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船廠巨大危機, 被挪威“鈍刀割肉”130億, 負債20億破產重整

2019年12月17日,在中國三亞軍港,一艘龐然大物靜靜蟄伏在海面上,遠處海鷗傳來幾聲鳴叫,海風吹起經幡簌簌抖動著。

在這一天,中國第一艘國產航空母艦——“山東號”正式交付中國海軍,從三亞出發,山東號開始捍衛中國領空領海。

早在一個月之前,山東號就離開了製造它的地方——

大連造船廠。

中國第一艘航母遼寧號、第一艘國產航母山東號均在大連造船廠完工,大連造船廠可謂是“戰功赫赫、彪炳史冊”。

中國船廠巨大危機, 被挪威“鈍刀割肉”130億, 負債20億破產重整

作為中國國內唯一匯聚

軍工、造船、海洋工程、重工、拆修船

等五大模組的船舶企業,大船重工(大連造船廠)已經擁有上百年的歷史,在這一百年的歷史中,有波折、有輝煌,無不映襯著中國大國崛起的艱難之路。

大船海工作為大船重工的子公司,也曾在發展過程中吃過外國的虧、上過發達國家的當,

接下130億的大訂單,最後卻是被逼破產重整

,給無數中國企業敲響了警鐘。

經略海洋的排頭兵

作為中國經略海洋的排頭兵,大船海工充分利用了母公司大船集團的全部資源,公司在鑽井平臺的研發、製造上,處於國內、國際領先水平,具備總包設計建造各類半潛/自升式鑽井平臺、FPSO、鑽井船等海洋工程主要產品研發、製造功能,成為國內著名的鑽井平臺製造公司,也是大船集團重要資產的集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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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僅在國內,國際上對於大船集團的整體制造能力也是極為認可,常年來訂單不斷。

尤其近些年來,大船海工依託於國內工業水平的整體提升,在礦產資源開採、交通建設、融資環境等一系列的基礎設施配套下,公司獲得了長足發展。

2015年,大船海工入圍工信部認證《海洋工程裝備(平臺類)行業規範條件》企業名單,俗稱海工企業白名單。

大船海工的整體實力不容小覷。

誰擁有海洋,誰就擁有一切,中國人在輪船製造上吃過大虧,曾經鄭和下西洋的大型帆船戰艦叱吒亞非,但沒想到短短200餘年便已經被世界列強所追趕並超越,一艘艘列強軍艦成為侵略中國的排頭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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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自新中國解放以來,中國的造船事業一直都與國家榮辱聯絡在一起,大船能不能造,能不能造好,成為中國對外開放、走向富強必須要解決的難題。

東北老工業基地所擁有的政治資源、自然資源,使得大連成為造船廠的重要基地。

在經過幾十年的飛躍突破式發展,中國船舶行業進入了大繁榮時期,廣闊的腹地、強勁的消費能力以及中國工業的迅猛動力,成為助推中國船舶行業發展的強力興奮劑。

2020年7 月27 日,《財富》雜誌公佈了中國500 強上榜企業,在眾多強企中,中國船舶和航運業總計有8家上榜,包含中國船舶重工股份有限公司在內的公司進入500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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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色的成績,成為國際市場拓展的重要背景板,國外無數船舶訂單如雪花般飛入了大船海工。

眾多海外訂單選擇大船海工,還有一個原因,大船海工的母公司不僅僅有大船重工,還有國外投資機構。

根據大船重工對外披露的資訊,大船重工持有大船海工51%股份,薩摩亞的茂盛投資持有另外的49%股份。

有中國企業背書,更有外資背景,令不少外商對大船海工“情有獨鍾”,其中就包括挪威船王John Fredriksen公司。

John Fredriksen是挪威赫赫有名的船東巨頭,旗下的船舶及鑽井平臺多達370艘(座)。

中國船廠巨大危機, 被挪威“鈍刀割肉”130億, 負債20億破產重整

John Fredriksen在船舶行業摸爬滾打53年,如今已是164億美元的身價,還有資料顯示,目前John Fredriksen旗下船舶的平均船齡只有5年,總價值高達517億美元,持有的鑽井平臺與鑽探船大概佔到一半。

如此深厚財力的挪威船王,向大船重工伸去橄欖枝,後者自然不會懷疑,130億的大訂單就在兩大巨頭之間產生了。

但沒想到,最後大船重工要為此付出破產重整的代價,這絕對是大船重工不願意看到的。

130億元的大訂單,130億元的天坑

由於陸地石油資源的日益緊缺,眾多國家將目光瞄準了海上,海洋鑽井平臺應運而生。

海上鑽井平臺(drilling platform)裝有鑽井、動力等裝置,以及安全救生和人員生活設施,目前僅有少數國家能夠製造,甚至是隻有少數國家能夠有錢購買和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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鑽井平臺製造時間長、前期投資大,一旦訂單產生,需要製造商自己掏腰包投入巨大的財力先行製造,並依靠客戶的中期付款維持專案進行。

2013年,大船海工接到了來自挪威船王的鑽井訂單,合同上寫明,所需的8臺鑽井平臺總額約130億元人民幣,每臺鑽井造價高達2。3億美元。

接到如此高額度訂單的大船海工欣喜若狂,為了徹底拿下這筆訂單,大船重工一反國際慣例,只向挪威船王旗下公司收取了10%的定金。

按照國際慣例,鑽井平臺、船舶貿易等訂單需要支付30%的定金,雖然是不成文的規定,但卻是保護貿易雙方有力的保障。

收取10%的定金,也成為大船重工走向滑坡路的第一步,留下了巨大的信用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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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合同中,大船重工還犯下了更加巨大的錯誤,為表示足夠的誠意,大船海工將挪威仲裁機構作為雙方裁決的唯一指定機構,與僅僅支付10%定金風險疊加,多米諾骨牌的第一張骨牌已經倒下。

歷時四年多的時間,大船重工幾乎集中了全部力量,投入了巨大的財力物力,全力投入到130億元訂單的生產工程中。

截至2018年,大船海工就已經投入了17億美元,將8臺鑽井平臺中的一半訂單完成。

鑽井平臺採用了最新技術,基本設計為“F&G JU2000E”,最大作業水深400英尺,最大鑽井作業深度30000英尺,平臺在世界範圍內具有很高的適應性,根據挪威方面要求,可以建造120間左右的宿舍。

中國船廠巨大危機, 被挪威“鈍刀割肉”130億, 負債20億破產重整

當大船海工歡欣鼓舞向著訂單完成的那一刻前進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也就是在訂單完成一半的關鍵時刻,挪威船王突然要求取消訂單。

足足130億元的合同,豈能說取消就取消,況且大船重工已經投入了17億美元建造,訂單也已經完成了一半。

但挪威船王沒有理會中國大船海工關於對訂單工程的進展進度彙報,一年之內便反悔了6座鑽井平臺的訂單。

大船海工所完成製造的4臺鑽井平臺,短時間內根本無法轉賣,沒有國家能夠短時間吞下如此巨大的訂單,更重要的是,鑽井平臺依據客戶的需要,開採量、使用環境、人員配置、技術要求等均有嚴格要求,可以說是定製訂單。

中國船廠巨大危機, 被挪威“鈍刀割肉”130億, 負債20億破產重整

挪威要的鑽井平臺,很大程度上只能在挪威用。

本次130億元合同中要求的鑽井平臺是自升式鑽井平臺,以其可移動性好、成本低,深受不少國家歡迎,適合在淺水海域,自升式鑽井平臺的理論水深為5-120m,更加限制了大船海工對外轉賣。

此時,挪威船王的另外一個要求,猶如“鈍刀割肉”,讓大船海工更加騎馬難下。

此時的大船海工如夢初醒,但為時已晚。

挪威船王不僅僅取消了大船海工的製造訂單,還接連取消了與韓國大宇造船之間的訂單,著實把亞洲兩大船舶巨頭坑了個遍。

中國船廠巨大危機, 被挪威“鈍刀割肉”130億, 負債20億破產重整

挪威船王要求退回10%定金,主張經濟賠償

到了2019年的7月,挪威船王已經將合同約定的8座自升式鑽井平臺全部取消。

在這漫長的一年多時間裡,挪威船王一邊撤單、一邊打算要回已經支付的10%定金。

挪威船王悶頭闖大禍,卻要大船海工背黑鍋,但此時的大船海工已經無法回頭,8座自升式鑽井平臺訂單雖然陸續取消,但卻不得不繼續造下去,如果工程停止,前期投入的鉅額財力、人力將全部化為烏有。

另外一邊,

挪威船王上訴到挪威仲裁機構,要求大船海工償還分期付款、利息、損害賠償金等各項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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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在合同中埋下的大雷,在8座自升式鑽井平臺訂單徹底取消後被引爆。

此時,8臺訂單已經全部完成,閒置的自升式鑽井平臺就這樣被放在岸邊。

大連海工希望挪威仲裁機構實事求是處理本次合同糾紛,畢竟取消訂單是挪威方面,自己已經完成訂單,誰佔理無需多言。

不過,按照挪威船王與韓國船企的撤單糾紛來看,大船海工贏得仲裁的可能性幾乎不存在。

挪威船王John Fredriksen旗下的海上鑽井公司Northern Drilling曾在2018年與韓國大宇造船簽訂協議,收購兩艘第七代鑽井船“West Aquila”號和“West Libra”號,按照合同條款,Northern Drilling向大宇造船支付了9000萬元的預付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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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Northern Drilling卻在後來取消了合同,同樣要求大宇造船退還已支付款項,並支付利息、損害賠償,理由是未按時間交付。

與大船海工的糾紛如出一轍,糾紛打到了倫敦仲裁機構,大宇造船敗了。

2018年全球石油市場波動巨大,是挪威船王在這一年取消眾多訂單的原因之一。

除此之外,美國主導的反華浪潮,深刻影響著中國的政治經濟,歐洲小國紛紛以“自斷腕”的方式示好美國,這也是挪威船王向大船海工取消訂單的重要原因。

大宇造船敗了,大船海工同樣也敗了,近20億元的欠債,甚至已經無法支付數億元的勞工報酬,大船海工已深陷囹圄,簽訂合同中的“發生糾紛時由買方國家仲裁”,只能讓大船重工吃下啞巴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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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發生一件更加令人氣憤的事情,在大船海工重組過程中,挪威船王仍然要求以受害者的身份,加入到大船海工破產清算的工作中,企圖再分一杯羹。

面對挪威船王的要求,大船海工只能任為魚肉遭刀割。

多重壓力下,大船海工淨資產為-19.21億元,資不抵債,被迫重整。

艱難的破產重組,大船海工還能迎來新生嗎?

大船海工實行“走出去”戰略,積極利用世界舞臺拉動公司發展本無可厚非,但吃了這麼一大個虧,教訓太大、代價太大、影響又太大。

細數近些年來國內很多跨國公司,吃過的虧都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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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中國青島的一家企業,在智利投資建選礦廠,在誘騙中方實際完成了整套裝置生產線後,智方向中方索要裝置佔地月租金600萬比索,並提出中方6年後無償轉讓裝置財產權給智方,中方企業蒙受了重大損失。

大連一家紡織企業與智利一家企業做了15年的生意,2017年,智利公司連續半年未向大連企業付款,累計欠款91672。53美元,後來這家智利企業通報因其經營不善已經準備破產,資不抵債,大連這家企業被迫放棄了追償貨款。

長虹電視美國貿易糾紛事件更是人盡皆知,長虹的主要合作伙伴Apex公司長期拖欠貨款,金額不斷累加直至4。675億美元,能夠被收回的資金,樂觀估計尚不足1。5億美元,長虹實際虧損20多億元人民幣。

另外,美國為打壓中國企業,對長虹也實行了反傾銷,徹底壓垮了長虹在美國的銷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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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跨國交易中,中國企業吃的虧真是不少。

大船海工如此巨大的海外糾紛,終歸引火燒身。

2019年1月,大連市法院依法裁定大船重工的重整案。

高達20億元的債務,如何清償?如果不管不顧,債權人的損失誰來賠償?

況且,尚有數億元的勞務費用,其中牽涉到農民工權益,如果大船海工倒下了,誰來負責這麼多的勞務費用,傷害到農民工的利益,絕對是中國政府、中國社會不能接受的。

在大船海工的重整案中,困難最大的便是沒有人、沒有公司敢接手,在沒有合適的投資人的情況下,大船海工步履維艱,只能依靠自身經營收入、賬款回收等資金維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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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風雨飄搖的大船海工在破產清算的懸崖邊上苦苦掙扎。

那這麼大的大船海工,能不能倒下?答案非常明顯,不能。

中國船舶裝備工業發展到現在十分不易,大船海工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大船海工倒下了,還會有第二個大船重工嗎?

從國家戰略層面上講,大船海工對國家海洋裝備所具有的戰略意義不言而喻,大船海工裝備幾乎涵蓋了海上裝置製造類領域的各項裝備,對於支撐國家海洋戰略發展具有極為重要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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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企業生存能力上講,大船海工也具有自我造血能力,大船海工自身也沒有放棄增收的希望,僅僅是在重整期間,大船中宮格成功交付2座自昇平臺、2條全球首制的85000方乙烷運輸船,完成全國首個8500方LNG加註船的下水,並承接了和中標了合同金額近20億人民幣……

一切的資料說明,大船重工具有極高的挽救價值。

即使在重整期間,大船海工利用自己的專業性以及特殊性,仍然按期完成交付、承接訂單,說明大船海工是有極高的發展潛力的,能夠浴火重生。

在本次重整方案中,大船重工的管理人創新性提出了“自救式”重整方案,引入中國出口信用保險公司保險賠款作為重整資源的重要資金來源,普通債權轉為股權。

中國船廠巨大危機, 被挪威“鈍刀割肉”130億, 負債20億破產重整

另外一方面,大船海工的母公司大船重工依據法院的民事裁定書,決定將“大船海工原股東持有的100%股權無償轉讓給由大船海工債權人持股平臺和管理團隊共同設立的新公司”。

在引入的中國出口信用保險公司保險賠款共計17。5億元,並針對大船海工已經生產出的10座平臺一次性給予賠付。針對涉及農民工權益部分,按照職工債券給予全部賠付清償。

17。5億元的保險賠款,也創下了中國信保針對海工行業的單筆最高賠款記錄。

能夠給予如此高額的賠款,直接將大船海工從死亡邊上拉了回來。

2021年7月15日,大連市中院任延光收到了來自大船海工董事長郭煒的錦旗,上面寫有“司法創新勇於擔當,力挽狂瀾濟困救危”。

中國船廠巨大危機, 被挪威“鈍刀割肉”130億, 負債20億破產重整

2021年11月18日,中國信保與大船海工賠付儀式舉行,最終賠付金額達17。8億元,大船海工重整資金落實到位。

大船海工終於走出泥潭,破繭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