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四記(三)

同事開始發言的時候,他一聽就感覺十分熟悉,支起耳朵,瞬間就明白了。原來同事考前找他聊天,藏著如此深的心機。同事的發言稿,不就是他口述的嘛。

他頓時產生屈辱感,憤怒煙霧一樣從七竅冒出來。他無數次地把眼神變作機關槍,把同事掃射得體無完膚。聽著聽著,火苗上臉,變成了一個火球,悔恨像冰涼的井水一樣潑在腦子裡。都怪自己,充當大尾巴鷹啊,把自己的施政綱領背給競爭對手。列印得工工整整的發言提綱,死屍一樣躺著,連自己的名字看著都散發著冷氣。他嘬起嘴巴,左手擠到臉上,加了一點力,算是給自己一個嘴巴子。

心裡的火很快變成了一個馬蜂窩,馬蜂嗡嗡著,沿著奇怪的路線飛呀躥呀。他顧不得生氣,他有點慌,嗓子裡破風箱一樣嗤嗤嗤嗤地發出聲響。一會兒他也要發言呀。發言稿上的螞蟻蝌蚪蚊蟲爬呀爬的,筆記本白的晃眼,筆拿不穩了,筆尖兒打轉兒,筆畫跟死狗刨的一樣。腦子裡無數根繩子捆綁著,亂成一鍋粥,整不出一個頭緒來。平庸,糊塗,遲鈍,痴呆。這些詞兒會扣到自己頭上。

掌聲像是表揚,像是嘲笑。響聲之後,該他發言了。評委們高高在上,正襟危坐,裝腔作勢。他站起來,身子沒有支撐,有點搖擺。心跳聲像有人敲鍋碗瓢盆一樣糟亂。左右亂轉的眼神,被評委們給頂了回來。

他恨不得溜到桌下。

彷彿自己就是一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