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期於明理,明理歸於致用”—張之洞的治學之道

作者:王曉兵

張之洞(1837—1909年),字孝達,號香濤,清末洋務派代表人物,與曾國藩、李鴻章、左宗棠並稱“晚清中興四大名臣”。張之洞好學善思,學問淵博,除儒家經傳以外,諸子百家皆得其要領。他十分重視文化教育事業,一生投入了大量精力興辦教育,建立書院和學堂,倡導經世致用的“實學”,為近代中國教育作出了貢獻。張之洞在為諸生所寫的教戒之語《輶軒語》中提出“讀書期於明理,明理歸於致用”的主張,提倡通經致用。張之洞主張的讀書治學的方法和原則,在今天看來,仍具有重要的借鑑價值。

非博不通,非專不精

做學問要處理好博與精的關係。張之洞任四川學政期間,在建立尊經書院時提出“非博不通,非專不精”的治學方法。“覽雖宜博,欲求精熟,則亦貴專攻”。非博不能通,非專不能精,關鍵在先博後約。

廣博與精深是讀書治學的不二法門。廣泛閱讀,兼收幷蓄,然後在博學的基礎上再專攻一門,方能“期於必成”。張之洞學問淵博,經、史、子、集皆有涉獵。他認為經學、史學、小學、地理、算術、經濟、詩詞、古文等無論何種學問,先須多見多聞,再言心得。“若株守坊本講章一部、兔園冊子數帙,而云致知窮理、好學能文,世無其理。”他要求學生認真讀書,廣泛涉獵,以廣根基,有用之書不可不見。但是,“天下書,老死讀不可遍”,且人各有能、有不能,性各有近、有不近,能達到樣樣精通,“無所不通者”,沒有幾人。因此,張之洞又提出要根據自己的興趣和志向,立志要為何種學問,專求其一,“擇而為之”,正如《論語·子張》中子夏所言,要“博學而篤志”。先博覽群書,再專心致志將專門之書研究詳明,融會貫通,而後在此基礎上“博綜群籍”,研讀有關參考書,“如是,則有涯涘可窮矣”,才能真正精通此專門之學,達到精深的程度。

讀書貴精熟不貴貪多,貴持之以恆不貴速達,貴精讀深思不貴廣泛涉獵,貴理解吃透不貴死記硬背。張之洞強調“書不貴多,貴真過目;不貴猛,貴有恆;不貴涉獵,貴深思”“不貴強記,貴能解”。讀書需抓住要領,反覆研讀,才能得其精髓。張之洞好學深思,他“童時讀書,非獲解不輟,篝燈思索,每至夜分,倦則伏案而睡,既醒復思,必得解乃已”。他從啟蒙識字開始就渴求瞭解每一個字的含義,遇到不了解或不完全瞭解的地方,必須研究清楚,直到弄懂為止,絕不一知半解,自以為是。

得其門徑,事半功倍

讀書治學需講求效率,注重門徑。張之洞主張“讀書宜有門徑”。他說:“氾濫無歸,終身無得。得門而入,事半功倍。”古代典籍浩瀚廣博,如莊子所言,“以有涯隨無涯,殆已!”書目提要乃讀書之門徑,若得其要,必事半功倍。倘若不得其門,雖多無用。

凡是一門學問,都有一堵牆隔著,必須設法找到門徑,得門而入,才有可能看見該學問內容的富和美。子貢說:“夫子之牆數仞,不得其門而入,不見宗廟之美,百官之富。”中國文化典籍浩如煙海,自古以來,就有許多人在努力探求和尋覓讀書、治學的門徑。張之洞認為讀書“此事宜有師承,然師豈易得?書即師也。今為諸生指一良師,將《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讀一過,即略知學問門徑矣。”他認為《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為讀群書之門徑。

為了給諸生好學者指明“應讀何書,書以何本為善”,張之洞撰寫了《書目答問》《輶軒語》兩編,“開發初學,論卑易行,如能篤信而擇用之,雖暫無師,必有所得矣”。《書目答問》共著錄圖書2200餘種,設經、史、子、集、叢書五部,下又分小類、子目若干,又於各書下注明卷數、作者、通行易得本等,間有簡明按語,指示讀書門徑。《輶軒語》包括《語行》《語學》《語文》三篇,分別講如何德行謹厚、如何讀書、如何作文。其中《語學》篇主要講如何讀經、讀史、讀諸子、讀古人文集以及通論讀書,對讀書門徑多所發揮。

忌分門戶,不可偏廢

做學問應消融門戶之見,採納眾長。張之洞主張為學忌分門戶,反對門戶之爭。他認為不惟漢宋兩家不可偏廢,其餘一切學術亦不可偏廢,要破除各學派的門戶之見,倡導“中學為體,西學為用”,要求向西方學習,強調“以致用當務為貴”。

針對清代的漢學、宋學門戶之爭,張之洞在《輶軒語》中說:“近代學人大率兩途,好讀書者宗漢學,講治心者宗宋學,逐末忘源,遂相詬病,大為惡習。”漢學與宋學應該互相補給,而不應該有門戶之見。他還指出:“學術有門徑,學人無黨援。漢學,學也;宋學,亦學也;經濟詞章以下皆學也,不必嗜甘而忌辛也。”“夫聖人之道,讀書、治心,宜無偏廢,理取相資”。漢學與宋學互有長短,學習者不應偏向一方。張之洞自幼接受過十幾位塾師的教誨,學無常師,終成飽學之士。

不僅漢學與宋學不應偏廢,“中學”與“西學”也要兼學。張之洞在《勸學篇》中指出,“今日學者,必先通經以明我中國先聖先師立教之旨,考史以識我中國曆代之治亂、九州之風土,涉獵子、集以通我中國之學術文章,然後擇西學之可以補吾闕者用之、西政之可以起吾疾者取之,斯有其益而無其害”。即以“中學”為本,“西學”為輔,“中學”“西學”不可偏廢。中國傳統的經史之學,這是一切學問的基礎,要放在率先的地位,然後再學習“西學”中有用的東西,以補“中學”的不足。對任何學問都不應存在偏見,以“致用”為歸。如西方先進的科技等,只要是有益的“西學”,就可以大膽地引進和學習,兼收幷蓄,不拘門類。

經世致用,開明務實

針對當時中國的情勢,張之洞提出經世致用、開明務實的治學主張。他認為學貴實效,做學問必須有益於國事,注重推廣實學,應以治事、救世為要務,關注社會現實,力求用所學解決社會問題,以達到治國安民的實效。

為學尤其要注重經史根柢之學,掌握經典的精髓,用以治身心,更可用以經世。張之洞主張“讀書宜讀有用之書”,強調“讀書期於明理,明理歸於致用”,隨時讀書,隨時窮理,心地清明,人品自然正直。從此貫通古今,推求人事,果能平日講求,無論才識長短,大小必有實用。上者效用於國家,其次亦不失為端人雅士。“若讀書者,既不明理,又復無用,則亦不勞讀書矣。”他強調一切學術,“要其終也,歸於有用”。

學以躬行實踐為主。作為務實的教育家,張之洞倡導務實致用,知行合一。針對當時的空疏學風和文風,他強調應該重實學,“崇實而黜華”,注重實際能力和實用知識的學習。他提倡“明習實務”以濟實用。透過實業教育,旨在造就“扶持世教,利國利民”的經世之才。尤其在甲午戰爭之後,張之洞認為,欲強中國,必須要為國家培養棟樑之材,要為整個國家和民族的自強自立服務。他強調讀書治學不應只為了成為名臣名儒,更要為了富民富國,要有益於用,有益於國家和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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