該回來了。”

“咋又迷糊?我看他就是懶的。我舅媽還沒說啥時候回來呢?”

“我看是夠嗆能回來了。聽劉老二說,在外面都和人過上了。”

“他就是天天自己作的,放著好日子不過。”

“你進屋吧吃飯去吧,我把這車牛糞送地裡去。”

“爸,你等會兒,我進屋換雙鞋,跟你一起去。”

“不用,就這一車,到那幾分鐘就卸完了,用不著你,你快進屋吃飯去吧。”

老爹關好牛圈的門,開著裝滿牛糞的電三輪出了院子。

我把水桶放到了井臺上,開啟正屋的門,發現過年時被小外甥弄壞的門鎖還一直沒修。

我摘下雙肩包,把兩箱羊角蜜貼著櫃腳摞在了地上,掃視了一圈,屋子裡亂的不像樣。這個季節,地裡農活多,看樣子老孃有一段時間沒收拾屋了。一堆髒衣服堆在炕梢,地上橫七豎八的擺著幾雙鞋,就一雙秧歌鞋看上去還算乾淨一些,其他幾雙上面都沾滿了泥土。

我在水缸裡舀了一舀子水喝了一口,然後倒在臉盆裡洗了把臉,坐了一宿的硬座,確實還是有些累。

洗完臉之後我到灶臺邊掀開鍋蓋,玉米麵煎餅的香氣鋪面而來。我揭起一張,疊起來了咬一大口。

闊別半年的味道。

我把鍋蓋立在一邊,用嘴叼著煎餅,端出柿子湯。就在灶臺上吃了起來。

兩張煎餅半碗湯下去之後,老孃騎著電動車回來了。

“咋不端桌子上吃去?”

“這麼吃就行。”

老孃放下給老舅送飯的菜盆問:“你爸幹啥去了?”

“送糞去了。我老舅咋樣?”

“說是腦袋迷糊,我看也沒啥事,我給拿的那些煎餅全吃了。”

“他就是懶的,告訴他天天少喝點酒,少打點麻將就完事了。”

“沒有用,,說他也不聽,這一天天沒一個省心的。吃蔥不?我去給園子給你薅兩棵。”

“不用了,我快吃飽了。”

老孃還是去園子裡薅了幾棵蔥洗乾淨了放在了灶臺上,又在外面的醬缸裡給我盛了一小碗大醬。

本來已經吃的差不多的我,就著大蔥蘸醬又吃了兩張煎餅。

“要不我給你炸點雞蛋醬吧,就著好吃。”

“不用了,這回真吃飽了。”

“媽,丁三兒那賣咱家門這樣的鎖不?一會兒我去買一副,把門上的鎖換了。”

“換啥鎖,咱家這地方又沒人偷沒人搶的,門關上,小貓小狗進不來就行了。”

我吃完最後一張煎餅,老孃一邊收拾灶臺,一邊問:“咋不沒坐高鐵回來,高鐵多快,人家大鵬昨晚上就到家了。”

“我下班晚,最後一趟高鐵趕不上。坐臥鋪一樣,也不累,睡一覺就到了。”

“大鵬這次領媳婦回來了,你知道不?”

“不知道。”

“昨天下車時我看見了,那閨女長得才水靈呢,說是大學同學,你三叔三嬸這回可樂壞了。你看看,人家大鵬還比你小五歲呢,媳婦都領回來了。”

我沒搭話。

“前兩天,你二姨給你介紹那個,咋就不處了呢,差啥啊?我都打聽了,那丫頭可懂事了,模樣好壞咱不說,主要是心眼好。”

“嘮不到一起去。”

“那還有啥嘮不到一起去的,我看你就是不上心,你自己心裡沒數嗎,你這都三十了。你看看咱們家跟前兒的,跟你這麼大的,還誰沒結婚?你的那些小學同學,初中同學,孩子都上小學了。你不著急啊?”

“我知道,我這不給你找呢嗎?這幾回介紹的,哪個我沒上心,那她們看不上我,我也沒辦法啊。”我不耐煩地說。

“淨說那王八犢子話,還給我找,娶媳婦也不是給我娶。你樂意找不找,不稀罕管你。”

老孃把洗好的碗筷放進碗櫥,生氣的關上櫥子的門,我轉身走進屋裡。

老孃大概安靜了一分鐘,又掀開門簾衝我說:“那之前處那幾個都雍乎啥就黃了?咋就不處了呢,這個那個地,這也好幾個了。”

“因為我窮。”

我躺在炕上,拿著手機,正看著我最近選中的那隻股票的K線圖,看看週末雪球上有沒有什麼利好新聞。

“窮?那你上班掙的錢呢?一個月不也五六千呢嗎?一問你就說沒錢,一問你就說沒錢,那工資都哪去了?”

“你不明白,我在外面開銷大。”

“知道你們小年輕的能花錢,咱們家這小門小戶的,不該花的錢就別亂花,掙錢那麼容易呢?”

我沒搭話。

“再說,那沒錢還不娶媳婦了啊?借錢也得娶啊?你說你都多大了?我現在一想起你處物件這事,我這心哪,都忽悠一下子!我現在晚上去扭秧歌,都不樂意去,就怕人打聽,我這老臉掛不住。”

“那幫老太太就是閒的,不用管她們,她們愛說啥說啥。”

“屁話,人家也是好心,河東那邊的你三娘還要給你介紹物件呢,昨天還問我問你生日啥的。你看行不,行的話,我給你要個微信。”

“媽,你讓我消停兩天行不行,讓我緩一緩,我心裡有數,我爭取今年年底給你領回來一個。”

“回回你都這麼說,你就糊弄我吧。”

老孃大概又安靜了一分鐘。

“我前兩天又去找你三舅姥爺給你算了一卦,說你進了這個五月有門兒,你要是上點心,準能成。”

“那老頭兒還活著呢?都多大歲數了?”

“@#%*,王八犢子,別瞎說,人家是有仙家護體,身子骨老硬實了,算卦算的還準,都找他算。”

“那他自己咋打了一輩子光棍?”

“這敗家孩子說話真氣人,人家高人能很咱們一樣嗎?這事可不是他自己能說的算的。”

“那我也是高人。”

“這話可別瞎說!”媽媽的表情突然有些嚴肅……

“行,我知道了,你快該幹啥幹啥去吧,我昨晚沒睡好,我眯一會兒。”

“那我給你拿個枕頭。”

老孃在櫃子裡拽了個枕頭扔給我,又叮囑到:“別在窗戶底下睡,吹感冒了。”

“嗯,知道~”

“睡醒了別老扒拉那破手機,出去溜達溜達,上那院兒看看,你二叔二嬸還不知道你回來呢。”

“嗯,行,我知道了。”

我也就睡了一個小時就醒了。爸媽都不在,估計是又去地裡忙活了,我搬出洗衣機,擰了擰水龍頭,還是沒有水。

我又把洗衣機搬到了井臺邊,推上電閘,抽了兩大缸水,把爸媽的髒衣服洗了,然後又找到大盆,把屋地上的鞋刷了一遍。

等我把衣服全部晾好,爸媽也從地裡幹活回來了。

中午老孃做的高粱面餄絡,茄子豆腐滷,吃完了又讓我騎電動車給老舅去送了半盆。

老舅不在家,我給他打電話,他又在打麻將,他說不吃了,晚上再說。我在他家窗臺上的磚頭底下找到鑰匙,開門進屋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相對乾淨點的盆,把餄絡倒進去鎖好門就回來了。

回來之後在二叔二嬸家坐了一會兒,二嬸聊天的中心思想也是讓我趕緊結婚處物件,我熬了一會兒人設就回到家裡。

臨走時,二嬸還讓我晚上過去吃飯,還說把三叔家的大鵬,還有大鵬的新媳婦也叫來。

我跟二嬸解釋說那不是新媳婦,那是物件,當面可別亂說。

二嬸不在乎的說,都一樣,那都領家來了,早晚是咱家的媳婦。

我想想晚上的飯局就尷尬,幸虧大鵬也沒答應去,說是領著物件去他姥姥家了。

晚上老孃包的豬肉大蔥餡餃子,又燉了排骨。

吃完飯,我給他倆切羊角蜜,老孃說,這叫啥瓜,窩瓜不窩瓜,黃瓜不黃瓜的,還挺甜。

又問我花多少錢買的,得挺貴吧,我說不貴。

老孃說,給你二叔二嬸送幾個去,讓你老弟下晚自習回來吃。

晚上睡覺前,躺在炕上,老媽又苦口婆心的說讓我找物件的事,說她自己歲數大了,身體也不好之類的,再不找,帶孩子都帶不動了。

老爹附和做補充。

我一邊回覆雪球網友的評論,一邊答應著。

第二天,老孃老早就起來了,煮的新包的粽子,還單獨裝了個袋子,是好十幾個鹹鴨蛋。我說吃不了這麼多,她說那就給經常和你在一起那幾個同學分點,這都是咱自己家鴨子下的,超市買不到。

我沒讓老孃給我的兩個姐姐帶東西,因為再過一週端午節假期他們都會回來。

老兩口把我送到車站,從小到大跟父親交流的時候就比較少,什麼事都是母親來張羅。其實今天是父親節,我也不知道怎麼表達,就告訴他,幹活彆著急,降壓藥別停,給他買的丹參粉和三七粉定時吃。

另外,我還叮囑他們下半年不要養太多肥豬了,今年的行情不能像去年那樣了。老母豬下了豬崽趁著價格好就趕緊賣掉。

爸媽說知道,然後叮囑我坐車戴好口罩,回去之後不要四處嘚瑟。

最後臨上車時,老孃看旁邊沒人偷偷塞了個東西給我,我一看是一個算命常用的那種符包。

老孃說這是前幾天找三舅姥爺給我求的,下半年能不能找到物件,全靠這個了,千叮嚀萬囑咐讓我不要在半路開啟,一定要回到自己的住處再開啟,要不不靈驗。

我點頭讓她安心。

此刻,我已回到住處,我把鹹鴨蛋放到通風處(是的,我家裡沒有冰箱,一個人存不了太多東西,怕費電~)。

然後坐下來,摸出了老孃上車之前塞給我的符包。

開啟之後,我震驚了……

符包裡面是一張紙,紙上歪歪斜斜地寫著一串符號,我看了半天才看明白,

原來是一串程式碼: 600***

這次我可能要翻身了

這時手機震動,老孃發來微信:“兒子,到了嗎,別忘了我給你的符包,你三舅姥爺說了,他說這是一件大富貴,你下半年能不能翻身全靠這個了。”

我看著手機螢幕,又看看手裡的紙條,我知道我發現了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