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大哥，就應該做得更多”,"滾！"
你滾怎麼回覆
01
錢梅的婆婆餘冬香突然病重，來勢洶洶，直奔醫院ICU而去。幸好搶救及時，人好歹沒事，就是需要有人時時照顧著。
這重任一開始是錢梅的老公徐東接手，不想才照顧了兩天，徐東因為公務要出差，這個任務就轉到錢梅手裡了。
錢梅每天中午都要特地跑回家給餘東香做飯，端茶倒水，再急匆匆跑回公司繼續上班，晚上下班還要給她擦洗身子，累的整個人都要變形了。
累到沒什麼，最主要的是她覺得很憋屈。
餘冬香其實還有一個小兒子叫徐南，偏生徐南年輕時在外闖蕩，家裡老母親一年到頭都是作為老大的徐東照顧，自從錢梅的公公走了之後，更是把她接到自己家裡來住。
作為婆婆，她一向不大看得上錢梅，總是喜歡挑她的刺。錢梅一開始為了婆婆的身體著想，每個月都會囤幾次補品給她吃，飲食也是葷素搭配，可婆婆還是和老家的親戚說錢梅苛待她，不給她吃好吃的。
氣的錢梅直接就和婆婆吵了起來，只覺一腔真心餵了狗。後來錢梅懷孕後，餘冬香直接放話說要搬出去住，能享一天福是一天福，堅決不會幫她照顧孩子。
素來孝順的徐東也沒法子，只好妥協。
餘冬香搬出去之後，房租是徐東出，飲水機沒水了，是徐東去搬，身上不舒服，是徐東帶去醫院看。
縱使是這樣，婆婆那顆心依然偏向小兒子徐南，在外人面前也只說徐南的好，對徐東做的只當看不見。錢梅有一次氣不過問她為什麼？婆婆理直氣壯地說徐南有錢。
這話把錢梅氣的吐血，更多的是為自個老公鳴不平。
徐南之前在一家工廠做打工，做到了經理級別，確實比徐東在老家賺得多點，車也換了好幾輛，老家的親戚也誇徐南會賺錢，說餘冬香生了個好兒子，這讓她很是得意自豪。可是徐南卻從來不曾在她身上花過一分錢，甚至結婚後，一家人也是在外地很少回來。直到3年前，他打算回家創業，就一直待到現在。
錢梅眼瞅著徐南迴來，心想著這下她家徐東終於可以輕鬆些了。不料，徐南老婆竟不會做飯，小兩口經常要麼出去吃，要麼吃零食。餘冬香一聽，立馬就叫小兩口過去吃飯，這一去就成了常客。
餘冬香有心想和小兒子增進感情，可徐南和他媳婦每次一吃完飯就拍拍屁股走人。錢梅有時候看不下去，偶爾會嘀咕兩句，可餘冬香卻說他們現在做生意忙，確實沒時間陪我這個老太婆。
比較諷刺的是，這次她生病，徐南除了第一天露了個臉之後，就再沒出現，連各種醫藥費都是徐東一個人承擔。
徐南兩口子做了甩手掌櫃，累的就是錢梅兩口子。錢梅在心裡暗罵：真是沒良心，自己的媽都不去服侍一下。
照顧一個生病的老人對徐東來說是義務，對錢梅來說是情分。可看到徐南這樣，錢梅心裡的不平衡也快速野蠻生長起來，而且隨著照顧時間的拉長，這種不平衡也越來越嚴重。
02
到了晚上，錢梅攤在床上給電話影片，一臉憔悴有氣無力地說自己又要上班又要照顧老人，心有餘而力不足，又隱晦地提到徐南好幾天都沒看老人一眼。
往日裡，每次錢梅對徐東表達對他家人不滿時，徐東總是勸她忍忍，說自己是老大，長兄如父，做多點是應該的。
所以，錢梅並沒有對徐東抱有多大的期望，只是心裡憋屈的厲害，不說不痛快。
哪知，第二天徐東出差回來後，居然把徐南一家叫了過來，商量輪流照顧老母親的事情。
私下裡，錢梅偷偷問徐東怎麼突然了，徐東沉聲說：“你說得對，我媽不止是我一個人的媽，也是徐南的媽。他以前在外面照顧不了媽也沒什麼好說的，如今他回來了，也要為媽做點事。”
這話聽在錢梅耳朵裡，格外熨帖，也就不再去想那些糟心事。
一開始徐南兩口子倒是答應得很好，結果照顧不到兩天又不見人影了。晚上錢梅下班回到家，看到倒在地上的餘冬香，嚇得魂都要散了，幸好聽到了非常微弱又無力的氣聲在叫喚：“水，水……”
錢梅把餘冬香扶到床上，看著她一身狼狽喝水的樣子，目光格外複雜。自己年輕時，她對自己惡意滿滿，說心裡一點芥蒂都沒有那是騙人的，也曾咬牙切齒髮誓：等婆婆老了堅決不去管她。可如今看到她落到個無人照顧，連喝杯水都費勁的地步，又覺得她可憐得很。
把婆婆安置好之後，錢梅打電話過去質問徐南，徐南居然說工作忙一時忘了。錢梅心裡冷哼：現在自個媽還沒死就忘了，要是走了呢？
徐東知道後，把徐南狠狠地罵了一頓。徐南聽後，一臉不耐煩地說：“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現在創業有多難，哪有那麼多精力去顧別的。我媳婦又不會照顧人，而且她的銷售能力比我好，也走不開啊。”
說完，不知想到什麼，眼珠子一轉：“再說之前媽也是你們在照顧，你們 懂得更多些，一些習慣你們也更清楚，所以媽理應還是大哥你們去照顧。”
他一說完，錢梅的臉瞬間漲紅了，也顧不得什麼親情，想上前拉扯徐南卻被徐東攔住了。
這時徐南的手機響了起來，也不看徐東比烏雲還更黑的臉色，擺了擺手說：“我先接個電話，真是一刻都不得閒。”
錢梅翻了個白眼，剛想問徐東為什麼攔住她，就瞄到徐東緊緊握著拳頭，隱隱發抖。心頭不禁一跳，徐東最是重視親情的人，徐南這話簡直是往他心口裡剮肉啊。
徐南很快接完電話，錢梅狠狠瞪了徐南一眼，語氣非常不善：“那你快點滾，省的在這耽誤了你賺錢。”
不料，徐南一邊盯著手機回覆資訊一邊快速抬頭看了眼錢梅說：“大嫂這話說的，咱們都是一家人，何必傷了和氣。你看我們也真的是沒時間，也知道大嫂照顧老媽辛苦。現在還有點時間我去看看老媽，順便和她說下，想來她也會理解我們。”
說罷，便越過錢梅，推開餘冬香的房門。這個點本是她睡覺的時間，此時竟睜著眼睛，直直看著天花板，眼神空洞無神。
徐南彎下腰用手在餘冬香眼前前晃了晃，她好像才看到有人進來。
一看是徐南，只面無表情瞥了他一眼。徐南拉著她乾枯只剩一層皮的手，坐在床邊，知道她耳背，便扯著嗓子大聲地說：“媽，我最近太忙了，估計不能每天都來照顧你。我這呢給你些錢，你想吃什麼和大嫂說。”
說罷，從褲兜裡掏出一沓錢放在床邊，錢梅預估著大概2千左右，心下更是對徐南鄙夷不已。
餘冬香看了他一眼，把手默默抽了回來，又把床邊的錢推了回去說：“我不要錢，我要人照顧。我已經這個樣子了，有再多錢也花不出去。”說罷，把頭扭到另一邊，不再理會。
徐南的笑容瞬間凝在臉上，半笑不笑的，看著有些瘮人。
兩兄弟話沒有談攏，最後不歡而散。
徐南走後半晌，徐東啞著嗓子對錢梅說：“我去陽臺抽根菸。”錢梅望著徐東突然駝下的背，也不知怎麼去安慰他。徐東是個含蓄內斂的人，很多時候做了很多事情都不會主動去說。但這並不代表，他可以接受別人把他做的一切都當成理所當然，特別還是在對待父母的孝道問題上。
03
又過了幾日，有幾個老家親戚來探望餘冬香，錢梅做好飯菜本想去叫她們出來吃飯。走到門口，便看到餘冬香邊抹眼淚邊說：“我現在是沒人照顧我，只有我那老大和他媳婦。作孽哦，差點就要被老二家的給餓死了。”
錢梅聽後沉默了片刻，臉上閃過一絲嘲諷，隨後又換上笑臉，熱情招待親戚吃飯，並把餘冬香單獨吃的飯菜端到房間，親戚們飯桌上一個勁地誇錢梅能幹，孝順，餘冬香是有福氣的，還說徐東有眼光，又指責說徐南兩口子是個混不吝的。一頓飯吃的倒是很盡興。
親戚們走後，餘冬香便把錢梅和徐東叫進房裡，讓徐東叫徐南也過來。徐東看著自個媽認真嚴肅的樣子，躊躇著問：“媽，是有什麼事嗎？你先和我們說，不然我怕徐南他們不會過來。”
餘冬香揉了揉發紅的眼睛，一臉疲憊地說：“你就和他說我準備立遺囑分財產，你們爸走之前，他們單位賠了很多錢給我，這筆錢大部分我都沒動，少說也有二十萬。”
錢梅和徐東一聽，兩人相互看了眼對方，都從對方眼裡看出了疑惑。餘冬香用力拍了拍床單，說：“你就這樣說，反正當年你爸走的時候，那個小兔崽子還在外面沒回來，不知道具體情況。”
徐東還有些猶豫，錢梅忙用手肘捅了捅他。他趕緊打電話給徐南，果然，徐南一聽有遺產，馬上就改變了態度，不到十分鐘小兩口就忙趕過來了。
錢梅看到他們那眼裡的毫不掩飾的慾望和貪婪，只覺五臟六腑都被噁心的厲害。人心都是被捂熱的，冷得久了即使是親情也只剩下薄薄的一張紙。
餘冬香看到人齊了之後，聲音低沉無力地說：“分錢之前，你們必須輪流照顧我，誰要是少一天這錢就不會給那人。”
徐南笑嘻嘻地跑到她面前，說道：“媽，您是我媽，照顧您可不是天經地義麼？剛好我們最近完成了一個大單，這不就趕緊過來伺候您了呀。”
那段時日，一旦輪到徐南兩口子照顧餘冬香，她就好像特別難伺候，不是嫌飯菜難吃，就是喝水喝晚了，要麼就是今天想吃那個，做好之後又說不想吃。
把徐南兩口子折磨得兩眼呆滯，身心俱疲。客廳裡吃瓜的錢梅只暗自咋舌：這老太婆折磨人的功力倒是越發精進了。又不禁感慨，該還的最終還是要還，報應不爽。
只是徐南兩口子這帶著功利性的照顧，讓徐東對他們也沒有以前那麼熱情，不再幫他們介紹客戶，聯絡人脈，之前幫他們創業而貸款的十萬就當打水漂，也不想要了。
錢梅知道，這次徐東是真被徐南傷透了心。
04
沒過多久，徐南兩口子私下就查到了餘冬香其實並沒有什麼賠償金，更沒有什麼遺產，要有的話，也是一些鍋碗瓢盆。
而且婆婆的一切都是徐東在打理，婆婆的錢從另一角度上也可以說是徐東的錢，知道真相的徐南覺得自己被騙了，氣急敗壞地指著婆婆罵。
徐東沒料到徐南居然真的會去查賠償金的事情，還敢責罵自己的媽。一時之間更加失望，他曾經的親情信仰一霎那全部分崩離析。
當初公公因工傷救治身亡後，那老闆只扔了八萬賠償金過來，後來就再也找不到人了。那個時候，錢梅和徐東兩個人的小家也才剛剛站住腳跟，自己的日子過得捉襟見肘。兩人一邊處理公公的後事，一邊安頓餘冬香，八萬塊錢早就花完了。
徐南因為之前和公公的感情不好，任徐東怎麼叫他回來，他都不回來，所以，賠償金的事他一點都不知道。這本就是餘冬香為了讓徐南心甘情願照顧她而甩出去的誘餌，所以大家對這事都心照不宣。
但大家都沒想到，徐南竟會這樣現實，翻臉比翻書還快。徐東也再顧不得什麼兄弟情誼，直接把徐南打倒在地，隨後氣喘吁吁指著他說：“即使沒有遺產，沒有賠償金，她也還是咱媽，既然是咱媽，作為兒子的，在她生病的時候就有義務照顧她。”
說完，又對著徐南的臉一拳打了上去，沒一會徐南便鼻青臉腫，一嘴巴的血噴了出來。錢梅怕這樣打下去，怕回頭徐東後悔，慌忙把徐東死死攔腰抱著，不要他再打下去。
床上的老母親看著扭打在一起的兒子，悲從中來，不禁哀嚎：“我死了算了，反正我又沒錢，又沒用，還拖累你們……咳咳咳”。
剛說的話太過急促，又耗費了全身的力氣。餘冬香一下子沒緩過氣來，一口氣卡在胸口，突然就停止了。
錢梅趕緊跑到床邊，這一看就看到婆婆眼睛閉上，沒有了聲響。她顫抖著手探了探呼吸，又馬上縮了回來。
只抖抖索索，語不成句地說：“東子，媽……媽她……她沒了。”
她話音一落，屋裡靜了幾秒，徐東才反應過來，連忙掏出手機撥打120，他還是有些不相信。
在一番人仰馬翻之後，確定婆婆是因心臟病突發而亡。
05
婆婆離開後，送葬那天，徐南兩口子哭得非常難過，一邊哭一邊說：“媽呀，你怎麼就走了呢，你還沒看到你的孫子呢？你回來好不好，讓我好好照顧你。”別人看著都心生感動，都說小兒子孝心難得，都哭成淚人了。
錢梅7歲的小兒子還不太懂生死，只望著哭嚎聲一聲大過一聲的叔叔和嬸嬸，面露不解地問：“媽媽，是不是哭了奶奶就會回來？”
錢梅張了張嘴，不知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她望著最前方徐東筆挺僵硬的背影，只覺得那股悲傷濃郁到令人窒息，而徐南的哭聲只讓人覺得無比聒噪，猶如害怕被人發現做錯事後的虛張聲勢。
她忽然想，要是當初徐東責任感沒有那麼強，把照顧老母親的擔子分些給徐南，他是不是就會更有良心一些，不會把徐東做的一切當作理所當然。眼裡也不會只看得到錢，看不到親情。
其實，哪有什麼是理所當然，不過是作為子女應盡的孝道和義務，錢梅心裡也只圖個問心無愧。畢竟每個人都會老去，如果都像徐南一樣只為自己而活，不管父母，無視孝道，那以後該有多少人將會毫無尊嚴地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