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名透露出的“真相”!

朝受命而夕飲冰出自哪裡

如果說姓名寄託著家族的祈盼與希望,書房的名字就完全“暴露”出個人的稟性與情趣了。

文人墨客都會給自己的書房、畫室取一個雅號,既是個人明志修身的自白,也為他人瞭解自己提供了線索。

書房名透露出的“真相”!

▲ 文徵明《真賞齋圖》區域性

縱觀歷代的書房,多以堂、齋、屋、居、室、庵、館、廬、軒等字來命名。其實,從這些字的選擇中,就已經大概得知這間書房的大小,所處的環境和主人的情懷志趣了。

先拿“堂”來說。

能稱之為堂的地方,肯定不能太黑暗狹小,所以,以堂字命名的書房,總有點兒財大氣粗的感覺。

最著名的就是乾隆的三希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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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希堂

三希堂是乾隆位於養心殿西暖閣的書房,“三希”即“士希賢,賢希聖,聖希天”,士人希望成為賢人,賢人希望成為聖人,聖人希望成為知天之人,以此鼓勵自己不懈追求,勤奮自勉。

此外,還有司馬光的讀書堂、李清照的歸來堂、湯顯祖的玉茗堂、張大千的大風堂等。

1925年,張善子決心放棄當官,從此以畫畫為生,開始與張大千商量畫室的名稱。張善子一向崇敬劉邦,尤對其《大風歌》的“大風”二字很感興趣,而張大千素來敬仰清初大畫家張大風,還收藏了一幅張大風畫的《諸葛武侯出師表》人物,當下表示對這個堂名很滿意,於是,大風堂成為張氏弟兄畫室的名字。

書房名透露出的“真相”!

▲ 張大千 大風堂印

“堂”若加個“草”字,感覺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當年為了避“安史之亂”,杜甫攜家眷來到成都,發現西郊的浣花溪畔景色宜人,便決定在此定居,由於當時的經濟條件所限,他只能自建茅屋並命名成都草堂(杜甫草堂),並在此寫下了《春夜喜雨》《茅屋為秋風所破歌》等千古名篇。

草堂總會讓人聯想到淡泊名利,但杜甫的草堂,也算是名副其實吧!

書房名透露出的“真相”!

▲ 王蒙《秋山草堂圖》

古人房屋內部,前叫“堂”,堂後以牆隔開,後部中央叫“室”。

用“室”字為書房取名的人,性格多堅韌、內斂、正直、可靠。

如李伯元的芋香室、梁啟超的飲冰室、沈尹默的秋明室。

“飲冰”一詞源於《莊子·人間世》:“今吾朝受命而夕飲冰,我其內熱與?”當年,梁啟超臨危受命,受光緒皇帝之命,變法維新,面對國家內憂外患的交煎,梁啟超內心的焦灼可想而知,如何解其“內熱”?唯有“飲冰”方能得解。他正是借“飲冰”一詞,來表達自己內心的憂慮焦灼。

書房名透露出的“真相”!

▲ 飲冰室

“齋”是古人書房最常用的字之一,“齋”的本義為“齋戒”,指祭祀前整潔身心。所以,“齋”代表乾淨、整潔和幽靜的地方。

用“齋”字取名的人,嚴謹、認真,或許還有點兒理想主義的傾向。

明朝文學家張溥,年幼時酷愛讀書,凡是所讀的書必定親手抄寫,誦讀數遍後燒掉,然後再抄、再讀、再燒,如此反覆六七次,所以他給自己的書房取名七錄齋。

書房名透露出的“真相”!

▲ 七錄齋

用“書屋”命名的人生性淡泊,耿直純粹,比如徐渭的青藤書屋、汪士慎的青杉書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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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士慎《青杉書屋》

還有“山房”,“山房”就是在山中的房舍。

元朝末年,明代開國第一文臣宋濂在浦江躲避戰亂時,曾在青蘿山中修築青蘿山房用於讀書,後來青蘿山房成為宋濂的藏書樓。

書房名透露出的“真相”!

▲ 沈貞《竹爐山房圖》

“軒”本指一種前頂較高且有帷幕的車子,後來指代房屋。用“軒”字為書房命名,有一種豁達、樂觀、知足的心理暗示。

達觀軒,是朱熹年輕時受學李侗門下的讀書處,也是在這裡,朱熹向弟子傳授他的讀書治學之法。

達觀軒的“達觀”二字,取自“達人大觀兮,無物不可”,是司馬遷在《史記·屈原賈生列傳》中記錄賈誼的語句。認為世界萬物包括人的品性和感情,看起來是千差萬別,歸根結底卻又是齊一的,就是“齊物”,這與朱熹自己的哲學體系有著莫大的淵源。

明代歸有光的項脊軒小的只能坐下一個人,由於是座百年老屋,下雨時泥水還會從屋頂漏下來,連挪書桌的地方都沒有,屋子朝北,過了中午室內的光線就很暗。後來,他修了屋頂,重新開了幾扇窗,又在院裡種上花草,自覺愜意十足,在這間狹小的陋室中,寫出了那些沁人心脾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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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徵明《滸溪草堂圖》

有時候,從書房的名字,還能索驥出一個人的人生歷程。

文徵明的一生可由停雲館、玉蘭堂、玉磬山房串連起來。

停雲館是文徵明的書齋居所,“停雲”出自陶淵明的詩:“靄靄停雲,濛濛時雨”,原是他的父親文林所築。

文徵明7歲剛能站立,11歲才會說話,父親文林對此非常淡定,為兒子安排了當時頂級的教育配置:跟李應楨學書法,從沈周學畫,跟都穆學詩,跟吳寬學文法,果然文才日進,穎異挺發。

玉蘭堂是文徵明的藏書樓。江南盛行科舉之風,他也有光宗耀祖的思想,雖老老實實應考,興趣卻不在八股,就愛讀些與科考關係不大的史書和漢賦。結果除去23歲娶妻未考,他從19歲到53歲一直參加每三年舉行一次的應天鄉試,考了十次,都名落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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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徵明《歸去來辭》題款

57歲時,文徵明返回故里,他在住舍之東建了一間玉磬山房,作為吟詩、寫字、繪畫之所,自此摒絕功名,專心與筆墨紙硯做伴。

梁鼎芬的一生顛沛流離,足跡遍佈大江南北,做過溥儀的老師,也當過兩廣總督張之洞的幕僚,但這些,都不及藏書讓他肆意開懷。

梁鼎芬每住一個地方,都會建個藏書室,他還會根據當時的心境,取個不同的名字。

光緒年間,梁鼎芬得中進士,他以隋朝勤於讀書解經的何妥(字棲鳳)自比,將書室命名為棲鳳樓。

後來他跟隨張之洞到了武昌,在武昌建了一座叫食魚齋的藏書樓。

光緒三十二年,梁鼎芬因請罷慶親王奕劻及奏劾直隸總督袁世凱不成,書室改為精衛庵,以明其彈劾權貴之決心。

後來,溥儀頒賞了一幅歲寒貞松匾給他,於是他又將書房名改為寒松館。

在梁鼎芬的老家廣州,還有座藏書樓叫葵霜閣。據說是他在完成光緒崇陵的種樹任務時,為表明“為芟惡草護忠葵”的耿耿之心而起。

古代藏書家的藏書樓多用“閣”字命名,如項元汴的天籟閣、範欽的天一閣。用“閣”命名書房,既有古雅之風,也彰顯出恢弘的氣派。

文人書房也不乏用“居”字命名的,如朱彝尊的靜志居、楊樹達的積微居、沈鈞儒的與石居,散發出特有的恬淡和與世無爭的氣氛。

還有很多以“廬”命名的書房,廬的本義特指看守莊稼的小屋,這樣的小屋自然簡陋,用“廬”字為書房命名,除了自謙,也表明了一種甘於清貧、淡泊名利的人生態度。

書房名透露出的“真相”!

文人的書房,不求豪華,也無所謂大小,重要的是一個能舒張自如、翰墨隨心的精神世界,無論多少種命名,潛臺詞只有一個——書房的主角不是書,而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