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雙版納阿克族婚禮

短暫的滑行後,飛機穩穩地降落在嘎灑機場。隨著人流走出機艙,踏上地面的一剎那,我對自己說,我來了,我來了。空氣潮溼而悶熱,陽光很大,很熱情。這是西雙版納,一個遙遠、神秘、原始,充滿了熱帶風情,我在夢中描繪了無數次的地方。

西雙版納的機場,沒有繁華和喧囂,有些寂寞和冷清,出安檢門的時候,一個黑瘦的小夥子仔細驗過票,方才放行。

表哥開著車在機場外等著我們,短暫的寒暄後,車子載著我們向城外駛去。因為修路,路況很差,基本是泥路,車子一路顛簸,經過近兩小時的路程,在路的盡頭,一個村寨豁然出現在一個山坳裡,遠遠地傳來了牛和狗的叫聲。寨子裡清一色的樓房,表哥的家就坐落在這寨子裡。

這裡是西雙版納自治州景洪市阿克新寨,除此外還有一個阿克老寨,是阿克族人聚居的地方。阿克族是一個古老的民族,在全國56個民族中卻找不到它的名字,是因這個民族只有八千餘人,沒有達到國家規定的一萬人,所以把它歸屬到哈尼族。這個民族和羌族一樣只有語言,沒有文字,表哥當年在此地結識了表嫂,結為秦晉,在如此偏僻的地方安居樂業、開枝散葉,現在已是三個孩子的父親了,一晃已有二十餘載。談及往事,表哥的表情雖疲憊,但沒有後悔。

寨子裡不時傳來雞鳴狗吠,正是晚飯時間,有炊煙裊裊升起,籠罩在這靜謐的村寨上空。這裡三面環山,樹木蔥籠,山上是橡膠樹,此地的阿克族人以割橡膠為生。離寨子不遠處,有外地人興辦的橡膠廠,專門收購橡膠。橡膠是一種工業原料,屬熱帶植物,在東南亞地區種植最多。表哥說前些年橡膠賣得好時,可賣到30多塊錢一公斤,一個月可有一、兩萬的收入,現在橡膠價格下滑,不過維持基本生活綽綽有餘。環顧四周,家家戶戶都是二層樓房,可以看出當地人的生活確實比較富足。阿克族人並不是想象的那樣與世隔絕,他們性格直率、剛烈,樂於接受新鮮事物,年輕的婦女大多染著頭髮,穿著現代的服裝,空閒時間會到附近的縣城去K歌、跳舞、喝咖啡,調劑枯燥的生活,就像表嫂就很懂得享受生活,特喜歡唱歌,思想新潮,努力使自己活得快樂。這個靠近緬甸、寮國的偏僻山寨,家家戶戶都有幾輛摩托車,這是他們與外界聯絡的主要交通工具。

此次恰逢表哥的兒子結婚,阿克族人的婚禮盛大而隆重。婚禮前三天,開始做各種準備工作,借鍋、借碗,買菜,豬是照例要殺的,表哥家買了兩頭豬,而且本地的規矩是娶媳婦一定要殺一頭牛,光一頭牛大約用去一萬二千元。請帖是要發的,連相鄰的寨子也要去發,無論親疏遠近,一律要請到。光是寫請貼、發請貼就是一項艱鉅的工作。忙碌的準備工作在有條不紊的繼續著,每個人的表情裡都透著喜悅,連空氣中都充溢著喜慶的味道。

阿克族的人一般是不砌灶臺的,因為他們的食物一般是烤或燒,燒火用的是木柴,家裡堆滿了鋸好的木柴,用幾塊石頭搭起來,把鍋放置到上面,就開始做飯了,很有幾分原始人的意味。此地人的名字讓人看來很奇怪,有些讓人啼笑皆非,比如表哥的兒媳婦,叫做李呢的,一個拗口又讓人摸不到頭腦的名字,而且一個寨子裡重名的人很多,有時為了區分,就分大和小,比如大李呢的,小李呢的等等。

婚禮那天,四面八方的人早早聚集到一起,有幾個人自備了刀,本地人有佩刀的習慣,刀大約30釐米長,刀的前方微往上翹,七八個人坐在一起,用刀剁著牛肉,剁的時候加入牛血,這是阿克族婚禮的必備菜之一,名為“剁生”,傣語又叫“緊剎”,是中國西南地區彝、傣、白等民族食俗,阿克族的人同樣鍾愛這道美食。剁生是年節食品,是以生肉為菜加工拌食。製作方法是將豬肉或牛肉剁細,與蔥、姜、蒜、辣椒攪拌而食。

阿克族的人吃得清淡少油,食物大多是燒和烤,野菜是他們餐桌上常見的食物,馬蹄草、藿香、青的蕨菜,洗乾淨,挽成團,蘸醬吃,吃得津津有味。喜宴辦了60多桌,而且這席是一直開著的,無論什麼時候來人,馬上擺上菜和酒。這些菜對於吃慣了熟食的漢族人來說,無疑挑戰我們的嗅覺和腸胃,味道濃烈的酸筍的味道,是大多數漢族人不習慣的,還有一道他們視之為美食的名叫“白旺”的菜,將豬肉剁細,炒熟,加入凝固的生豬血中,據說味道很滑嫩,我卻無論如何也不敢嘗試。

婚禮當天人很多,家裡、院子裡站滿了人,每個人都很忙碌,廚房裡用石塊搭起了幾個灶,小小的廚房裡,今天要供應六十多桌的酒席,我們都覺得難度太大,可表哥說沒有問題。原來這個地方的習俗是婚禮當天每個親屬都會蒸一大鍋米飯,背到辦喜事的人家裡,這樣辦喜事的人家就只准備菜,而菜大多是燉菜、野菜和少量炒菜,燉好的豬蹄凍在冰箱裡,到時端出來,也不加熱,白色的豬油凝固在菜上,就這樣吃著。酒備了兩種,啤酒和白酒,盡情暢飲,整個場面洋溢著喜慶的氣氛。

迎親是酒宴的高潮,接親的和送親的,一大群人簇擁著新娘,新娘是本寨人,高挑而漂亮,並沒有穿民族服裝,而是穿著白色婚紗。在火辣的陽光下,由新郎一路背到新房。新郎的祖母,穿著民族服飾,站在大門口,新郎揹著新娘來到門口,放下新娘,祖母用手心的一種顏料抹在新郎新娘的額頭上,接著進屋,擺開桌子,放上菜餚,一對新人先給祖母跪拜行禮,這個過程就算鬧房了。

晚上仍備有酒席,準備了大的音箱,酒酣耳熱之際,不時有人乘著酒興唱歌跳舞。表嫂唱歌,表哥隨著音樂有節奏地舞著,忘我而投入,場面熱鬧而搞笑,這個山坳裡寂靜的寨子在此刻沸騰了。

婚禮至此基本結束,而他們的兒子兒媳,也將和他們的父輩一樣,世世代代、子子孫孫,在這裡繁衍、生息,重複著上一輩人的生活,雖然在我們外人看來,這裡太過偏僻、冷清、枯燥,讓看慣了五光十色的我們感到難以接受,但對於他們來說,卻終究是故土難離,因為這裡有阿克族人的根和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