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窪」蝴蝶

丹羽孝希背抵著落地窗坐著,東京夜晚暖融融的燈光包裹著他的輪廓,攀上他的髮梢直至面板紋理,一寸一寸地將他溫柔覆蓋。

可他仍感覺到冷,感覺到眩暈,房間裡的冷氣混著潮溼意味被他吞吐著。

酸澀情緒漲破,在他狹細血管裡暗湧。

他始終無法面對自己難以啟齒的挫敗感,縱使那些失敗在旁人眼中理所當然。太多赤裸同情的眼神幾乎將他吞掉,吐出一些懦弱,一些狼狽,和一些讓他更加羞恥的勝負欲。

在反覆掙扎的夜裡,丹羽孝希選擇了逃避,他把自己關在一隻巨大透明的繭裡,遮蔽著閃關燈和喝彩聲,可以對隊友失望後卻硬擠出的滑稽笑容假裝失明,可以捂住耳朵躲避教練對他怒喊的跑起來。

就是這樣厚重的一隻繭,使他疲憊,擱淺。

他幾近絕望。

門突然被開啟,走進來的身影讓房間有了幾分暖意。

那人慢慢走近了,丹羽孝希感到自己被擁入一片溫暖。

“馬…龍君?”聲音含混,暴露出他哭過的事實。在這種時刻,即使是面對愛人,似乎也有一些難堪。

馬龍微微點了點頭,下巴摩挲著丹羽孝希的髮旋,是一種親暱而又安慰的姿態。

丹羽孝希透過著繭聽到了恍如隔世般的心跳聲,沉重有力,像在指引他緩緩而行。他於是更加用力地回抱住他笨拙的愛人,將耳朵緊緊貼在馬龍的胸膛,像是柔弱的繭附在樹枝上,在找尋安穩。

馬龍撈起坐在地上的人,將他抵在窗上,額頭貼近額頭,鼻息纏綿著。

他太瞭解丹羽孝希了,明白他的彆扭,他靈魂的矛盾之處,靦腆又生硬,甚至帶有一點反骨。在某種程度上,丹羽孝希很會折磨自己。就像是口腔了長了瘡,他還是不斷舔舐著,一定要讓自己痛著,直到麻木。

直到眼角發酸。

丹羽孝希看著馬龍卻笑了出來,即使是如此不合時宜的一個笑。

丹羽孝希摸摸馬龍的眼角,他好想告訴馬龍,他的眼睛裡燈火熠熠,好看得厲害,整個人間都在他的眼睛裡生長著,一切的衰頹與失落都偃旗息鼓。

丹羽孝希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正在破開厚繭。

僅僅是因為被人堅定而又澄澈地望著。

馬龍愣了一下,輕輕吻上了丹羽孝希下巴的痣。他好久之前就想這麼做了,他喜歡丹羽孝希靈魂的矛盾之處,喜歡他不完美的一切,更愛他自以為藏得很好的笨拙。

他今晚突然覺得丹羽孝希就像是一隻蝴蝶,身軀輕盈,骨翼柔軟,翅膀蜷縮著,垂眼都是靉靉溼意,脆弱萬分。

馬龍吻著丹羽孝希的痣,就像是在虔誠地對他說——

請降落在我的懷中。

懷中的蝴蝶輕顫了一下,便由他親著,是順從的意思。

他於是伏上丹羽孝希的肩頭,親吻他的脖頸,胸口,以及柔軟腹部。在夜裡,在他把丹羽孝希抱到自己身上,用力打溼他的時候,他看清了他正在起伏的腰線和顫抖的輪廓。

當他望向他的臉龐時,一雙眼睛正溼潤明亮地含住他。

在溫熱中彷彿墜入熱河。

如此脆弱鮮活的一隻蝴蝶,馬龍只是用力一觸,蝴蝶便伏於他的肩頭喘息。

借窗外微光,馬龍看清了愛人背部秀麗的蝴蝶骨,恍惚中彷彿真有羽翼生出。

於是他暗自許願。

讓蝴蝶永遠為他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