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文字】柴火土灶那些事兒
柴火土灶
那些事兒
回憶總是那麼美
賀東傑
柴火土灶那些事兒
夕陽西下，炊煙四起，暖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詩人和作家筆下的炊煙象徵著故鄉，代表了故鄉，引無數人感慨，成為揮之不去的鄉愁，寫來輕鬆優美，可誰又知這炊煙下的艱辛。
炊煙是從灶筒裡冒出來的，灶筒是和炕連在一起的，炕和灶是相通的，灶膛裡燒著的柴火冒出了炊煙，這就是炊煙的來歷。老家以前都是燒柴火做飯，進到堂屋，東西牆山之下各有兩個灶臺，依照用途分列幾口大鍋，與屋裡的炕相連。灶臺四四方方用泥坯或磚壘成，外面抹上泥，講究的抹上青灰，上面架鍋，裡面中空，下方有坑儲存柴灰，一旁還要配上一隻風箱，一日三餐就是用這個鍋灶完成的。缺吃少穿的年代，填飽肚子，活下去是每個人的期盼，對於盛放著生存希望的鍋灶自然就會敬重，所以這土頭土腦的灶臺，在升斗小民的心中，可是神聖之地。灶王爺的神像就在灶臺上方，灶王爺的全銜是東廚司命九靈元王定福神君，雖說是龐大的神仙隊伍中最基層的幹部，可他老人家直接和百姓打交道，決定著全家福祉，所以被尊稱為一家之主，每年的祭灶、迎灶還是非常莊重的。灶神祭祀歷史十分悠久，魏晉以後灶神有了姓名，吾鄉供張奎、高蘭英兩位，稱為灶王爺、灶王奶奶。在久遠的年代，火的使用，食物由生變熟，是人類飲食史上質的飛躍，所以先民對於土灶能把食物變熟感到神奇進而產生崇拜也就不難理解了。
而鍋灶要發揮作用，絕對離不開柴火，柴火在生活中是不可或缺的重要物資，而偏偏越不可或缺，越是難得。我小時候柴火的主要來源是莊稼秸稈，可那時種地都是稀苗兒寬壟，缺肥少水，莊稼長得不強，秸稈自然就少，不像有些人想的農村秸稈還不是應有盡有。柴火不夠燒，大家就各顯神通千方百計積攢些。夏秋時節多打些草曬乾備用，收了秋地裡的柵頭兒就是莊稼根部那部分一個不留刨出來，樹葉落了，一片不剩用耙子摟到筐頭兒裡，西北風大作，頂著風把刮下的樹木乾枝兒撿回家，出門兒必要背上個筐頭兒，地裡有根草刺兒也要拾起來，那地拾掇的比美女的臉還乾淨。秋冬時節，拿上耙子去摟柴火是許多孩子的功課，漫窪野地裡來來回回拉著耙子，留麥地、樹行子、道溝、大窯坑、墳塹子……沒有去不到的地方，為著生存和生活爭鬥著。也留下了一句歇後語：傻小子拉大耙——就認一塊兒地，字面兒上是說一個人就在一塊兒地裡摟柴火，諷刺的是一個人死心眼，認死理兒，辦事不知道變通。
柴火弄到家裡仔細捆好垛好，要防潮防火，柴火垛是家家必備，這可是全家溫暖所繫，極受重視。垛柴火尤其是垛麥秸可是個技術活兒，麥秸光滑，隨便垛垛保準會塌，好把式能把麥秸垛成高高的圓丘，頂上用泥抹好，燒上一年垛不會塌。只是去撕麥秸是個痛苦的事兒，那時又會恨那把式垛這麼結實幹什麼？！家裡的柴火要分門別類派作用途，棒子秸、棒子核兒、秫秸、棉花柴、豆秸的火硬，麥秸、稈草、秫秸瓤火軟，乾草、樹葉子沒多大火，可用作引火之物，凡此等等要根據柴火的特性分別派做引火、燒水、熬粥、蒸餑餑等不同用途，還要計劃好，能對付下這一年來。有幾樣柴火還要特殊留意，有點兒木頭一定要留著，過年燉肉用，攤爐糕要用麥秸、秫秸穰兒，年三十兒上墳燎新要用稈草也就是谷秸，過年院裡要鋪上芝麻秸，煮餃子要燒芝麻秸，一是寓意芝麻開花兒節節高，日子越過越好，二是踩到上面和燒起來噼啪作響能把窮神驚嚇跑。
柴火有了，如何燒也是個大問題。可別小看燒火，千萬別認為只要使勁往灶火膛填柴火就行了。燒火絕對是個技術活兒，小時候跟在爺爺奶奶身邊，時間長了學到了點門道。點火時要先用洋火點著些乾草麥秸等細軟的柴火，再引著棒子秸等，不能直接去點那些硬柴火。添柴火時不要快不要慢，不能多不能少，讓火能持續穩定燃燒，不能偷懶一下填滿，那樣會熰出大煙浪費火力。“人心要實，火心要空”是老人教給我的燒火秘訣，當然更是人生寶典，一邊添柴火，還要一邊用燒火棍把柴火向灶火膛四周撥開，以便火力均勻。拉風箱時要掌握好節奏和力度，不緊不慢，拉到頭兒推到底兒，保證風力適中助燃高效。還要知道利用餘熱，根據鍋中食物的不同，決定啥時候停止添柴火，以達到最大利用節約柴火的目的。現在想來好像挺有意思，只是那時不覺得有意思，冬天還好，大夏天本就汗流浹背，再守著灶火膛，你想想那滋味兒吧。趕上陰天下雨大風天兒，柴火不好燒，灶筒倒煙，屋裡煙氣騰騰，嗆的你鼻涕眼淚直流，就是情況好，煙熏火燎是免不了的，屋頂牆上都燻的黑黢黢的，人能好到哪去？！做完飯，一定要把灶口柴火收拾乾淨，以免發生火災。這炊煙絕不是那麼輕鬆浪漫就能冒出來的。
我愛蹲在灶旁幫著燒火還是有點小心思的，盼著早點做完飯，在灶火膛裡趕緊放上一塊兒山藥，用熱灰埋住煨上半天就熟了，那是我的最愛，當從灶膛裡刨出黑黑的山藥時，就如同挖寶人找到了狗頭金，喜悅的心情難以言喻。而草灰的作用還不僅如此，把它掏出後倒在豬圈裡茅坑裡漚肥是上好的農家肥，用在地裡滋養莊稼，開始了柴火的又一個生命輪迴。
世事流轉，如今柴火土灶淡出了生活，父老也終於不再受煙熏火燎之苦，炊煙成了概念和符號，成了心頭的結。柴火之於生活也不再重要，父老們為之愁苦，為之忙碌，為之奔波，為之勞作的柴火基本上從日常生活中消失了。經常看到田野裡無人顧及的秸稈兒默默矗立，在風中簌簌作響，彷彿在訴說著什麼，它們是在想念那裊裊炊煙嗎？
簡介
———作者簡介
賀東傑
賀氏東傑，公門小吏
個高才短，面冷心熱
一頭華髮，二目散光
三餐沒夠，四體不勤
五官齊全，六神安定
七竅愚鈍，八方無財
九流等才，十分心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