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東南旅行記

一年沒去崑山了，17號方幫我定了張北京南到崑山南的高鐵票，九點半的，所以早上不到7點就出發了，8。40就到了南站，還早就在南站轉了一會，看了看幾家服裝店鋪，價格都很高，人也寥寥。九點開始檢票，上車，真快啊，下午三點就到了崑山。老友雪兄到車站接到我，先到他公司喝了一會茶，約了海和小凡一起吃 晚飯，雪兄選了一家東北特色餐館，鐵鍋雞貼餅子。店家熱情，殺雞下料，鐵鍋飄香而友未至，店家送了一小盤花生米，一小盤朝鮮辣白菜，友未到鍋不可開，遂與雪就著花生米，喝著小酒，聊著分別的故事。六點半海和小凡兩位大老闆才忙完，姍姍來遲，按慣例自然罰酒三杯，開鍋吃肉，肉恁而香，主人持酒熱情客願罰，當然賓主盡歡，席間小凡問，是否可黔東南一遊？我欣然應允。

三天後，我和凡先生，王先生家越野車開始了快樂的旅程。早7點崑山出發，天色陰沉但沒下雨，一路高速，車也快人也歡，穿江蘇過浙江，下午過江西，晚六點到達湖南醴陵，行程1000公里，帶著疲乏與興奮，找好賓館安頓下，問服務員醴陵有啥特色餐飲，告知附近‘媽的廚房店’。以為開玩笑。媽的，是北方罵人的話，定址果然有，店鋪很大，也很氣派，上下兩層，門童是個漂亮的湖南妹子，熱情而端莊，一會菜飯酒聚齊，菜真是地道湘菜，香辣，不覺大汗淋漓，如小溪從頭頂流下，引得服務員暗笑，我也大呼過隱，這‘媽的店“真他媽的正宗。

早上起床，開啟賓館的窗子，外面淅淅瀝瀝下著小雨，熱情的湖南像在挽留遠方的客人，但我們的目的還遠在千里之外，吃了碗米粉，冒雨出發，出醴陵直奔西去，下午到了廣西境內，按計劃今晚到貴州大山裡，過桂林王先生說沒去過陽朔，為滿足老人家的意願，轉到陽朔，車子賓士在包茂高速的桂林景觀大道上，盡享視覺的盛宴，喀斯特地貌在雨水的刻刀下，雕琢出千奇百怪的映象，大自然鬼斧神工，造出這歎為觀止的，人間美景，十幾年前，我還二十多歲時曾一睹尊嚴，光陰似箭，二十年的時光倏忽不見，江山未改舊時顏，而我臉已爬滿滄桑，下午三點到陽朔，安頓好賓館，飯不及吃，驅車直奔灕江，陽朔再不是那個恬靜的小縣城了，雖然他還是抱山繞水，天造地設，但已遊人如織，摩肩擦踵絡繹不絕，不亞於北京的王府井，上海的南京路，到了碼頭，租了一條小船逆流而上，一覽這灕江上最美的山水畫廊，導遊還特意像我們介紹了幾處景點，神龜入海，毛筆峰，九馬畫山等，但我更想靜靜的與這片神山聖水進行默默的心裡交流，讓我哪怕暫時地融入這山水裡，哪怕一刻，也不虛此行，讓我舌尖綻放的波若波羅蜜多心經與這個灕江的水聲風聲同為一體吧。

夜晚回到陽朔西街，華燈初上更添嫵媚，玩各種樂器的歌手，執著地推廣著各自的特長，小販們叫賣著服裝，首飾’各式各樣的工藝品，儼然一個繁華的大商場，兩邊的酒吧餐吧也已人聲鼎沸，觥籌交錯。偶爾也有獨行的女俠冷眼看著這一片浮華。就像本地啤酒的廣告語：我爽，天下爽。我們選了一家叫大師傅的餐吧，品嚐桂林的石鍋魚，喝著啤酒，坐露臺上西街風情盡收眼底。這座小城彷彿在舉行一個盛大的爬梯，我有些倦了，回去睡吧，明天我想睡到十萬大山裡。

別了陽朔，我喜愛你的風情卻受不了你的熱情。

廣西至黔東南走的國道，路窄，坡陡十點下了高速，就一直盤旋在這大山裡，峽谷裡近在咫尺的山寨，盤山路上要繞上幾個小時，不時還有轟鳴的工程車開過，長途的大客車像喝醉的大漢，歪歪斜斜插肩而過，平均三四十的速度，對於跑慣高速的人來說甚是急人，老王的路怒症看樣子隨時要復發，我和小樊取笑著，旅途的風景在路上，我們千里迢迢而來，不是要看一個目的地，天不知啥時已經晴了，遠處的大山頂上飄著幾朵白雲，山谷的霧氣像一層幕簾，讓那隱蔽的山寨時隱時現，我不覺已忘記了山路的險峻和顛簸，都柳江靜靜的在山間奔流，高山匯聚溪流，溪流匯聚成大江，一江清水有滋潤著山林草地，和兩岸的各族兒女，偶爾看到寬闊的江面上，一葉小舟，一個漁夫撒一網，心已神往。這時路上不時出現雞血石的招牌，正在納悶，難道這裡也產雞血石，路上一堆堆大小不一的石頭堆放在村民的院子裡。臨近中午到了龍勝，這裡的龍脊梯田也已揚名在外，在龍勝給車加滿了油，直奔三江，三江沿江而建，依山傍水，江上的風雨橋甚是壯觀，高大的翹腳門樓，寬大的橋面，中間是機動車兩邊是人行道，一公里長的橋體橫跨都柳江上，這時苗族人民勤勞和智慧的見證。不忍離去，肚子也餓了，道法自然就在橋旁的快餐店解決吧，飲著都柳江的清風，望著三江風雨橋，吃著蓋飯，美哉。

山路上繼續盤旋，看著山，望著江水過了廣西界，進入了神秘的黔東南，今晚的目的地是高增鄉的小黃村，那裡有傳說的侗族大歌，和他們近乎原始的生活狀態，車過了從江，導航也不靈了，看著地圖已經很近了，一路爬坡上升爬坡上升，不見人煙，越來越不相信腳下的路是否正確，終於谷裡發現一大片山寨，華麗的鼓樓在山谷裡若隱若現，驚呼間已見行人，下車問路，原來這裡是芭扒村，小黃村還在更深的大山裡，具體多遠不知裡數，繼續在山裡爬行，好在華山一條路，不容易走錯。在一個埡口看到谷裡有一山寨，鼓樓依稀，車到寨前，一個高大鼓樓白光閃爍，地面還沒硬化，看樣是新建的，山坡下一排排吊腳樓，間雜著鼓樓風雨橋，一條小河從村裡竄過，嫋嫋的炊煙不時升起，老王已迫不及待地架上相機，村頭有兩家客棧，一家叫清泉歌堂一家叫歌王人家，都是兩層木樓，我們下榻清泉歌堂客棧，老闆娘熱情地令我們上二樓臥房，房間很大，但這種木樓走路時樓板聲音大，看好房間坐在客棧門前與老闆娘閒聊，門前有石橋，橋下溪流叮咚，有一水管把溪水引入橋柱旁一水桶，水桶裡有一條大黑魚，我們戲言，問老闆娘；是否可以把這條魚晚上燒給我們下酒，老闆娘慌著說：今天是她兒子的生日，晚上給兒子做生魚片的，老闆娘又臉含嬌羞地說但可以與我們一起吃，侗族女人的樸實令我等俗人感動而懺愧，不敢再開玩笑，慌忙道謝。這 時老闆從裡面出來，打過招呼，坐在客棧前聊天，原來是這小黃村的書記，村裡三四千人，以務農為主，這些年也有一些年輕人外出打工，看到外邊肇興侗族大寨旅遊開發的風風火火，早已心中蠢動，奈何山路崎嶇高遠，雖有大歌之名遠播海外，但遊客寥寥，書記也已四處找錢，發展旅遊，連這險要的公路也是剛修的，新建的廣場尚未完工，點了幾個小菜麻煩老闆娘隨便做，便於範先生王先生去寨子裡轉轉，寨子裡的房子以木樓建築為主，少有幾家是磚瓦結構，順山而下點綴著風雨樓，樓與樓之間風雨橋相連，寨子中間有一老廣場，廣場上的風雨樓也最高大，裡面炭火未盡，這裡是寨老議事，舉行活動和年輕人行歌坐月的地方，是全寨的中心，天色見晚，又見寨子有土特產，隨便買了一些帶回客棧，老闆娘已擺好座椅炒好菜待客歸來。從車裡拿出從崑山帶來的兩瓶酒準備今晚一醉方休。酒至半酣，書記派人傳話，新廣場的鼓樓裡已燃起篝火，姑娘小夥準備就緒，侗族大歌馬上開始。吾等三人匆匆奔向廣場，人還未到早已聽見高亢的歌聲響徹山谷，我雖聽不懂歌詞，但那時而高亢，時而婉轉，時而悠揚的歌聲彷彿天外傳來。清脆乾淨，不帶一點世俗的旋律，來到鼓樓裡，只見十幾個美麗的侗族女孩盛裝而出，一水的銀色圓帽和銀色的民族服裝，小夥子們也穿著黑色的民族服裝，頭上纏著灰色的部帽，精神帥氣，火紅的篝火映紅了鼓樓，映紅了姑娘小夥的臉龐，也映紅了每個客人微醺的笑臉，外來的客人都架好相機，在各個方向多留下儘可能多的相片。一曲蟬之歌把演出推向高潮，若蟬鳴，若清泉流動，若風吹叢林，一陣陣男女合唱的顫音宛若天籟。曲終人散，仍意猶未盡。跟隨他們的隊長，也是聞名遐爾的侗族歌王，美麗的姑娘美蘭女士來到她的家，正是我們剛進村口的歌王之家客棧，真是多才多藝的侗族姑娘，她拿出她自己手工自作的手工藝品，讓我們這些所謂大城市來的為之傾倒和懺愧。夜深了，不好意思再擾主人，回到客棧。書記和幾個幹部樣的人正商量工作，熱情地邀請我們一起喝他們自制的米酒，盛情難卻，又喝了起來。席間熱情地又為我們幾段大歌，優美的旋律熱情的氛圍，不知不覺間大醉，清晨起床已不知身在何處，於是口占一首曰：昨夜狂歡後，今晨醉如泥。再憶前朝事，小黃聽侗曲。貽笑大方了。

迎著早起的太陽，戀戀不捨離開了小黃，終身難忘的小黃之夜和那唱大歌的侗族姑娘。

車又顛簸在崎嶇的山路上，三人都默默無語，不知何時小樊放起了昨晚在歌王之家買碟片，高亢的蟬之歌充滿了車廂，美好的回味與陶醉是音樂的永恆魅麗。接著一曲苗族的：岜沙漢子，粗獷而有飽含深情，緣分啊。我們下一站就是巴沙村，中國最後已個火槍部落。很快到了巴沙村，也是藏在大山深處的古村落，但這裡的旅遊已有起色，村口停了很多遊客的車子，村外也新建了停車場，村子的建築有些破陋，但還是沿街開了很多客棧酒吧。村子深處古樹參天，非常幽靜，廣場上表演火槍發射，鐮刀剃頭，苗族歌舞。尋個村口的客棧吃了中飯，村中寨老來客棧與一港商模樣的人談事情，見其黑衣飄飄。腰繫短刀，牛角，頭上打著像道士的髻，有武俠小說裡的大俠之風，遂邀之合影留念。

離開巴沙驅車奔向加榜鄉，去那裡領略加榜梯田風光。仍然山路上繞行，下午一點多從巴沙出發下午三點多到了加榜鄉景區。來到景區大門買過門票，一問從大門到加車大寨五六公里都是梯田景區，駕車看景，路上車不多，梯田已陸續展開，如水墨畫卷，一層一層從谷底落到山頂，四月的黔東南花豔草綠，梯田間的堤壩上一片碧綠，但水田裡注了水卻沒插秧，這時的水田像千面萬面的明鏡反射著陽光，這裡的山谷高大威嚴，而梯田恬靜俊美，是陽剛與陰柔的結合，不時有田池裡養的魚兒越出水面，也有幾家人在田間耕地，一股炊煙從谷中升起，提醒我們這是人間。車行二三里路邊出現一村寨，叫加頁村，路邊已有色影客棧，觀景臺。有客說前方加車大寨更壯觀，迫不及待繼續前行，隨著山勢漸升，梯田的平面展示的也更大，也更為壯觀，走走停停欣賞一路美景，不覺中已夕陽西下，來到加車大寨找好客棧，放好行李，吃過晚飯，帶著疲憊和興奮不忍休息，徒步去領略這夜色中的加榜梯田，走出寨外，已是蛙聲一片，天有些陰沉，寥寥幾顆星星，和雲層中時隱時現的殘月，巍峨的群山，幽深的峽谷，威嚴肅穆，不知苗人的祖先為何把家安到這裡，子子孫孫不知多少代的辛勤勞作，把這原始叢林變成人間仙境，他們必經過刀耕火種，披荊斬棘，驅除野獸建設家院的心酸與歡樂，不亞於傳說的愚公移山，生存的毅力，對美好生活的嚮往令人讚歎！夜更深了，可以感覺到霧氣露化到身上，陣陣涼意，仍不捨回客棧，我與樊先生默默地走著沒有說話，怕破壞了這夜色梯田的氛圍。一路的蛙鳴伴隨我們的腳步，又不時有魚兒躍出水面的和音，我不知道範先生想的啥？或者什麼都沒想。反正我是想起了我遠在三千公里外北京的妻子和兒子，更遠在五千公里的黑龍江邊的爸爸媽媽。我的東北老家應該這時侯也是蛙聲一片吧！

千里而來不忍浪費，睡的晚卻起的早。六點推開窗子，天剛微亮，陰沉沉的，所期盼的朝陽灑滿梯田圖是看不到了，好在並沒有下雨，洗簌完畢走出山寨，山谷裡瀰漫了白色的霧氣，山下的梯田已不可見，路邊近處的朦朦朧朧。天色漸亮，霧氣也漸漸升騰若流動的牛奶，與天上的雲融為一體，雲霧難辨。莫道君行早，更多的攝友，早已架好長槍短炮，但天公不作美，只能望景興嘆了。不能拍照，我也不好此道。那就即興胡謅一首：一抹田園如畫，東南苗族人家。晨霧漫谷天鏡，暮鼓篝火蛙鳴。貽笑大方了。

離開加榜鄉，攝影之鄉，美麗的童話世界。山路盤繞不見盡頭。上了去榕江的國道，在修路，路況還不如山路，簡直是爬行，遇到滑坡爬都爬不動了，只能耐心等待，走一段停一會，像蝸牛一樣終於爬到了榕江市，老王已經熱淚盈眶了，到了榕江上了高速還真不適應了。一腳下去就過了出口，下一出口又轉回來。路上風景迷人，一個個高達百米的橋墩如同通天柱，天柱上鋪橋板，遇山則開隧道，橋隧相連。一條隧道短的也有幾百米，長的有四五公里，像一把利劍直穿大山的咽喉而過。名副其實的天橋，雨過初晴霧氣瀰漫，車行在高架上彷彿飛行在雲中。下了高速車行不遠，既看到一片侗族風格的建築，高大的鼓樓，風雨橋和大片木樓建築。走近一看是三江火車站尚未竣工，非常氣派且很有民族特色，看來政府為發展旅遊下了血本，修高速，建車站就差飛機場了。回到人間導航也醒過來，過了三江站不遠，就到了肇興侗族大寨，果然高大上，高大的門樓上寫著天下侗族第一大寨，門外在建停車場，門內在建高大的木質樓，問過方知是建的博物館，買過門票又行二三公里進到了寨裡，果然大，寨口是新建的商業城還未開業，一群女孩穿著侗族服飾拍照，不時傳來陣陣笑聲。應該也是遊客。中間一水塘小橋流水，新植的古樹鮮花，我笑言大有江南園林之色，穿過新的商業城，到了老寨一條寬闊的商業步行街，兩面店鋪林立，街上游人絡繹。一條小河順山而下，穿過古寨，河上鱗次五座風雨橋，橋邊五座鼓樓，分為仁義禮智信，一群孩子在風雨橋上寫生，先找客棧住下吧，用一夜來慢慢體味這座古寨。放好行李洗漱畢，飯館裡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酒足飯飽，藉著酒性遊古寨。燈光亮起古寨華麗起來，鼓樓變成了七彩玲瓏塔流光溢彩。酒吧音樂響起，歌女優雅地唱著最流行的歌曲。大有陽朔西街的氛圍。八點每天的演出開始，但今天是排練，演員沒有盛裝出場，穿的平時的衣服，缺少了一些氛圍。

不過歌舞還是有侗族特色的。九點多天下起了小雨，看客演員鳥獸般散掉，躺在客棧的床上，望著窗外智鼓樓在濛濛細雨中述說著古寨的滄桑。

第二天早起，依然下著雨並且有越來越大的氣勢，下雨天留客，坐在客棧裡喝著茶，與老闆閒聊，老闆是湖南的也是侗族，這裡旅遊開發的好就拉家帶口來這裡開了客棧，這時隔壁傳出大歌的聲音，老闆說這才是最原生態的大歌，是他們田間勞作，聚會時唱的。轉過一 看幾位老婦坐沙發裡忘情地唱歌，旁若無人。

十點雨勢漸小，驅車啟程，中午到了隆裡古鎮，全鎮都在裝修，一片狼藉，唐朝王昌齡曾被貶謫到這裡，這裡有以其命名的龍標書院，也在重修，唯一保留完好的那段古城牆很有特點，石片壘砌，雖佈滿滄桑，數百年仍牢不可破。

晚上宿於天柱縣，吃了清水江的嬌嬌魚，肉質鮮嫩。第二天起早即踏上東歸之途，進湖南過湖北宿於武漢黃陂，又隔日抵達崑山，回到起點。旅行像一場美夢，醒來時總有些失落。與眾兄弟就此別過，因為北京那裡丈夫和爸爸是我現實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