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馬是什麼？南方的紙馬和北方的有什麼不同？
導語：中國傳統民間藝術"紙馬"俗稱甲馬或神馬，是漢代民間祭祀時所使用的物品。紙馬的形式實質上是木版印刷再加以手工繪製而成的黑白版畫。有關文字記載中，我國最早在宋代時期就已經開始製作和供奉紙馬。至今，很多地區還一直有焚化紙馬的風俗習慣。可以說，紙馬藝術是勞動者為滿足自己的生活和審美需求創造出來的，有著特殊的文化價值。本文將透過對南方永州紙馬與北方內丘紙馬的分析比較，來介紹這一古老的民間藝術。
紙馬
一、南北紙馬的文化背景
1、永州地理與巫楚文化（南）
永州位於中國湖南省南部，古稱零陵，是國家歷史文化名城。公元前475年，永州地屬楚國，當時楚地廣闊，楚人的族源非常複雜，
篤信鬼神、崇尚巫術。
受楚文化的影響，當地至今還保留著古老的民間習俗和巫儺傳統文化。到了唐玄宗時期，經濟文化繁榮，永州開始有瑤族人遷入，形成了漢、瑤民族雜居地。雖然永州的地理位置十分偏僻，
但是由於人文底蘊深厚，文化逐漸交融，漢文化與瑤族文化形成互補，不同種族間尊重且容納，
文化開始了多元化發展，這是紙馬藝術快速發展的重要因素。
零陵
2、內丘地理與燕趙文化（北）
內丘位於中國河北省邢臺市，區位優越，
是古代燕趙大地的一部分。
早在原始社會時期，
隨著生活環境的變遷和人們生產經驗的積累，
就已經開始在內丘製造工具和採集食物。在不斷地考古活動中，人們也在內丘境內發現許多遠古農耕文化，例如龍山文化、殷商文化、春秋戰國文化等遺蹟，可見農耕文化在這裡的發展久遠而穩定，
同時在一代代的繼承中，也形成了地方以農業文化為主導的審美，
這對當地紙馬藝術的形成、發展、留存有著重要影響。
燕趙大地
二、兩地紙馬藝術的造型風格比較
1、兩地紙馬圖式特徵的差異
圖式，即用圖形來表示或說明某種東西，在現代心理學中被解釋為人腦中已有的知識經驗的網路。而在繪畫中，“圖式”則指將圖畫中線條、色彩、風格等一系列串聯起來後，圖畫就具有了審美的價值和意義。“情節式”的永州紙馬和“偶像式”的內丘紙馬，便是追求審美的進一步昇華。
（1） 永州紙馬"情節式"的圖式特徵
在情節式的構圖手法中，畫面中的人物通常是不對稱的，
大多都是四分之三側面甚至是全側面，但是人物的動作都具有動勢，感覺總像是處於行動中。
這種情節式的圖示在古代美術史的創作中經常出現，很多宗教版畫也有涉獵。透過查閱相關記載，
可以發現永州紙馬中的"禳災散禍天尊""龍車鳳輦""水府神馬"等很多作品中都採用了這一模式。
就拿“禳災散禍天尊”來說，整幅畫中主要描繪了賽龍舟的情景，每個人物的面部表情都不盡相同，隨著動作的變化表情也發生了相應的變化，
畫中描繪的划船的水手、天上的神仙以及水下人物都是相關聯的。
雖然人物繁多，但是卻互相呼應，互不打擾。可以說，情節式的構圖手法把這幅紙馬作品變成了生動活潑的地方風俗畫。像這種畫面模式，已成為古代繪畫表現的主流方式，
禳災散禍天尊
（2）內丘紙馬"偶像式"的圖式特徵
而偶像式的構圖方式，
可以追溯到漢畫像石上。
所謂漢畫像石，實際上就是漢代的地下墓室或墓穴中雕刻畫像的建築構石，也是一種祭祀性喪葬藝術。這一型別畫面的人物，
一般都是正襟危坐，莊嚴神聖，不苟言笑的。
不再是內向而又封閉的，觀者的目光可以直達畫面的本質。
這類畫中的人物也就並不只存在於畫中，
而是以交流的方式直接作用於觀者的內心。
內丘紙馬大多都是這種表現形式，就拿紙馬“天地三界十方真宰”為例子，畫面中的一共有八位主神在正中間，旁側有二十六位神祗端坐。這種分明的層級構成，說明等級秩序、世俗觀念已經在當時人們的心裡根深蒂固，而這與當地深厚的農業文化傳統是密切相關的。
從上面的兩種分析可以看出，永州紙馬的“情節式”與內丘紙馬的“偶像式”在視覺上各不相同。從內容上看，
"情節式""偶像式"的表現方式都是衍生於敘事模式之中，
但“情節式”主要描繪事件中的某一片段，而“偶像式”主要是對某個具體事件或人物的詳細概述；從視覺形式上分析，
"情節式"和"偶像式"兩者都可以清晰的展現作品的主題，
但“偶像式”在視覺上展現出來的內容更可以得到昇華。
天地三界十方真宰
2、兩地紙馬的線條表現語言差異
線條是影象造型的一種表現手法，也是其靈魂所在。
永州紙馬一般運用弧線條，靈動流暢，吸收了傳統繪畫的風格，可以很好的表現出人物的形象特點。
我們可從長沙馬王堆出土的戰國帛畫中看到紙馬“龍車”“鳳輦”，主要在當時婚禮拜天地時才可以用到。“龍車”就是龍撐起的轎子，“鳳輦”是用鳳凰撐起的轎子。兩種紙馬，都是栩栩如生，線條造型沒有多加修飾，靈動而又流暢，有一種浪漫主義的風格。
相對而言，
內丘紙馬則是以直線條為主，簡練而粗獷，富有構成感，紙馬的造型也較為隨意，藝術風格鮮明獨特。
例如紙馬“祖師（農家）”，極為神秘，他相當於巫師供奉的神，身份特殊，造型極其抽象，所以全部採用直線條。但其並不是簡單的線條，而是構成幾何框架結構，完全不加修飾，一切都直白地圍繞畫面中心的人物形象展開，
有極強的裝飾性和莊嚴感。
線條既交叉又並列，簡潔自由，富有生命力和韻律感。
龍車
三、兩地紙馬的審美趣味比較
1、永州紙馬的審美趣味
永州紙馬以弧線條表現為主，
靈動流暢，深受楚文化的影響，
吸收了傳統造型藝術的寫意精髓，描繪的極為細緻。它的主要特徵有以下兩點：
（1）遠古神話為主題
永州紙馬的發展與當時古老的民間習俗存在很大的關係。瑤族百姓為了紀念祖先盤瓠，
盛行盤王節和"跳長鼓舞"來答謝神靈的庇佑。
所以紙馬“盤瓠過海”表現的正是一隻狗咬著高王頭顱在海上奮力拼搏的場景，形象極其誇張。所以說，永州紙馬中的諸多形象均來自民間神話傳說，並與當時的民族信仰有很大的關聯。
跳長鼓舞
（2）浪漫主義的風格
為了使得祭祀活動更加神秘脫俗，
更好地烘托出現場的莊嚴和神聖，紙馬中很多地方運用了裝飾。
例如上面說的紙馬“禳災散禍天尊”，就主要寫的是農曆五月初五端午節賽龍舟的開船儀式。
畫面中大量運用雲水紋飾和龍舟造型，具有很強的裝飾性。
龍頭怒目圓睜，龍舟昂首翹尾，龍鬚挺拔具有力量感，龍尾飄飄灑灑、婀娜多姿，這種裝飾手法別具匠心，把整個節日的氛圍烘托得淋漓盡致。
現代賽龍舟
2、內丘紙馬的審美趣味
內丘紙馬以弧線條表現為主，粗獷率性，風格簡約。
（1）
粗獷率性
內丘紙馬造型語言是豎直的線條，
具有強烈的神秘感和抽象性，
而紙馬中常用的誇張表現手法所帶來的
質樸、粗獷、率真的原始美，
也是對自然神靈的一種超現實主義表現，這種手法的使用說明美術審美整體取向趨於成熟，
紙馬“祖師”
（2） 風格簡約
內丘紙馬還有一些參照日常生活中的人物形象和勞動場景進行的創作。
例如紙馬"祖師"，描繪的就是民間樸實的農民，為人正直、吃苦耐勞，這些勞動場景，都來自人民的日常生活，顯得閒適輕鬆。
這種單純浪漫的藝術思想也是民間美術造型的精髓所在。
由以上分析可知，在不同地域文化的影響下，
永州和內丘兩地紙馬的審美趣味各具特色，也存在明顯的差異。
永州紙馬地處南楚大地，人們篤信鬼神、崇尚巫術，賦予永州紙馬大量的神話故事，楚地獨特的地理地貌環境所產生的生活方式，造就了永州紙馬的獨特性。
而內丘紙馬處在我國的燕趙大地，地域文化中慷慨的精神，
造就了當地的文化基因的剛烈勇悍。隨著生活環境的變遷和生產經驗的積累，形成了傳統的農耕文化。
燕趙文化造就了內丘紙馬在表現方法和內容上的神秘、直白和粗獷。然而，兩地紙馬中的形象記錄所承載的，無一例外，皆是當時的社會環境下人們的人生觀和審美觀。
永州紙馬
結語：紙馬藝術的形成與地域文化密切相關，無論永州紙馬的精工細刻，還是內丘紙馬的粗獷簡潔，都表達了人們對美好生活的祝福和嚮往。從紙馬影象的藝術演變來看，永州紙馬深受楚文化的影響，風格細膩，栩栩如生。而內丘紙馬線條粗獷，趣味性強。紙馬藝術的形成是極其複雜的，反映了傳統農業社會中民眾祈福消災的美好訴求，是中華文化的華麗瑰寶。
參考文獻：
《永州史話》
《中國民間造神——內丘神碼與民間信仰實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