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艾嘉：在人生冒險裡，做勇敢的愛麗絲
青春是什麼，大概每個人都能說出自己的答案。
在《念念青春》裡，張艾嘉變身成安靜的傾聽者，去尋找不同人的不同回答。
念念，是一個詞語，也是張艾嘉電影的名字，當它與青春掛鉤，就好像形成了一種迴響
。
她跟新朋友學習“凡爾賽”、“社死現場”等網路詞彙，也跟老朋友一起聊曾經寫歌、演戲、拍電影的日子。
真的感覺不到張艾嘉已經68歲了，她
有皺紋也有神采，有家庭也有事業，有60歲該有的健康生活狀態，也還有內心真正感覺沒做完的事情
。
好像是歲月特別偏愛她，事實上她亦未曾饒過歲月。自始至終，她都把每一天活得如此徹底，成了
一個打破空間、時間限制的女人
。
01 掉進兔子洞的女孩
1953年，張艾嘉含著金湯匙出生了。這麼說也不算誇張，她的家世真的很好。
外公魏景蒙曾任新聞局局長，爺爺張子奇曾是解放前的天津市副市長。母親魏淑娟是60年代的社交名媛。父親張文莊是空軍軍官。叔叔張北海是著名作家。
一歲多的時候父親因空難去世，後來母親改嫁，讀小學時去了香港。
做過中華小姐儀態指導的母親，家教很嚴，張艾嘉形容自己“在捱揍中長大”，但她從小就有點叛逆，不想做什麼“乖乖女”。
13歲，她被送去紐約讀書。
就像掉進了兔子洞的女孩，那裡的一切都是新奇的。
她穿超短裙，去派對，瘋狂的談戀愛，還去參加遊行，在街上大喊口號“Make love，not war”。
張艾嘉的天性裡藏著浪漫愛自由的基因，對很多事都抱有好奇，她說如果自己一直留在紐約大概會成為嬉皮士。
魏淑娟擔心女兒更加叛逆，勒令她回臺灣。
出去又回來，不停輾轉、變化的空間並沒有抵擋她探索世界的熱情。
16歲，張艾嘉進廣播電臺做節目，之後在中視的《每日一星》中亮相。
19歲那年去香港發展，跟嘉禾簽了五年長約，同年開始演電影，第一部《龍虎金剛》就是女主角。
一年後，因為想要自由，想談戀愛，但公司不準談戀愛，她決定跟嘉禾解約。
離開嘉禾後轉去配音間工作，看了非常多電影，受到滋養萌生出做個電影人的想法。
她回想那段無業遊民的時間，言語間也沒什麼遺憾，經歷就經歷了，只是要在等待的過程中做好迎接機會的準備。
1976年，她接住了一個機會。張艾嘉出演瓊瑤電影《碧雲天》，一舉拿下金馬獎最佳女配角。
一個內心自由的人，不會去限制自己，之前的想法也要想辦法落地，
剛26歲的她，沒跟家裡人商量，跟梁淑怡等人做起了比高電影公司，主演並製片了許鞍華導演的電影處女作《瘋劫》。
拍戲期間，她看許鞍華寫東西、拍電影得到很多啟發和靈感，想再嘗試一點不一樣的東西。
1981年，去臺灣，她和楊德昌、柯一正、宋存壽等合作，製作推出了單元劇《十一個女人》。
“
我很喜歡和新導演工作，
我喜歡新鮮、刺激的東西，永遠熱愛那些新的靈感和激情，希望自己永遠保有一個新人一樣的、包容的態度。
”
她做歌手也一樣出色，唱片《童年》排在“臺灣百大唱片”第20位。跟周華健聊起黑膠唱片，如數家珍，骨子裡透出的喜歡，藏都藏不住。
誰也想不到，她會在30歲的時候轉去幕後，開始出任香港新藝城電影臺灣分公司的總監。
在她的籌劃下，新藝城推出了《搭錯車》，票房很好。後續推出的幾部臺灣文藝片效果不佳，因為力挺這些導演她受到冷遇，1984年的時候選擇了辭職。
但兩年後，她又拍了《最愛》，入圍金馬獎最佳導演獎，並榮獲最佳女主角獎。
可以看得出來，張艾嘉一直在打破空間的限制。她的世界總是在不斷的變化和拓展。
臺灣、紐約、香港等等，地點不斷切換，但不變的是她行走的腳步。這樣的她，既可以是香港新浪潮的重度參與者，也是臺灣文藝片的推動者。
無比的灑脫，也無比的輕盈。
02 時間、身份再變化，她也一直是自己
張艾嘉曾說過“不可一日無戀愛”的豪言壯語，感情在她的世界裡很重要。
但戀愛歸戀愛，她還是看得很清楚。24歲，也就是進入電影圈的第六年，她寫過一篇文章。
“
為什麼在中國電影史上，幾乎各個女明星都逃不出被安排好的命運
？”
“
青春色相是最重要的條件，紅的時候就要狠賺一筆錢，當你逐漸發胖，眼角有第一條皺紋時，便趕快開始物色好丈夫，接著當然就是收山、嫁人、生小孩兒，
從此之後，電影這一行就和你再沒有一點關係和聯絡。
”
“
如果婚後平安愉快那是大幸，嫁後不愉快而導致離婚，也算不幸中之大幸，如因婚姻不美滿而自殺，那真是不幸，但卻是件常事，誰會對電影明星的自殺而感到驚奇呢？
”
有疑問，有觀察，也充滿了警惕的意味
。
這是她觀察到的同時代女星們的現狀，她們被限制，被安排，被“女明星”幾個字牢牢捆住，但她不要這樣，也絕不能這樣。
想談戀愛就談戀愛，想結婚就結婚，但不能因此放棄想做的事。
25歲，事業上升期爆出婚訊，她嫁給了大自己16歲的劉幼林，只是這段婚姻只維持了六年。
張艾嘉跟李雪琴聊起青春遺憾的事，她說了這段經歷，“第一次結婚太早了”，還沒有準備好做人家太太就答應了。
喜歡戀愛的張艾嘉，也傳出一些緋聞，總是愛上才子，所以連緋聞物件都是楊德昌、羅大佑、李宗盛等人。
她最後嫁給了王靖雄，因為37歲那年她想明白了一些事，
“我一定要嫁給心非常寬大的男人，他不一定要有才華。”
對這段感情，有人覺得不光彩，張艾嘉也在採訪中說，希望年輕人不要學自己，她那時候太著急了，著急想要一個孩子，擔心自己再不生就生不了了。
但王靖雄是真的愛她也適合她，婚後，還開心地做著自己喜歡的事，跟李安導演合作《飲食男女》，去美國拍《少女小漁》。
只是張艾嘉也很享受做母親、做妻子的生活，煮飯，照顧孩子，每一樣也津津有味。只是這部分的比重還是要少一些。
47歲，兒子王令塵遭到綁架，差點被撕票。在經歷了驚心動魄的六天六夜後，把兒子救回後，她的重心轉移到了家人身上。
因那段經歷兒子自閉了三年，張艾嘉選擇陪在身邊。大概從那時起她認為家庭越來越重要了。
等兒子好起來她才慢慢恢復了更多工作，拍《念念》，拍《相愛相親》，做金馬獎執委會主席等等。
跟張艾嘉同時代的女明星，多數都息影收山了。可她還在活躍於一線，拉長了自己的藝術生命。
對她來說，40歲、50歲、60歲甚至70歲，都不是一個問題。
03 “把自己弄得一身是傷，但爬起來還是要去打戰”
如今，張艾嘉也在很好地兼顧家庭與事業，她長期住在香港方便照顧90多歲的母親，也那裡完成了《世間有她》的拍攝。
很多人好奇，她為什麼可以活成這樣？
張艾嘉自己的答案是，“
我是常常把自己弄得一身是傷，但爬起來還是要去打仗的人
”。
她不是沒有低谷，
只是從沒有因此放棄探索和嘗試。
剛出道沒多久，張艾嘉有機會演一個大角色，但對方覺得林青霞比她紅，選擇了林青霞。後來導演讓她客串一個小角色。
張艾嘉也沒多想就去了，演完以後，導演柯俊雄看到了，問這個女孩是誰？還對她說，“我要當導演了，你來給我演女主角。
之後，張艾嘉主演了柯俊雄導演的《我的爺爺》，拿到了人生中第一個金馬獎最佳女主角。
要知道她最早第一部戲就演了女主角，可張艾嘉有從零開始的心態，不會計較那麼多。演電影是這樣，拍電影也如此。
看《念念青春》時，阿楚印象最深的是張艾嘉接連三次去拜訪98歲的“老頑童”黃永玉。
她跟黃永玉聊起自己一點點學拍電影的經歷。先好好演戲，然後慢慢寫劇本，腦海裡出現一些想拍成電影的畫面後，再慢慢找自己的電影語言。
黃老說，
“長天之下，空耗雙手總是愁人的。”
一件事開始做了，也就成功了一半，接下來就是做下去而已。
而旁人很難模仿的，
可能是張艾嘉直到現在對新鮮的事物都保持好奇的狀態。
最後一年做金馬獎執委會主席的時候，她設計了一批帆布鞋，送給所有被提名的人，上面寫著“我才不過64歲，跑起來，路仍長。”
是跑，不是走，以一種更積極的姿態，去看這個鮮活、有趣的世界。
今年，她擔任西寧FIRST 青年電影展主競賽單元的評委，要抽空看完幾十部入圍的影片。
她絲毫不覺得疲憊，反而顯得很欣喜，“像去野生森林的感覺，要去探險，去尋找，去接觸到很久沒有接觸到的作品，心中很期待，很好奇，很興奮……對我來講是一個新的挑戰。”
她也很願意跟年輕人交流，《念念青春》是一個集合，除了周深、五條人、李雪琴，還有剛剛播出的丁真，她像溫柔的潮水，靠近著年輕人的世界。
在朋友印象裡，
她也是一個把每一天都活得很徹底的女人。
大家都知道她工作上有拼勁，拿過 2 次最佳導演獎，3 次最佳編劇，8 次最佳女主角參與舞臺劇，也參加各種活動。
“
別人覺得應該退休，下半場已經out，但我覺得是人生的另一個新開始
。”
生活中活得徹底是認真對待每一件事，她連邀請朋友到家裡做客都能花一整天時間準備，去不同的菜市場買菜，再一道一道燒好，一頓飯，賓主盡歡。
只是一頓飯，也要賓主盡歡。
可這就是她啊。
結語：
我們從張艾嘉身上，能看到一種獨特的魅力，知性，熱烈，真實，敏銳，灑脫。
她是那個時代的異類，長久地做著自己。
這一路累啊，傷啊，跌倒啊，都沒關係。
她想要的是盡興，做得盡興，活得也盡興。
一個真正跳出限制的人，在意的不是限制，而是自己的內心。值得慶幸的是，現在的很多女明星、女性，都不再服從於被安排的命運。
她們就算結婚，也不會輕易放棄事業。
結婚和個人追求並不矛盾，大家都在花時間把真正想做的事做完。
而青春也不會從這樣的人身邊離去，離去的只是一些膠原蛋白罷了。
文/阿楚X十六X鯨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