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傳習錄》:那些走過的執迷不悟與陷阱
一件物事,如果所有人都捧,或所有人都踩,定然是有問題的。
正如孔子所說:與其讓全鄉的人都憎恨或稱頌,不如被善良的人認同你,而狹隘的人反對你。
一種理念可能是完備的,但正如“道可道,非常道”,道可以說明,但又難以用語言描述其本體。
所以,讀書明理或陷入字義、詞句之間的糾葛,甚至認為文字代表了【道】的全部,怎麼能不困惑呢?
在我讀《傳習錄》和平時實踐中,發現很多容易走錯或迷失的陷阱,打算列在這裡警示自己。
一、 陷入個人喜怒哀樂的方寸之地
初讀《傳習錄》,很容易上道。
認識自己的私慾,果斷地加以處理,心境的確平和有加,處理事物也更加從容。
但是,
慢慢地會發現自己只是在‘求心安’這個問題裡轉,也就是隻顧自己的心。
遇到人與人的交流,又冒出【人我之分】,緊接著揚起各色得失算計,紛紛擾擾。
其本質還真是胡適所提——‘佛老的縮頭主義’。
胡適
只管我自己的喜怒哀樂,殊不知陽明講求的是【復天下心體之同然】,以天地萬物為一體。
沒有這個浩大的氣象,一開始路就走窄了。
二、 生機不足
緊接著,還有一個【物質】的身體基礎。
當明白要放下小我,這可不僅僅是多學了一條‘有用的知識’,背後需要一股生機勃勃、一種活潑潑的氣象來支撐,去實踐。
陽明,
他天然的氣質和一身的活力總是豐沛的。然而,這個【基礎】放到現在,捫心自問能做到按時作息,一天之內【不打哈欠】的人,有幾個呢?
所以,即便道理再簡易近人,沒有一副活潑潑的身體,仍舊堅持不了幾天。
三、 積澱不夠,陷入狂妄
吾心自足,便只去側重心中所想,認為知識無用。
殊不知陽明講,【致良知】應擴大至一切的知識、才能、事業中。
【不假外求】不是讓人自我封閉,天天研究我的心,好像刷的一下,一切就明白了。
試問,在龍場悟道之前,陽明心中的知識積累了多少呢?
良知通明,為的是讓人學習、工作放下功利之心,心上沒有負擔,幹什麼都能沉下心來做。
這個弊端,實在要小心。
陽明常說,
人最難去除的無非是一個‘傲’字
,空向心內求,痴迷‘空心靜坐’,難免陷入狂禪。
四、 沒有名師
執迷字義,不得真知——這應該是最常見的問題了,為什麼會這樣呢?
像我,並不是生而知之的天才,暫不提文字本身能傳達多少真正的道,我這庸才對文字的理解又能有幾分呢?
身邊沒有一個走到那個【究竟】境界的人來點撥你,只捧著一本書,難免不出偏頗。
心裡也常疑惑‘是這樣嗎?’,或者‘如果不是,那是什麼樣子呢?’唯有批判和實踐是自己的老師。
明明白白,只有【親自去做】這一條路,試一試,想一想,再去做一做。這才是真知形成的功夫。
五、 人病還是【理病】?
有人說,【致良知】就是講倫理,講孝順,不能讓人發財。
後半句,我是認同的。其實,致良知可以推及一切政治、經濟、社會等等問題。
前提是像這些個容易走歪的問題,一個初學者真的都能避開嗎?
如果,稍微一試,自己做不到,就張口閉口說:道理【有病】,不完善。
其實,病症在哪裡?
越是簡單的道,越是有人不信,因為太簡單了。
正如活在海中的魚,天天幻想水的模樣,水在眼前,它不相信。
道,不難接近,難在堅持。
六、 立志做聖人
什麼是聖人?孔子講,五十知天命,那每個人的天命是什麼?
小時候,街上常常有送煤球的師傅,他拉一車煤球,一個人裡裡外外、上上下下,一次兩三摞、一共二三十個煤球搬到廚房靠外牆的棚子下。
出一身汗,煤灰和衣服都被攪在一起,粘在後背上。
接過錢的時候,笑容從嘴角推起臉上的褶皺,待他坐穩了,從從容容點上一隻煙,喝上主人家給的一碗水。
這人有什麼天命?
可,他讓人心裡怪舒服的,總覺得這個陌生人是那樣的可靠,聊起來彼此爽爽快快的。
真奇哉怪也!
如今,煤球幾乎絕跡,不知這樣的人還有沒有呢?
那一番風風火火的搬煤球,始終留在我的心裡,說不出的生氣勃勃,好像過日子就該是這樣的。
七、 糊塗過活
說不出為什麼要這樣做事的生活,就是糊塗過活。
讀《傳習錄》,不時問問自己,為什麼要讀?又為什麼這麼做?
當我知道為什麼了,能做到不騙自己嗎?
糾結於想不通,是不是楊絳口中‘讀書太少而想得太多’導致的呢?
囉嗦至此,大部分問題描述清楚了。往日,心境上進進退退、反反覆覆,多是在幾個陷阱中跳進跳出,好在,大體是進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