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兒明碼標價!臥底記者揭肯亞兒童黑市,不排除遭人體獻祭

艾斯特斯是什麼牌子

以販售嬰兒為商機的“市場”能有多大?英國某媒體揭露肯亞首都內羅畢的地下販嬰網路,棄嬰、貧窮女子未出世的胎兒都是黑市覬覦物件,被標上價碼出售,政府部門也對此視而不見。肯亞政府已下令深入調查,但至今仍沒有人受到司法制裁。

嬰兒明碼標價!臥底記者揭肯亞兒童黑市,不排除遭人體獻祭

肯亞政府近日宣佈,將徹底調查內羅畢的販嬰地下網路,英國調查記者經過多日臥底訪查,找出一部分販嬰網路,包括專門在街上徘徊的人口販子,專門負責偷走乞丐或小販的寶寶;還有不少非法“診所”會收留無處可去的單親孕婦,再以極低價格買走她們的孩子,最便宜的可能只有300英鎊。嬰兒的“來源”之一也包括內羅畢公立醫院。

官員說,這些罪犯都將面臨“完整的法律後果”,肯亞勞工與社會保護部長車盧吉(Simon Chelugui)表示,買家和販嬰者將負擔相同的法律責任。車盧吉承諾將會盡力仔細調查。車盧吉也承認,肯亞在兒童保護領域還需多多努力。

內羅畢街頭至少有16000名幼兒,幾乎是人口販賣集團眼中的肥羊。但無論媒體或政府,對肯亞兒童販賣問題的資料都一無所知,非政府組織“肯亞失蹤兒童”(Missing Child Kenya)認為,過去3年來至少有600名兒童失蹤案與販嬰黑市有關,而且只是冰山一角。

消失的孩子

蕾貝卡(Rebecca)的兒子叫做羅倫斯(Lawrence Josiah),如果他活著,應該已經滿10歲了。雖然從1歲以後再也沒有見過他,但蕾貝卡一直相信,羅倫斯還生活在內羅畢某處。

兒子不見時,蕾貝卡只有16歲,因為家中貧窮而輟學、在街上討生活。蕾貝卡遇見了一個承諾會娶她的男人,然後在她懷孕後立刻拋下母子倆。儘管只能以乞討維生,少不經事的蕾貝卡還是努力養育羅倫斯到一歲多。某個疲憊的夜晚,從瞌睡中驚醒的她赫然發現兒子已經不翼而飛。現年25歲的蕾貝卡後來又有了3個孩子,但從未忘記羅倫斯。

“他是我生下的第一個孩子,是他讓我成為母親,”蕾貝卡說,“我找過所有的兒童中心,都沒有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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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貝卡現在仍住在同一條街上。她的4歲小女兒也曾經差點被抱走。蕾貝卡有天發現,一個常在街上晃盪的男人抓住了女兒小手,當她追過去質問,男人聲稱小女孩央求喝飲料,但她才1歲左右。蕾貝卡勇敢地跟著男人走到他的車旁,發現還有一個女人在等候。隔天她又在街上看到那個男人。

和蕾貝卡一樣的心碎故事,在內羅畢街頭比比皆是,流落街頭的女性特別容易成為下手目標,被偷走的孩子則成為黑市搶手商品。艾斯特斯(Esther)的3歲兒子在2018年失蹤,“失去孩子之後我從未安穩過,”她說。凱若(Carol)的2歲兒子也在5年前的半夜被人擄走。“我真的好愛他,”她說,“只要把兒子還我,我可以原諒他們。”

小偷安妮塔與朋友艾瑪

為了一睹“寶寶黑市”真面目,英國某媒體投入長達一年時間,深入調查肯亞的販嬰網路,不僅親眼見到證據,記者更冒險假扮買家,揪出背後的經手單位與販嬰者。

記者指出,負責偷抱孩子的“小偷”,通常是犯罪組織或組織所僱用的手下,後者往往也是街頭討生活的貧窮人,甚至不乏女性。安妮塔(Anita)就是其中之一,她是酒精與毒品重度成癮者,生活就是在街頭晃盪,並以偷竊、轉賣嬰兒為生,專門針對帶著3歲以下孩子的母親下手。

安妮塔的朋友艾瑪(Emma)透露,安妮塔下手的方式很多,例如她會先跟母親攀談,或是先跟孩子玩一玩,讓媽媽們放鬆戒心;有時她會直接在這些母親的飲食裡下藥,再悄然抱走小孩。“她有很多方法可以弄到孩子。”

記者偽裝成買家接觸時,安妮塔也毫不避諱這一點,大方談著她如何綁架孩子。

“那個媽媽是新來的,她感覺很困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安妮塔說:“她放心把孩子交給了我,現在孩子在我手上囉。”

安妮塔透露,她的老闆是位女生意人,專門從像她一樣的罪犯手中買下嬰兒再轉手賣掉,而且近來似乎“生意興隆”,不斷要求她們偷來更多小孩。她的客戶多半是患有不孕症、極度渴望擁有孩子的女性。“對她們來說,這是一種收養的方式。”

兒童易成“人體獻祭”受害者

不只如此,安妮塔還承認,她認為有些孩子是被買去當成“祭品”。

在東非、西非地區,不少地方還保有人類獻祭的巫術儀式,多數用在祈求身體健康、致富等目的。根據 “人道非洲” 2013年的報告《烏干達的兒童獻祭與肢解》指出,在上述地區,巫師或秘密醫生會拿著“兒童的身體部位”讓患者“吃下或綁在身上”,常見的使用部位包含男女生殖器、喉嚨、鮮血等,而且儀式要求須從活人身上取下這些部位,不少受害兒童都是被人強行割除身體部位或砍殺、流血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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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非盛行運用兒童血肉獻祭的巫術,兒童遭活生生放血、割去器官等殘忍傷害。

然而,安妮塔其實並不知道,被她偷來賣掉的孩子都去了哪裡。她只知道這些孩子可以幫她賺多少錢:女孩的售價平均約5萬先令,男孩則是8萬先令。艾瑪透露:“我問安妮塔,那個老闆把孩子怎麼了,但她說她毫不在乎孩子是不是被送給女巫。她只要拿到錢,什麼都不問。”

安妮塔在會面後,很快就抱著一名五個月大的女嬰出現,她還不忘吹噓:“她媽媽把她交給我,一秒鐘我就轉頭跑了。”艾瑪嘗試救出女嬰,因此託稱找到了出價8萬先令的買家,希望安排隔天交易。

隔天,臥底記者與艾瑪聯絡好警方,預備在交易當下救出女嬰,安妮塔卻沒有出現。好幾個星期之後,艾瑪才在另一處貧民窟找到了安妮塔,她找到開價更高的賣家,把女嬰賣掉後蓋了一間兩房的鐵皮屋。雖然警方已將她登記在案,但因為缺乏證據,沒辦法逮捕她,而女嬰也已下落不明。

弱勢族群受害難引關注

因為缺乏經費與人力,肯亞政府從未有過可信的、大規模的調查,無從得知兒童販賣情況有多嚴重,僅有少數幾個組織著力於兒童保護。其中之一是穆言多(Maryana Munyendo)創立的“肯亞失蹤兒童”(Missing Child Kenya)。穆言多說:“這在肯亞是很大的問題,但卻一直被嚴重低報。肯亞失蹤兒童組織碰觸到的只是表面而已,失蹤兒童並不是社會福利政策的優先重點。”

不受重視的原因之一,是因為受害者往往都是極脆弱的低收入人群。像蕾貝卡一樣,這些媽媽貧窮且無依無靠,沒辦法吸引媒體注意或促使政府積極協助。

穆言多直言:“肯亞的兒童失蹤案黑數相當大,跟受害者多數社會地位低下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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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孕汙名

販嬰黑市猖獗,根本原因則是肯亞社會對不孕女性的汙名。德國媒體2018年曾報導,懷不上孩子的肯亞女性不僅要忍受冷嘲熱諷,還可能被視為不祥之人,甚至遭人趕出村莊,當地甚至還有慈善機構專門收留因不孕而流落街頭的女子。

此外,能否生出男孩也是“女性價值”的重要標準,無法生子又沒有能力尋求醫療協助的女性,最後只能被迫“買個孩子”。

穆言多說:“你被期望要生個小孩,還要是男孩。如果沒辦法就會被趕出家門,那你怎麼辦?只能去偷一個孩子來。”

醫院社工成人口販子 非法接生診所大增

走投無路、渴望擁有孩子的肯亞女性,也有可能轉向醫院。“非洲之眼”記者透過線人引路,找到內羅畢最大公立醫院“露西吉巴基夫人醫院”(Mama Lucy Kibaki)。該醫院是2013年由前總統吉巴基(Mwai Kibaki)所建,他以第一夫人露西命名該醫院。

這家醫院內,一名社工勒帕蘭責照顧來自脆弱家庭的新生兒,他卻直接將棄嬰當成財產出售。當線人找上他、表達有客戶想買嬰兒時,勒帕蘭說:“我這裡有個小男嬰,他的家人2周前把他丟在這裡就沒回來了。”

根據肯亞規定,勒帕蘭應該將小男嬰送到政府營運的兒童之家,由兒童之家安排受過背景審查的父母來收養。一旦被私下賣給他人,幾乎不可能再以任何方式追查下落。記者同樣也暗地接近勒帕蘭,戒心頗重的他問了一些問題,例如是否結婚、為什麼想要孩子等,然後他開出了價格──30萬先令。

不久之後,勒帕蘭聯絡上“買家”,說自己打算偷出一名被母親拋棄的男嬰。這是將送往兒童之家的三名孩子之一,勒帕蘭的工作本來是確保他們平安抵達。

交易日當天,勒帕蘭要求記者假扮的“買家”開車在醫院外等候,他把三個孩子交給她,要她只把其中兩個送到兒童之家。勒帕蘭看起來十分焦慮,但並不擔心護士追出來檢查。“她們有工作要做,”他說:“但我們再聊下去可能就有人會起疑了。”

後來,記者將三名嬰兒完好無傷地送到兒童之家,他們將在那裡等待安排,等待好心人以正當手續收養。

當天下午,不知情的勒帕蘭還打了電話給“買家”,要她前往某間藥局,把30萬先令交給裡面的營養師。“要謹慎點,非常謹慎。”除此之外,他再也沒有對這場交易迴應。報道曝光後,勒帕蘭與醫院都拒絕迴應。但他似乎還沒有被開除。如肯亞政府真的起訴他,他可能因販賣兒童等罪名吃上最多30年的牢飯。

艾達瑪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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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大的販嬰網路裡,除了人口販子或腐敗的官員,還有一類在灰色地帶遊走的生意,即是媒介孕婦與買家的“嬰兒工廠”。在人口超過439萬的內羅畢,城市裡大量的貧民窟就藏著不少的非法“接生診所”,還有愈來愈多的蓬勃發展現象。

當地記者卡奈莎假扮買家,向其中一間“診所”的經營者奧瑪接洽。在那髒髒舊舊的診所裡,已經有兩個大腹便便的孕婦準備生產。

“這個啦,這個懷孕8個月半,已經快要生產了,”奧瑪輕聲說。她幫未出世嬰兒標的價格是4萬5先令。她也毫不在乎孕婦生產後的健康。她告訴“買家”,這些媽媽生完孩子就會馬上離開。“我們說得很清楚,她們不會再回來。”

記者後來找上了那位孩子要被出售的準媽媽──艾黛瑪。她的故事和蕾貝卡非常相似,同樣是懷孕後被男友拋棄,當肚子漸漸變大,艾黛瑪因為無法搬重物而被建設工地開除,房東寬限她3個月房租之後還是將她攆了出去。無處可去的她只好找上奧瑪,打算賣掉肚裡的孩子。但艾黛瑪說,奧瑪告訴她的成交金額只有1萬先令。

“(診所)那裡很髒,奧瑪用一個小容器裝血,連浴盆都沒有,床也不乾淨,”艾黛瑪回憶,“但我很絕望,沒有選擇。”

艾黛瑪說,記者找上診所的那天,奧瑪才剛給了她一些藥丸吃,在她完全不知情之下替她催生。但她的生產過程並不順利,而生出來的男孩胸腔有點疾病。於是,奧瑪叫她自己帶著孩子去醫院求助。2周後艾黛瑪帶著治癒的孩子回來,奧瑪迫不及待地傳訊給“買家”:“新貨出生了,4萬5。”

但經過兩個星期的相處,當她帶著孩子回到診所,艾黛瑪卻猶豫了:“我不想把寶寶賣給沒辦法照顧好他的人,或是會利用寶寶做其他事的人。”

艾黛瑪毅然帶著孩子離開了,沒有拿任何一毛錢。雖然她還是養不起孩子,只能將寶寶交給公立的兒童之家,希望他能被好人領養,並擁有更好的人生。現在,艾黛瑪一人獨居在離內羅畢很遠的村莊,她有時會夢見兒子,常常在清晨驚醒開始思念他。

但艾黛瑪從不後悔自己的決定:“把我的寶貝交給政府,我覺得很安心,因為我知道他是安全的。”

記者也透過NGO組織的幫助,向內羅畢警方告發了診所。但他還是得以繼續營業。

弱勢女性受忽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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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孩子之後,這些母親一生都很難真正復原。蕾貝卡至今仍想著,只要能再次見到兒子,她什麼都願意放棄。“即使他死了,我也想要知道。”蕾貝卡說。

穆言多表示,這些母親想再見到孩子的機會,可能只有百萬分之一。“她們很多人自己都是個孩子,被人利用了他們的脆弱。”

但這些脆弱母親的遭遇卻極少受到重視,也很少被視為“犯罪被害者”。穆言多說:“不該有人認為街頭流浪者缺乏情感,他們也需要正義彰顯。他們有感覺的,當孩子失蹤時,街頭媽媽們思念孩子的程度就跟城市媽媽一樣。”

有些被賣掉的孩子,最後的確是被城市女性收養了。蕾貝卡有時會想到那些付錢買走孩子的女人,她會思考,養育著從別人那裡偷來的孩子,那是什麼感覺?

“他們在想什麼?他們會有什麼感覺?”蕾貝卡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