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父母雙亡的侯府長女,被富公子追上門提親,寧可入贅也要娶

故事:父母雙亡的侯府長女,被富公子追上門提親,寧可入贅也要娶

本故事已由作者:

慕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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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逃,他追,她插翅難飛。

1

侯玉英從沒想過,會有一人這麼難纏。

她從長安請辭到南境守城,隨後又從南境輾轉到邊關,他竟還能跟來。

而這一切的原因全是因自己那小妹侯明月的夫君,昔日守這邊關的主將慕長纓入了牢獄,她不得已在邊關裝成重病,守不了城,與此同時,皇帝陛下便不得不放出慕長纓來守邊關。

而她沒想到的是,除卻自己的小妹侯明月及她的夫君慕長纓,這行人的隊伍裡還跟著一人,一個讓她看見就頭疼的人——京中御醫蔡文渠。

侯玉英與蔡文渠從小便相識,而相識後的每一次相見,都是在侯玉英受傷後。

侯玉英與其妹侯明月從小便沒了父親,其父忠武侯是在十年前戰死沙場的。

那時兩姐妹一個九歲,一個七歲,共騎一匹馬奔到邊關,邊哭邊將父親的靈柩接回了侯府。侯府無男丁,忠武侯戰死後,家中就母女三人互相扶持度日。

而皇城多的是落井下石、恃強凌弱的人,是侯玉英持著一杆父親的長槍打遍了長安一條街,後又參軍為將,才保住了侯府最後一點榮耀。

而蔡家則是御醫世家,蔡府就建於侯府對面,老侯爺沒死前,兩家長輩還親如兄弟,只是老侯爺死後,便漸漸淡了。

然而沒淡的,是侯玉英與蔡文渠的交情。

在她打遍長安一條街時,是蔡文渠跟在她屁股後面給她收拾的,也是蔡文渠給她治的傷。

清風朗朗的侯府後院湖邊,總會坐著兩個孩子,一個滿臉得意,笑嘻嘻地道:“那李侍郎的小孫子算什麼東西,還敢欺負老子,最後還不是要鑽老子褲襠賠罪……”

而彼時另一個孩子則會冷著臉加重手裡抹藥的力度,直疼得那得意的孩子直嗦牙:“輕點,輕點,小渠子,疼……”

“疼死你好了。”那冷著臉的孩子雖嘴上說著重話,手下力道卻分外輕柔了不少,“我說過多少次,少與人鬥毆,你總不聽,又傷了吧。”

“誰讓他嘴賤說老子沒爹的,還說我侯府自此要沒落下去,我呸,去他奶奶的!”小小的侯玉英氣得一震長槍,地都要跟著抖三抖,她看著給她認真搽藥的蔡文渠,轉而又笑嘻嘻道,“再說了,不還有你嘛小渠子。”

彼時的蔡文渠便會笑而不語,轉而看向湖面倒映的月亮。

少年青梅竹馬的時光美好而又無邪,而打破這抹無邪的,是侯玉英十八歲那年蔡家請求提親的拜帖。

一般男方有想要提親的物件時,便會提前發出一個拜帖,若女方同意了,便會收了拜帖,若不同意,便會在第二天歸還,這樣不至於折損兩家顏面,也不至讓別人白跑一趟。

侯玉英接著那紅彤彤的拜帖時,小妹侯明月正好奇地在一旁看著,她的臉也瞬間紅彤彤,手上如接了個燙手山芋,怎麼拿都不舒服。

既然拿著不舒服,那乾脆丟回去。

於是第二天,那拜帖便歸還了蔡府。

緊接著第三天,侯玉英參了軍,前往南境。

而第四天,侯玉英在軍中見到了軍醫,蔡文渠。

但慶幸的是,半個月後,京中太醫有一大職空缺,皇帝陛下又一向看好蔡文渠,便將他召了回去。

然而令侯玉英沒想到的是,她從南境轉來邊關,而如今在邊關,他竟也跟著慕長纓等人來了,美其名曰:要看看這守邊關的主將到底是傷到何種程度,以至於要下了獄的慕長纓來頂主將之位。

正應了戲摺子裡常唱的《霸道王爺愛上奴》的戲詞:她逃,他追,她插翅難飛。

2

然侯玉英如今不僅插翅難飛,還欲哭無淚。

她的重傷是假,救妹夫出牢獄才是真啊喂!

而當一群人浩浩蕩蕩地抵達邊關時,侯玉英正在巡營,著戎裝,持長槍,粗粗的直像個男人,活蹦亂跳得更像個猴子,哪裡是個重傷之人。

侯玉英想躲,但小妹侯明月容不得她躲,看到她便撲了上來,嬌聲道:“姐,月兒可想你了……”

她颳了刮侯明月的鼻子,滿眼寵溺,但這滿眼的寵溺在看見後方跟來的人時全然石化。

“見過大將軍。”後方跟來的人細細行了一禮,侯玉英睜大眼睛瞧了個清楚,是蔡文渠。

侯玉英瞬時想起了自己重傷患者的身份,腦子也一陣眩暈,就在那眾目睽睽之下,扶著額暈倒在地,留下一眾人面面相覷。

邊關的主將營帳內,只餘一重傷患者與軍醫。

“將軍這傷……應是日夜勞累壞了心腦,需在巨闕穴、雲門穴、氣舍穴等穴位紮上七七四十九針,後再煎以秦艽、桑黃、天仙子等藥物服之,修養個百日,應會好了。”

營帳內,那軍醫認真地寫著方子,寫完方子後又打開了自己的針灸包。

期間侯玉英緊閉著眼,心間怦怦猛跳。

直到感到額上被紮了一針才痛得跳腳,猛地從炕上起來,指著那軍醫,怒道:“小渠子你不要太過分!”

蔡文渠一手拿著細細的針灸針,另一隻手則將那怒氣衝衝地指頭別了回去,抬眸輕笑道:“蔡某哪裡過分了?”

侯玉英看著他唇邊的笑,莫名地想到狡猾的狐狸。

“你早知道我在裝病騙你,你還扎我。”侯玉英怒衝衝地拔下了額上的針,卻疼得更狠,她倒吸一口涼氣。

是她腦子糊塗了,依她和蔡文渠的交情,小妹該早就告訴了他真相,所以他才會跟著小妹及慕長纓一同到的,而她在見到他後還傻傻地裝病,真是腦子不好。

“騙我不要緊,但你竟敢聯合著你妹妹騙陛下,你們侯家,真是好大的膽子。”蔡文渠冷哼一聲,從她手裡拿回那根針,好好拿燭火燙了才放回針灸包裡。

侯玉英悻悻笑笑:“權宜之計,權宜之計……”

“那拒了我的提親拜帖,也是權宜之計?”蔡文渠放下針灸包,認真地盯著她的眼睛,問道。

空氣瞬時凝滯,侯玉英的悻笑停在臉上。

3

她總不能說她沒考慮好吧,她根本沒細想過她是不是喜歡蔡文渠,而蔡文渠又是真的對她有情嗎,還是說只是覺得兩人青梅竹馬的情意夠兩人結秦晉之好,然除此之外,還有個分外重要的原因,讓她接不了那提親拜帖。

侯玉英看著雖粗得像個男人,但在京中沉浮多年,又在軍中混了幾年,女兒家的細緻心思還是有的。

“小渠子,我……”侯玉英低下頭,像個做錯事的土撥鼠,她無措地對對手,“你的拜帖,恕我真的接不了。”

“接不了?”蔡文渠瞥了瞥她無措的手,冷冷一笑道,“侯玉英,你可知欺君之罪該當如何?”

侯玉英頭低得更狠了,時勢造英雄,時勢也造狗熊,如今她這隻狗熊大氣也不敢出,卻也咬著牙遲遲不肯鬆口提親拜帖的事兒。

“侯玉英,你以為我蔡府的提親拜帖是可隨意給任何人的麼?”蔡文渠看著她低下的頭,笑盈盈地,咬牙道,“還是你以為,我蔡文渠是真的吃飽了撐的沒事幹,才愛跟著你的?”

“臭渠子,你什麼意思?”不妨被懟,侯玉英猛地抬頭,氣呼呼地看向蔡文渠,卻在對上那一雙笑盈盈的,卻目光灼灼的眼神後,怔在原地。

他什麼意思?他如今這樣說是何意?

長久的對峙中,侯玉英聽見了自己猛烈的心跳聲,撲通,撲通,一聲響過一聲。

然比這更令人心悸的,是蔡文渠看著她的眼睛,認真道:“侯玉英,你說我什麼意思?”

空氣長久的凝滯,兩人久久無言。良久之後,侯玉英才接著道:“我管你什麼意思,反正老子接不了。”她轉過臉,含含糊糊地搪塞了一句,隨即在炕上躺屍,躺屍後還不忘厚著臉皮要點吃的,“重傷患者餓了,想吃點好的。”

“榆木腦袋!”蔡文渠斂眉咬牙,轉身出了營帳,然出營帳時還不忘瞧著她輕嗤一聲,“也該吃點豬腦補補腦子。”

“你……”侯玉英扭頭,直想再懟回去,然在觸及到某人冷冰冰的視線時又扭了回來,嚇得大氣不敢出。

她堂堂侯大將軍,何時受過這氣?

然細數與蔡文渠相處的這些年,她總會被他懟得無話可說,天不怕地不怕的猴子般的人,也有個剋星般的人,但這並不代表,她想嫁給這剋星啊喂!

侯猴子終在晚膳時喝上了心心念唸的雞湯,這雞還是烏雞,是蔡文渠在京都買的,還吩咐好了人一路好好餵養才帶到了邊關。

像幼時一樣,侯玉英在外與人打架鬥毆傷了,蔡文渠總會給她上藥,外加將自家膳房裡煨給祖母的雞偷下一隻雞腿帶給她補補,然後冷著臉跟她說是廚房剩的不要的,他覺得給狗吃了浪費才拿給她的。

然經這一晚的對峙後,那蔡文渠好像明白了她遲遲不肯接提親拜帖的原因。

前線有慕長纓在守,她只需躺著當重傷患者就行,再者,這邊關是慕長纓曾經守護的戰場,侯玉英早就想物歸原主,想回自己的南境了,便索性一直躺著沒管前線的事。

但戰事可以不管,眼前事卻不能。

那一晚侯玉英說了接不了拜帖後,蔡文渠便常藉著看傷的由頭入她的營帳,或是把脈,或是給她帶膳食,或是給她講京中發生的趣事兒,或是將她拉起來,帶她去看邊關沙漠上的星星。

那星星有什麼好看的,侯玉英都看過無數遍了。

只是當兩人躺在沙丘上,以手臂枕著頭時,侯玉英撇了撇嘴,陡然發現,其實也怪好看的。

說到底,她明白他在做什麼,他的所做所言,都在堅定地告訴她,他是因為喜歡她,才想娶她,才向侯府發出的提親拜帖。

只是,只是她還是有自己的顧慮,她不能嫁給他,為了侯府,她也嫁不了。

4

這邊關也不愧是她妹夫慕長纓的主場,不肖幾月,他便找回了場子,打退了屢犯邊關的羯人。

三日後,侯玉英回京述職,準備述職後再轉回南境,而蔡文渠亦同時回京,侯明月與慕長纓就此留在了邊關。

侯玉英與蔡文渠共乘的馬車下,侯明月仰著臉笑著告別,看著蔡文渠道:“姐夫加油!”

好傢伙,全然不顧侯玉英的怒目圓睜,然蔡文渠亦笑著點了點頭。

帶著侯玉英曾經從南境帶來的兵,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前進,一路上,兩人相對無言。

“蔡文渠,我不明白,為什麼一定是我……”顛晃的馬車內,侯玉英終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呆子。”蔡文渠忍不住輕嗤一聲,為什麼一定要娶侯玉英呢?

大概是十年前忠武侯戰死,他剛出門採草藥時看到對面的侯府飛出一匹白馬,白馬上,坐著兩個小姑娘,後面的姑娘哭得泣不成聲,御馬的小姑娘則一聲不言咬著牙提鞭,眼淚掉了抹一抹便接著御馬。

七日後,他再度見到了侯府的兩個小姑娘,只不過,是扶著一頂棺回來的,扶著忠武侯的棺。

對面的侯府一片的肅白,有來誠心弔唁的,卻也有落井下石的,彼時那小小的侯玉英便會忍著淚拿著一杆傳家槍將落井下石的人直接打出侯府的大門。

這個一嘴老子老子,髒話連篇的姑娘實則倔強又能忍,哭得滿眼通紅卻能笑著回去安慰自己的小妹別哭,憑著一己之力撐起整個侯府。

這樣的她,實在太讓人心疼,於是此後侯玉英每次受傷的時候,他總會出現。

遇上她,主動給她遞藥的那一刻,蔡文渠心中便想著,就是她了。

“呆子。”看著扶著額頭疼的侯玉英,蔡文渠再度罵了一聲,他拉下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裡,以堅定無比的語氣盯著她一字一句道:

“我知你是怕我因青梅竹馬的情分才想娶你,但侯玉英,我如今肯定地告訴你,我,蔡文渠,是因為喜歡你,心疼你,才想得娶你,而遇上你,我便沒想過娶別人。”

一字一句,認真而深情,直逼的侯玉英雙頰通紅,馬車內的空氣也有些不流暢,侯玉英只覺擠得慌,想逃離。

但此時的蔡文渠哪裡允她逃離,他深吸了一口氣,緊緊拉著她的手,接著道:“此次回京,我會再下一封提親拜帖。侯玉英,你會接嗎?”

蔡文渠看著她的眼睛,迎來的卻是長久的沉默。

她接不了,她真的接不了,哪怕知道了他的心意,知道了自己的心意,她還是接不了。

她總不能告訴他,她的妹妹侯明月嫁了出去,若她再嫁為人婦,那偌大的侯府,誰來守,那她爹打下的赫赫榮譽,又要誰來傳承呢?

她實在忘不了那些落井下石的人的嘴臉,更忘不了那些說侯府後繼無人,侯家終將沒落的話。

總不能,他入贅到侯家吧?他是蔡家獨子,下面就一個妹妹,就算他願意入贅,那蔡伯伯會同意嗎?那整個皇城會怎樣看待蔡家,只怕蔡家會淪為天下人的笑柄。

況且,她在戰場沉浮多年,太清楚自己這樣的人,不適合為人妻,什麼舉案齊眉,什麼相夫教子,這樣的生活離她太遠。

她儘可以挑個戰場上無父無母的兄弟,入贅到侯家,生下一個孩子,姓侯,侯家後續有人,長長久久將她手中的傳家槍傳下去,她便什麼顧慮也沒有了。

“侯玉英。”意識到侯玉英的出神,蔡文渠眉頭微斂,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我……”

然侯玉英剛想答,卻被馬車外的一聲“救命,求兵爺救救我們……”打斷。

5

“求求兵爺了,救救我們……”馬車外,是一對姐弟神色慌張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這對姐弟衣著富貴,卻渾身染血,那姐姐一雙杏眼,嫣唇,叫人見了第一眼就想看第二眼。

然在蔡侯兩人不明所以時,一支利箭已歘的飛來,利箭的目標是那對姐弟,但那姐弟恰巧跪在地上哀求,那支箭便射進了馬車裡,直指蔡文渠。

侯玉英的心跟著一緊,長槍因太長放不進馬車內,便由一個小兵拿著了,她手裡也沒有趁手的兵器去劃開那箭,便只得張拳,以手去握。

利箭堪堪在蔡文渠胸前停住,箭頭劃過侯玉英的手心,手心被劃破,鮮血便一滴滴地滴落在蔡文渠的衣襟上。

那馬車外的姐弟倆中的弟弟見此情景便立時嚇得昏了過去,侯玉英見怪不怪,用另一隻乾淨的手將人拉上了馬車,蔡文渠想阻止都來不及。

這兩人顯然是被人追殺,追殺者還不知是誰,馬車停靠處又處岳陽,岳陽為江湖人常聚之地,此番兇險之事,怕也是江湖事。自古廟堂不管江湖事,這人,於此行來說,她不該救。

蔡文渠眉頭微斂,卻耐不住侯玉英的熱血心腸,她拍了拍他的肩道:“愣著幹嘛,小渠子救人啊……”

蔡文渠瞥了她一眼,冷著臉將她的另一隻手拿了過來,開啟醫藥箱,細細擦了開始敷藥。

“我的傷不要緊,先看看這小弟可有事……”侯玉英沒心沒肺地笑笑,正欲將自己的手抽走,待看到蔡文渠冷冷抬眸看向她後,又沒了聲。

“多謝軍爺。”那姐姐在馬車內看了眼蔡文渠,後又對著兩人好好行了一禮。

“謝的事兒後說,先說說你們為什麼被追殺吧,救人可以,但我們不想惹禍上身。”蔡文渠給侯玉英包紮好,才給那暈倒的小弟號脈。

那姐姐才邊哭邊說道起來。

這二人,乃江湖上浮生閣閣主之子,姐姐名衛箐,弟弟名衛賢,江湖上突然不知何時有了個傳聞,傳聞浮生閣內藏著可使人功力大增的藥方秘籍,江湖由此掀起了一場血雨腥風,浮生閣慘遭滅門,只餘這一對姐弟。

“過了這岳陽,你們便下去吧。”蔡文渠低眸,給那小孩子號脈,倏地卻皺起了眉頭,“這孩子,中了毒。”

於是兩個人的馬車由此變成了四個人在其中,期間還要走走停停,那孩子中的毒不好解,一時半會兒的還解不了,幸而目前毒不致命,卻不知後期會如何,便只能帶著。

然自此後,馬車內總有股莫名的氣氛。

蔡文渠面色雖冷,皮相卻生得好,面如冠玉,霽月清風,也是京中眾多女子的理想夫婿。

見多了粗獷的江湖人,那衛箐何曾見過這等人物,因此總忍不住偷偷去看蔡文渠。

彼時蔡文渠則會偏頭去看侯玉英,侯玉英則傻乎乎地笑著問衛箐有沒有什麼江湖趣事可講,直讓蔡文渠想撬開她的腦子看看裡面到底裝了多少糞土。

一行人走走停停,直行了七天才抵達長安,然那衛賢的毒也才有了絲眉目,亦是江湖中人下的,只為了用解藥換那秘籍。

但姐弟二人哪有什麼秘籍,這個傳聞都不知從何而來。

這毒,便也只能讓蔡文渠好好探查,再研出方子醫治。

只是當馬車停靠在蔡府和侯府中間的街道上時,兩人犯了難,這姐弟二人該安放在哪兒。

放蔡府,於女兒家名聲不好,但若放侯府,那衛賢的毒又恐有變,蔡文渠不能及時醫治。

那衛箐見兩人為難起來,便上前一步跪地道:“大人是御醫,賢兒體內的毒還要多勞大人費心。至於小女,漂泊江湖,聲名已為身外物……”

後話不言而喻,她想帶著衛賢進蔡府,一來為弟弟的毒,二來,亦可時時看照他。

三來,三來她的心思只有她自己看得明白。浮生閣被滅門,幼弟年歲小,前路茫茫,撇開她對他的情愫不提,蔡文渠是個不錯的倚仗。

但她並不知的是,蔡文渠並不想成為她的倚仗。

蔡府門前,這對姐弟先由小廝帶了進去,安排住處。

而門前侯玉英笑著和二人揮手告別,欲回侯府時,卻又被蔡文渠拉住了手。

侯玉英只覺頭皮一陣發麻,苦著一張臉慘兮兮地回頭,只求他千萬別提那因那對姐弟出現而打斷的問題,千萬,千萬別提。

但蔡文渠偏不如她願,露著一口白牙,壓迫性地靠近她,將她舉目可見的光都籠了起來,笑著道:“這次的提親拜帖,你接,還是不接?”

侯玉英只恨自己比他矮,自幼青梅竹馬的氣勢也早早被他所壓,如今看起來堂堂一個大將軍站在一個御醫面前,被逼得頗有些無措。

侯玉英從他籠著的暗影裡鑽了出來,沉默不語。

她鈍了良久,也考慮了良久,也明白那女子看向他時,而他總會看向自己是因為什麼,但她一直都回避著。

而今避無可避,不得不迴應了。

侯玉英深吸了口氣,握了握拳,仰起臉,看著蔡文渠的眼睛,道:

“我不接。”

蔡文渠瞳孔皺縮,眉頭瞬斂,心間猛的一陣悸慟,正欲問為何,卻又聽侯玉英一字一句道:

“我若嫁了出去,那我們侯府,便真如幼時那群狗崽子說的那樣,後繼無人,自此沒落。”侯玉英垂著眸,緊了緊手中的傳家槍,復又抬眸,“蔡文渠,你懂嗎?”

蔡文渠顯然被這個答案怔住,他想過無數個她拒接的答案,她不愛他,她覺得他不愛她,她怕父親母親不滿意她,卻唯獨,沒想過這個。

他是蔡家獨子,下面亦只有一個小妹,蔡家幾百年來一脈相承的醫術也在他手上,可同樣的是,侯府忠武侯打下的戰功榮譽也落在侯玉英身上,若她嫁了,侯府便會宛若空城,侯家這個姓便消失於歷史長河中。

這樣的問題,這樣的顧慮,他要如何解決?

但他不肯放棄,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

他拉了侯玉英的手,將她的手放在手裡,握緊了道:“你等我,等我三天。”

等他三天作何?侯玉英沒問,手也沒從他的手裡拿出來。

那雙手溫溫熱,連帶著將侯玉英的心都暖了起來,暖到她心裡燒得慌。

為何,為何就一定執著於她呢。

侯玉英想流淚,她只想搞事業,偏偏來段愛情將她的思緒和規劃打了個亂。

她沉了沉眸,看著那握緊她的手,低低地道了一句:“好。”

她恍然覺得自己由來已久的決定或許也可以改一改,眼前這個牽著她手的人,向她邁進了太多步,縱使她一直在迴避,卻依舊在堅定不移地邁向她。

家國大義與兒女情長,何以兼顧呢?

6

但她沒想到的是,還沒等她改決定,蔡文渠已做出了決定。

蔡文渠想了兩天,整整兩個晚上沒有闔眼才做出的決定。

蔡府大院內,炎炎烈日,眾目睽睽下,蔡文渠已跪了一個上午,跪到嘴唇乾裂。

“你,是當真要入贅到侯府?”其父蔡思明指著他,不敢置信地顫聲道。

“是,父親。”蔡文渠跪伏在地,聲音卻無比堅定,“小妹可招婿,小妹招的婿亦可傳承我蔡家醫術。或將我與侯玉英之子過繼到蔡家也無不可。”

父母雙亡的侯府長女,被富公子追上門提親,寧可入贅也要娶

這聲過後,是四下眾人驚得倒吸一口氣的聲音,圍著看的人中,有丫鬟,有家丁,有那衛氏姐妹,亦有蔡家的叔叔伯伯們。

“你,你這逆子!”蔡思明霎時氣血翻湧,直接踢了蔡文渠一腳,將人踢翻在地。

而此時,劍拔弩張的時刻,蔡文渠的小妹蔡文月已趁眾人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

“你要置我和你母親於何處?置我們蔡家的臉面於何處?置蔡家先祖於何處?!”蔡思明覆又不可置信地低下身,攥著他的領子,怒問道。

然等來的是沉默,此沉默讓蔡思明更氣,蔡思明攥著他的領子推開他,只覺心火上頭,站起來還有些暈眩,他扶著額,蔡夫人立時覺察出來不對,忙餵了一顆護心丸,那暈眩感才稍稍好了一些。

蔡夫人拿帕子擦著淚,隨即看著蔡文渠苦口婆心道:“你這孩子,為什麼一定要侯家長女不可呢,為娘看你前幾日救濟來的這孩子也不錯……”

蔡夫人看著衛箐道。

“蔡伯伯,您勿動氣,文渠哥哥只是一時糊塗,等他清醒了就好了。”一旁的衛箐福了一禮道。

蔡文渠眉頭皺斂,不知為何,這衛箐才入府幾日,竟讓父親母親極為喜歡,而這女子對他又懷了別樣心思,直讓他頭疼!

“我很清醒。”蔡文渠冷了聲音道。

然而方說完此句,便又迎來一腳踢踹,直踹在他背上,他嘴角已緩緩有血。

“逆子,逆子!你看看你是哪裡清醒了!”

蔡父猶覺不夠,還想抬腳去踹,但已被蔡夫人攔了下來。蔡夫人附耳到蔡思明耳邊,看著衛箐低聲道:

“思明,不若將渠兒綁了,則個吉日將那姑娘納進來……屆時生米煮成熟飯,他也就不會惦記侯家那丫頭了。”

然蔡夫人不知的是,蔡文渠跟著侯玉英久了,耳力早已練得極好,他母親的話他已全然聽在了耳裡。

“母親——”蔡文渠重重以頭磕地,“渠兒不知你為何屬意衛箐,但渠兒此生只想與侯玉英為夫妻,還請父親,母親成全!”

“成全?”蔡父冷笑,“你要入贅到侯府,要我們如何成全?你是要我們蔡家成為全皇城的笑話,全天下的笑話嗎?”

蔡文渠再度沉默,他沒有辦法,入贅,讓小妹繼承蔡家衣缽是他想到的最好的辦法,然如若還不可,那與侯玉英生下的第一個嫡子過繼到蔡家也無不可,只是無論如何,父親母親都不會滿意。

眾目睽睽之下,空氣長久的凝滯下來。蔡父氣得心血翻湧,蔡母拿帕子悄悄抹著淚。

而打破這抹凝滯的,是蔡文月帶來的侯玉英,她執著一杆傳家槍,進了蔡府。

“我嫁。”

7

“我嫁。”輕輕的一聲,引得在場之人紛紛側目。

蔡文渠抬頭看去,只見一人逆著光向他走來,堅定不移地對著他道了一句:“我嫁。”

蔡文渠的嘴角滿是鮮血,背上也好幾個腳印,嘴唇已曬得乾裂,令侯玉英不忍看。

是她猶豫了好久,也逃避了好久,直等到蔡文月來找她,說出一切,直到她看到眾目睽睽之下因她而揹負一切罵名,因她而受傷的蔡文渠,她猶猶豫豫的那顆心終於繃不住。

炎炎烈日下,兩人遙遙相望,互相勉強地笑笑,卻都莫名其妙地笑出了淚。

“那老侯爺留下的一切,你所在乎的一切,侯府的榮光……”

“我願帶著這一切嫁給你,蔡文渠。”

侯玉英抹了抹臉上的淚,雙眼通紅,將那杆傳家槍奉到蔡文渠面前,寓意不言而喻,這是忠武侯留給她最好的東西,是她的嫁妝。

蔡文渠看著那杆傳家槍,輕輕一笑,卻遲遲沒有去接。

他若接了,侯府便真的徹底沒落了,後繼無人。

風掠長空,四下眾人看著這一切,都沒有出聲。

“你們這倆孩子,怎麼這麼板正呢?”輕輕的一聲慈藹的笑從南邊傳來,眾人轉頭看去,只見幾個丫鬟服侍著一古稀老婦走來,是蔡府的老夫人,蔡思明之母,蔡文渠和蔡文月的祖母。

蔡文渠不解地看向蔡文月,蔡文月眨了眨眼,用口型道:“哥,我聰明吧。”

是她見情況不對,一邊去找了侯玉英,又一邊將事情的詳細經過寫成了信告知了祖母,差人給祖母送了去。

而蔡老夫人也早早知道了蔡文渠和侯玉英青梅竹馬的情愫,要不然,蔡文渠幼時頻頻偷膳房給蔡老夫人燉雞的雞腿又怎會不被發覺呢。

“我蔡府和侯府離得如此之近,不若另起個宅院,叫蔡侯府,兩家並作一家,這兩孩子以後生下的娃娃複姓蔡侯,做個兩姓之子有何不可?既可傳承蔡家醫術,亦可繼承侯家衣缽。”

眾人驚呼一聲,倒是頭一次聽有如此結親的,但這結親之法,好像還挺不錯。

但蔡思明仍在氣頭上,卻不得不顧蔡老夫人的面,只得慍道:“母親……”

蔡老夫人睨他一眼,又打量打量了那衛箐,冷哼了一聲道:“那浮生閣的藥方秘籍當真有如此之好?”

蔡思明不敢言語。是聽了同僚的訊息道自家兒子帶回來的朋友是浮生閣閣主的遺孤,且這孤女的身上還藏著可使人功力大增的藥方秘籍,蔡思明才想著讓兒子納了那孤女的。

然蔡夫人也曾去問過那孤女可願嫁蔡文渠,可有什麼藥方。孤女拼命地點頭,且道為妾都願,加之蔡文渠竟要入贅到侯府,夫妻倆才覺得衛箐這孩子不錯,且有了納這孩子進來,生母煮成熟飯的想法。

“你這愚子,只看到了眼前利益。那藥方若得之,陛下會如何看,這女子渠兒若真娶了,朝堂之上又該掀起多大的波瀾?這女子,蔡府留不得。”蔡老夫人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敲了敲自己兒子的頭。

“是,母親教訓的是,兒子明白。”蔡思明這才恍然大悟,忙點頭道。

蔡老夫人這才滿意離去,而走時,蔡文渠攜著侯玉英雙雙跪地,敬道:“多謝祖母。”

8

塵埃落定,那衛賢在蔡家治好了毒症,後姐弟倆循著蔡老夫人的意拿了點銀子出了府,然到底有沒有能使人功力大增的藥方秘籍終成了傳聞,無人知曉。

而蔡侯兩家的婚事也很快敲定了下來,兩人的名字,也互相寫進了對方的族譜中。

新婚之夜,明月高懸。

侯玉英頭一次頗守規矩地端坐在喜榻上,坐得腿都麻了,她頗有點想蹺二郎腿,腿都搭了上去,她想了想,又放下了。

“吱呀”一聲,喜房的門被推開,侯玉英的心跟著一緊。

“夫人。”來人輕笑了一聲,提著一杆如意秤向她走來。

腳步聲漸進,侯玉英突然莫名緊張起來,厚了十幾年的臉皮此刻也有些微紅,更莫名的,是自己眼角緩緩流下的淚。

那杆如意秤正要挑她眼前遮眼的蓋頭時,侯玉英卻按住了那挑蓋頭的手。

“小渠子,我……”侯玉英啟唇,卻又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來話。

“怎麼?”蔡文渠倒也不著急,低面笑盈盈看向那喜榻上端坐的人。

倒是難得,頭一次見她坐得如此端正。

“我……我不明白,為什麼你會願意入贅……”面前的蓋頭悶得人臉紅,也透不過氣,侯玉英支支吾吾地問著,嘴裡已嚐到了自己莫名的淚。

為什麼願意入贅……

蔡文渠提著如意秤,莫名笑了。

他想起那個扶回忠武侯棺木的,倔強抹淚的小姑娘,他想起在戰場上叱吒風雲強忍疼痛戰到最後的女將,那女將在他給她上藥時疼得嗦牙讓他輕點,他想起那在接到陛下賜給她的第一份榮譽時,她偷偷抹掉的淚。

這個看起來所向披靡,英姿颯爽的女將,背後藏著多少讓他心疼的隱忍、倔強和堅強。

她護著天下,護著百姓。

那他,便想站在她身後,護著她。

且從遇到她起,他沒想過娶別人,如此,與入不入贅又有什麼區別呢?

“答案很長,我需用一生來回答,侯玉英,你準備好聽了嗎?”蔡文渠提著如意秤,目光灼灼地看向那喜榻上端坐的人,笑著道。

“好……”侯玉英抹了抹臉上的淚,微微點頭。

而她在點頭後,那杆如意秤已挑起了她的蓋頭。

一片光亮後,是蔡文渠帶笑的面如冠玉的臉。

侯玉英的心終於沉下來,雖還在猛跳,心中那一份不確定的情終安定了下來。

而某人在掀開她的蓋頭後,彎唇一笑,將所有燭光籠在自己身下,像只得逞了的狼,露出一口白牙,道:“蔡侯夫人。”

侯玉英有點微懵,她……她怎麼有點像個傻大白兔子被騙進狼窩的感覺?

而第一次聽到這蔡侯兩個姓氏放一起,怎麼也讓人覺得分外彆扭呢?

但讓她更懵的,是蔡文渠帶著一股藥香像只餓狼般撲倒了她,將她壓在了床榻之間。

侯玉英的臉瞬間漲紅到脖子根,瞧著蔡文渠文文弱弱的,但力氣卻一點不比她這個持長槍的大將軍弱。

侯玉英有點想掙扎,卻被他壓得動彈不得。

她只得任他像豬拱白菜般拱著自己,侯玉英生無可戀地仰面躺著。

算了,老子認栽了。

(原標題:《良玉陷溝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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