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州懸案：殺馬大人

在安徽泗縣（原名虹縣，乾隆四十二年始為泗州州治，民國元年廢州改為泗縣）長直溝（即現在的長溝鎮）一帶，民間一直流傳著“殺馬大人”的血腥傳說。可這個傳說在相關的《虹縣誌》、《泗虹合志》、《泗州志》、《泗縣誌》和《靈璧縣誌》上均無記載。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到底是歷史事實還是道聽途說？帶著這個問題，我深入到長直溝農村各地進行了多方調查採訪，終於理清端倪——

清朝時期，在地域管轄上，安徽泗縣從長直溝以西至靈璧縣東虞姬墓唐河一線，公路以南屬泗州（泗縣）管轄，民稱州地，公路以北屬靈璧縣管轄，俗稱縣地。“殺馬大人”事件，據推測大約發生在光緒25年（1899）前後，地點是在泗、靈兩縣交界處的吳口子南面的公路上。吳口子是坐落在汴河北岸的一個自然村莊，在現在的長溝鎮境內。吳口子，原名五口子，即莊上有吳、張、於、邵、蕭五個姓氏，後來蕭姓絕了，邵姓去了時莊，五口子就剩三口子了，隨著吳姓的人丁興旺，莊名就慢慢演變成了吳口子。

據說在清朝光緒年間，清政府腐敗無能，地方土匪橫行，官逼民反，民不聊生。泗、靈兩縣在長溝一帶的土匪頭子有時用玲、時用宣（現泗縣草溝鎮張時村人）、胡家龍、胡家鳳（靈璧縣老營湖人）、於殿倉（長溝鎮吳口莊人）、姚四虎、姚元剛（長溝街人）、李大生、宗學武、宗學文（長溝鎮宗莊人）。這些土匪頭子每人手下都有十餘條槍支，白天蟄伏，夜出搶劫，在地方長期禍害百姓。到了光緒年間，這些土匪更加猖獗，竟然在長溝的鹿鳴山嘯聚，豎起大旗，公開搶劫。官兵曾多次圍剿收穫甚微。為使地方百姓安寧，鳳陽府、泗州、靈璧縣衙聯合釋出告示，擬招安收編這批土匪武裝，要這些土匪頭目接受招安，否則格殺勿論。告示一出，這些土匪頭目驚恐萬狀，各自是抗是降，舉棋不定。他們心想招安、收編肯定是個圈套，誆我等入網，然後殺之。與其這樣，還不如頑抗到底，再圖生路。他們經過磋商決定，瞅準時機，把那個負責招安的馬大人（馬欽差）做掉算了。並制定口號“打牛打馬，拽住就殺！”土匪雖然殺機四伏，但暫時還是採取觀望態度。後經過交涉，土匪同意接受招安、收編。於是，馬大人就負責著手準備前往鹿鳴山招安這幫土匪武裝的禮物。

馬大人，何許人也？馬大人，姓馬，名祥齋，據說是靈璧縣馬祥斌的哥哥。在光緒年間，馬祥齋是鳳陽府的一名大員。這次負責招安、收編鹿鳴山土匪武裝，馬祥齋是鳳陽府的全權代表。

那年深秋，農村正在起白芋（紅薯）。馬大人坐著四抬大轎，備上銀元、煙土，另帶十二個衛兵，連同轎伕共十七人，自靈璧縣衙出發，一路向東，過五里墩、霸離鋪、虞姬墓，來到上馬鋪西面的大墩。這時，嘯聚鹿鳴山的大部土匪已在此迎接等候。土匪頭目胡家龍、胡家鳳見馬大人來到，急忙上前跪迎。禮罷。馬大人上轎。兵、匪簇擁著大轎一起向匪巢鹿鳴山走去。一路上，胡家龍、胡家鳳見馬大人帶來的衛兵雖然不多，但是配備的都是洋槍，自己的土槍、火銃和人家的洋槍無法相比，隨即殺機頓起，謀劃搶劫。當來到汴河北岸的吳口子南面時，忽聽有人喊道“打牛打馬”。話音未落，馬大人的衛兵未及反抗就被土匪一個個抱住。慌亂中，馬大人轎剛落地，土匪時用玲、時用宣弟兄倆手持大片刀上前，將馬大人從轎裡拽出就砍。就這樣土匪將馬大人和十二個衛兵以及四個轎伕，共十七人全部砍了，搶走了全部槍支彈藥和轎裡的煙土、銀元。

後來得知，當時，被砍殺的十七人中，有四人僥倖生還，其中一人被砍傷後逃到吳口莊吳王氏的白芋地裡，當時吳王氏正在刨白芋，看到一個官兵渾身受傷哭求“救命”就拽一堆白芋秧把他蓋上，結果這名官兵倖免於難，夜晚逃回靈璧縣衙；另一人，慌不擇路逃到許莊的許天銀家，許天銀剛過門的妻子，正在門旁納鞋底，見有一個當兵的血頭血臉闖到跟前，大喊救命。於是許妻就把那人領到東廂房，讓他藏在網床底下，用草蓋好剛到門口，土匪許學春提著大片刀找來問道：“看到一個傷兵沒有？”許妻用手一指說：“往東跑去了！”許學春拎刀向東追去。吃過晚飯後，許天銀將他送到鹿鳴二山西面，指路讓他逃生；另兩人經小於莊的廟灣逃到前劉家趴在土地廟裡，結果被劉克召救下，將其帶到家裡更衣管飯，夜晚他們才悄悄返回靈璧。為描述當時的場景，人們編成的順口溜是“時用玲、時用宣，咬牙切齒殺馬官，來十七，殺十三，還留四個去報官。”

堂堂馬欽差出巡被殺，這還了得？靈璧縣衙聞報，立即召集四關鄉練，於次日，由傷兵帶隊，練總劉備率兵進剿。結果這些土匪全部遁逃到淮河以南去了。劉備惱羞成怒，兵分三路，下令把虞姬墓到長溝一線公路兩邊的自然村莊一個不留全部燒光。結果前劉莊因劉克召救官兵有功，整個沒燒。燒到吳口莊時，有一個老頭，名叫吳道臣，夫妻雙雙上前阻攔。一個官兵將火把扔上屋頂滾了下來，官兵拾起火把欲再次放火。吳道臣的妻子哭著上前阻止，這時被那個昨日被救的官兵認出，知道這就是昨天救他性命的恩人吳王氏，遂叫停止放火，留下這一戶。結果，吳口莊的整個村莊除吳王氏一戶外全部被燒光。官兵頭目得知吳王氏是良民，護官有功，就把他的丈夫吳道臣帶到縣衙。吳老頭照實揭露當地土匪罪行，結果賞給他銅錢二百個。官兵燒到許莊時，除許天雲的奶奶因為年紀大沒跑外，其餘的人和其他村莊村民一樣，全部逃跑乾淨。當官兵放火燒到許天雲奶奶的房子時，她跪在地上求饒，結果沒燒。村民等到平靜後返回時，看到的是整個村莊狼煙四起，一片灰燼。可許天銀見自己家和左鄰右舍的房子沒燒，既詫異又高興。這時，那個沒有逃跑的老奶奶說：“你家的門口有一個官兵看著，不準人燒。”結果許天銀夫婦回家，媳婦進廚房準備做飯，掀開鍋蓋一看，鍋底卡個碗，裡面放一張字條和十塊大洋（銀元）。至於紙上寫的什麼？因為莊上沒人識字，就隨手扔了。但他們心裡有數，認定這寫紙條和放大洋的人肯定是那個被救的官兵。

至今，長溝當地一提到殺馬大人一事時，還記得流傳的順口溜“驚天動地殺馬官，來十七，殺十三，還留四個去見官。老爺一聽心打顫，立即就派四關練（鄉練），四關練真夠手（土語：意即夠得上一把好手），領著人馬長溝走。逮個老頭（吳道臣）不犯法，一溜莊子燒十八！”

這就是長溝民間流傳不衰的“殺馬大人”的傳說。

2010年3月28日整理

吳興傑 宗慶國 許光武等口述

張永平 整理

調查附記：為採寫這篇文稿，我於2010年3月25日——27日，分別到長溝鎮調查了吳口子莊的吳興傑，宗莊的宗慶國，許莊的許光武、許春玲，上馬鋪的劉斌、許春營，前劉莊的劉文志、劉克文等資深知情人。其中，吳興傑是文中吳道臣的重孫；許春玲89歲是許天銀之子；劉克文96歲，劉文志68歲，是前劉莊的民間學者。他們對殺馬大人事件的記憶一是源於家傳，二是聽到傳說。因為他們的上輩是那個事件的見證人、知情者。所以，我認為這個殺馬大人事件是一個真實的事件。我之所以把事件發生的時間推測為光緒25年（1899），是根據許春玲的講述，他說：“我的上邊兩個是姐姐，母親40歲才生我。”試想，當時女性婚齡是早婚，一般在16歲至20歲之間，這也就是說發生事件時許春玲的母親剛過門（成親），年齡應在18歲上下。據此推測，按照許春玲的母親18歲過門，那麼生許春玲是在事件發生的22年後。許春玲今年（2010）89歲，加上22年就是事件發生的距今時間，即111年。2010減去111，就是1899年，即光緒25年。至於為什麼泗、靈兩縣的史志沒有記載此事，估計原因可能有二：一是當地殺了馬欽差是件不光彩的事；二是官兵逮不到肇事者，拿百姓出氣，燒百姓那麼多房屋更是件不光彩的事。基於這兩點可能是史志不予收入的直接原因。另外，馬大人究竟是靈璧縣知縣還是鳳陽府要員抑或是朝廷欽差，眾說不一，現已無法考證。在此文面世之後，懇請知情者電告，以便修改完善。

（以上圖片均來自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