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易凱資本王冉:獨自等待

文 | 於麗麗

編輯 | 劉旌

十一假期後的第一天,易凱資本CEO王冉發了一篇關於元宇宙的自問自答。

他的妻子、女演員童瑤在朋友圈點評:19370個字,看來十一假期很閒啊。他乖乖回覆:這不是因為你去工作了嘛。

近兩萬字、無標題、事關一個尚無定論的風口主題,以及在朋友圈公開撒狗糧,這都很王冉。

作為90年代留學哈佛的第一代海歸,王冉創辦了中國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家新經濟投行。成立易凱資本的2000年,騰訊2歲,阿里1歲,百度剛出生,就連“易凱”二字也是源自當時最流行的代表網際網路的“E”和“Capital”的合體。從網易、新浪等第一代門戶開始,易凱服務過很多中國網際網路初代的明星公司。

領跑最早,易凱卻不是摘得最大果實的那個。在而後野蠻生長的TMT時代——也是更大程度塑造如今中國新商業格局的關鍵十年裡,易凱並未保持住領先地位,缺席了一些“改變格局”的重大交易。而它的競爭對手則快速扎穩了根基,一些後起之秀們也快速崛起。

大多數的商業成敗,無非被歸因於掌舵人戰略眼光、執行能力,或是難以言說的時運。但面對易凱,人們卻傾向認為這是王冉的某種“天性”使然:

在一級市場投行這個講究人脈聚合、長袖善舞的行業,他卻有些疏離,不善爭搶。

儘管他從來都是一個有天賦的表達者——從紙媒到部落格再到如今的社交媒體時代,他可以毫不費力地寫完一篇篇引發熱議的商業觀察。

這份“特別的愛好”也恰好昭示了王冉的性格。與他認識多年且深度參與過易凱早期創業的金鵬認為,王冉身上有著強烈的“文人氣”,這在商界無疑是一種阻礙:

“商人要的是達成目標的效率最大化,而文人在意達成目標的路徑和姿態。商人沒有自我,而文人要做自己。

但王冉依然故我。2019年聖誕節的下午,36氪採訪過一次王冉。在我們進行到要為易凱總結些什麼的時候,王冉主動提起了“成敗”:

“失敗是在一個節點應該往左走,你往右走,但在長跑比賽中,過程中的決策失誤不能叫失敗。

如今來看,此話或許並非是王冉的“精神勝利法”。

過去幾年,易凱找到了一個更適合它不急不徐秉性和節奏的醫療大健康領域,一個公認的“十萬億級市場”,並在其中嶄露頭角。

時至2020年,在中國醫療健康產業中,無論總交易數量還是交易數額,易凱在一級市場投行機構中均為第一。截至目前,易凱資本健康產業的交易數量已是去年的150%。

他們還創下了一些行業紀錄:

交易數額達3。1億美元的雲頂新耀,是中國生物醫藥領域有史以來金額最大的一級市場交易;三博腦科,則憑藉超8億人民幣的融資金額,成為近年來醫療服務領域單筆交易金額最大的專案之一;易凱資本服務的海吉亞收購蘇州永鼎醫院併購案,也以近18億人民幣的巨大交易額,或成為2021年中國醫療服務領域最大規模的併購交易。

在大消費領域,易凱資本相繼完成了文和友、匹克體育、M Stand、野獸派、茶裡、中百羅森、colorkey珂拉琪等一系列明星交易。

但階段性的成就並沒有更改王冉對成敗的理解。在關於元宇宙的漫談裡,他用問答形式模擬了那些可能的質疑:

“六年前,你就寫過一篇《一個“奧酷拉思”的未來——為什麼我相信VR會改變娛樂業以及這個世界》,但VR至今並沒有大的水花……”

對此,他的回覆是: “其實VR這六年的進步超過多數人想象,只是未到量變產生質變的那個點……我們可以再等六年。如果六年後VR和元宇宙還是今天這個樣子。。。

“算你輸是嗎?

“不不,那就再等六年……”

對於結果導向的人來說,這也許是一種狡黠。但

它的確是王冉式價值觀的一部分。他喜歡拉長時間看待事物,更在意是什麼在真實發生,而並非一個短期立現的結果。

在易凱的變遷中,他也格外看重路徑和姿態。在今年年初的易凱年會上,在談到過去21年最令他感到驕傲的事時,他曾動情說到:

並非做了多少十億美元計的重大交易,而是從未行賄過任何一個投資人或者CFO。

王冉的另一位合夥人徐華澤甚至以此認為,王冉是“天生的banker”,因為他容易取得信任,“他是讀書人,這意味著說一是一、說二是二,不隨便答應你、不吹牛不誇大,不會背後搞小動作。”

同樣是評鑑高盛的制勝法寶,金鵬認為是歷史機遇(市場環境)和交易撮合能力,王冉卻更願將之歸為

文化和價值觀的勝利。

這種價值觀大概也是他和童瑤在一起的精神基礎。

某種意義上,他們是相像的,他們都願意“拉長時間去等待”。

在王冉看來,童瑤最吸引他的地方恰恰是:“這是一個不著急的女演員”。

於是他們之間誕生了這場長跑11年的、被朋友認為是“神一樣”的馬拉松式戀愛。直到2019年,兩人才在義大利的一座城堡舉行了一場婚禮。2021年6月,童瑤摘取白玉蘭最佳女演員獎。童瑤得獎后王冉發朋友圈調侃,自己終於洗掉了“拖後腿”的罪名。

在商業世界,文人思維和行為無疑是阻礙,但在某種意義上也成就了王冉。除去一些功利性維度的審視,他身上的某些特質正是我們這個時代所稀缺的。在易凱資本最寂寞時,曾有人擔心它會不會沉入海底——當然如今來看這無疑是對易凱的誤讀。但熟悉王冉的人又會補完下一句:

即便有一天這艘船真的沉了,王冉也會站在船頭優雅地拉著他的小提琴。

以下為對話:

“只有當所有的星系、王國和部落連線到一起時,才是真正的元宇宙。”

36氪:你最近釋出了一篇關於元宇宙的長文,標題是“沒有標題”,乍一看以為是個烏龍

王冉:

哈哈,元宇宙和NFT(非同質化代幣)的核心思想就在於“人人造物”,所以不如把“造標題”的權利交給讀者。

36氪

:如今人人都在說元宇宙,你對它的定義是什麼?

王冉

:元宇宙是一個以數字生活為基本形態的宇宙。人們在這裡可以扮演他們在真實世界中可能無法扮演的角色,並以這個身份同元宇宙中的其他人互動交往,產生協作,創造價值。

36氪:是網際網路生活的延伸。

王冉

:扎克伯格就把元宇宙比喻成一個你“置身其中”而不僅僅是“觀看使用”的網際網路。從這個意義上說,

也可以說元宇宙是下一代網際網路,是可沉浸的網際網路,甚至是終極網際網路。

你可以一分鐘內從北京“飛”到紐約並感知那裡的一切,可以和數千萬人同時出現在“現場”支援偶像的演唱會,可以一小時內搭建起一家和現實世界中的某家餐館毫無二致的餐館,甚至可以和不同朝代的人在同一個時空裡相遇。

36氪:但角色扮演類遊戲並不新鮮。部落格時代,你就曾寫過一個叫“第二人生(Second Life)”的國外社群遊戲,元宇宙是否是老瓶裝新酒?

王冉

:之前的遊戲還是按照運營者提前設定好的邏輯和規則來推進角色發展,但元宇宙的第一宗旨是:無法操縱且不可預知。

或許有人會提供場景和工具,但是沒有人給你提前設定好情節和規則,所有的事情要自己推動著往前走,摸著石頭過河。而且,近十年來AI和區塊鏈的發展為這種自主化、自動化、去人為干預的價值觀提供了發育的土壤。這是當時年代不具備的條件。

36氪:曾經你也非常看好VR,甚至也像今天一樣發文力挺。但至少如今來看,那更像是一場無疾而終的風口。

王冉

:其實VR在這六年裡取得的進步超過多數人的想象,只是還沒到量變到質變的點。多數人仍然會把2016或者2017年看做VR元年。從這個意義上講,當時提出VR概念並沒有太早。但過去幾年VR受制於硬體的發展,還沒有出現足以引爆整個產業的內容。

36氪:但2016年至今已經過去了6年,還不夠久嗎?

王冉

:可以再等六年。

36氪:相比常人,你對時間有種特別的樂觀。

王冉

:任何事都需要分清什麼是短期,什麼是長期。我們往往會被短期內某種看似強大的東西牽絆,假設它會把那些更符合長期趨勢的東西終止或打破。但

放到歷史長河裡,你會發現那些短期內看似強大的力量,其實阻擋不了長期趨勢。

36氪:已經有投資人表示,只要看到創業者BP裡有“元宇宙”三個字就不看了。

王冉:

這類似於在2000年說看到創業者BP裡有“網際網路”三個字就不看了,或者2010年說看到“移動網際網路”五個字就不看了。

36氪:所以你認為元宇宙會是一個網際網路或移動網際網路式的機會?

王冉

:可能比網際網路和移動網際網路還要大,因為網際網路和移動網際網路本質上做的是讓世界連通的事,

元宇宙從本質上做的是再造一個世界、或者再造一個宇宙。

36氪

:實現這一天中會遇到的最大挑戰是什麼?

王冉:只有當所有的星系、王國、部落連線到一起實現邊界互通、身份互確、資訊互享、價值互認的時候,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完整的元宇宙才會形成。

當然,在0和1之間,會有無數的過渡地帶和中間狀態,它們也可以被稱為元宇宙,只是不夠完整和徹底。

36氪

政策監管會是其中最大的風險嗎?

王冉

:人類歷史的發展從來不是隻有技術一條單線,還有社會治理模式等維度。元宇宙會要求所有人—也包括企業、政府和國家—擁有新的“元宇宙觀”,但這不是一夜之間可以發生的。在這個新的宇宙裡,連線比孤立要好,互聯互通比獨立王國要好。當然,元宇宙並不排斥政府或者國家特色。

36氪

總之這個概念令你著迷。你同事告訴我們甚至你會用“宇宙觀”這個詞來描述創業者。

王冉:

哈哈他們說的是文和友的文賓。他很有色彩,經歷傳奇,有著強烈的Street Smart(街頭智慧)。當年他在街邊賣串兒時,倆車挨著,他就能賣別人的十倍。他有很好的商業嗅覺,也愛琢磨,知道油燒到什麼熱度去炸哪樣東西比別人的好吃。我和文賓深聊過兩次,每次都聊很晚。跟他聊不了太具體的事,反而是宇宙觀層面的東西多。

36氪:在你看來什麼叫有宇宙觀?聽起來有點虛。

王冉:有宇宙觀,意味著他對於世界上的現象或變化,有一套成體系的認知,而且是邏輯自洽的,並且在這套認知體系後面,有底層的價值判斷或者科學判斷。

36氪:那“街頭智慧”和宇宙觀有什麼關聯?

王冉

街頭智慧其實是說善於透過變通達成短期效果。怎麼變通、變通到什麼程度,往往就來自你的宇宙觀和價值觀。

36氪:對於熱愛寫作的你來說,與這樣的創始人交流你也更擅長?

王冉

:人與人之間,確實會有契合的氣場。不過更重要的是,我們對於他們做的事是有認知和理解的。我們很早就提出了“新空間”的概念,沒有把文和友看成一個線下餐飲。

我們感興趣的是透過給空間注入內容、氣質和精神底蘊來匯聚線下流量這件事,以及隨之而來的各種商業可能。無論線下,還是線上,無論體驗式消費還是品牌孵化。文和友的空間形式感一直在不斷迭代,但核心在於把空間看做內容的載體,而不僅是餐飲或零售的載體。

某種程度上,文和友不是一個孤立的專案,它代表了一個經濟現象。

文和友、TX淮海以及話梅Harmay,都是透過打造空間、空間內容,面向特定人群重構娛樂、體驗和零售。玩的不是坪效和店效,而是人、內容和品牌。

36氪:你們向投資人講了一個更大的故事。

王冉:

那是因為我們確實看到了一個更大的故事。

36氪:未來的文和友還會以餐飲為主嗎?

王冉

:文和友裡面永遠會有餐飲,但它從來就不是一個餐飲品牌。持續迭代的文和友一定呈現有更多的內容,現在火爆的劇本殺、密室逃脫、情景式劇場也好,未來的VR、元宇宙也好,它們為什麼不能是文和友的一部分?

36氪:好吧,又是元宇宙。

王冉:

元宇宙對今天的文和友來說,應該暫時還不是重點。因為現實的“原”宇宙還有太多事可以做。

“我其實也不是抗拒社交,但的確沒有社交牛X症。”

36氪:易凱歷史上最艱難的時刻在何時?

王冉:2011年夏天,有個晚上,新聞裡突然說華興幫京東從DST那裡拿到一筆大額投資。具體金額記不清了,好像是5億美元,那個金額今天不是大數,但在當時還挺震撼的。

這意味著那天可能是電商領域競爭格局的一個分水嶺。

36氪:作為最早的一批本土FA,曾有人評價你和包凡“既生瑜,何生亮”,但後來似乎華興跑得更快。

王冉:最開始大家基本上你做一個專案,我做一個專案,金額也都很小,三五千萬美元就算大單。印象裡我們第一次跟華興PK,好象是一個做校園廣告的專案。最後我們估值上給的更保守,他們就選了華興。但真正的分水嶺還是京東。那一戰讓他們拿頭部電商專案時優勢很大,而當時電商是TMT最大風口。

36氪:對於易凱在TMT上的失敗,你的剖析是什麼?

王冉:

失敗是在一個節點應該往左走,你往右走,但在長跑比賽中,過程中的決策失誤不能叫失敗

36氪:這聽起來有點像自辨。

王冉:在TMT領域,我們的確走過一些彎路,錯過了一些機會。但一個真實凱可能沒那麼強悍,但也絕沒有競爭對手希望的那麼保守或虛弱。

36氪:後半句怎麼理解?

王冉:早在2013、2014年,我們就意識到健康產業規模足夠大,從2015、2016年開始不遺餘力甚至孤注一擲地搭建團隊。別的組每年招多少人都有計劃,但健康組沒有,有一個招一個。

儘管背後有邏輯和資料支撐,但我們在這方面決心有點像信仰驅動。今天易凱醫療團隊已有70人規模,這放眼全市場沒有第二家——接近的都沒有。地位可能跟華興在TMT領域最如日中天時差不多。此外,在消費領域,在TMT尤其是硬科技領域,我們也沒有缺席。

36氪:但大多數醫療專案的融資額並沒有TMT專案那麼大?

王冉:最早做健康產業時,一個專案融兩三億人民幣就算大的,到今天兩三億美元的專案已經不算什麼,這不過才五六年時間。當年TMT也是這麼走過來的。雖然今天健康領域單筆交易額超過10億美元的還不多,有也是更多集中在創新藥以及健康和TMT領域的交匯點,但未來在大健康領域,一個是AI+,一個是養老相關,一定是萬億級機會。

36氪:投行是時代的產物。和TMT、消費相比,大健康足以讓易凱成為一家有長期影響力的投行嗎?

王冉:我們不會只靠單一的引擎拉動。在健康領域,併購和併購投資是重要的增長引擎。從前年開始,我們組建了健康產業併購團隊,到今天已有十幾人規模,今年已完成七八單規模較大、有影響力的交易。我在內部會說,如果有天我們健康產業併購團隊和健康產業融資團隊(今天有五十多人)一樣大,我一點都不會感到驚訝。

我們還試圖健康領域心得體會應用到硬科技團隊搭建上,希望用三年的時間讓硬科技團隊和健康團隊一樣,成為領跑者。

總體來講,我們比較喜歡坡緩雪道長的賽道。因為這樣我們就有機會比耐心,比定力,比堅守,比在寂寞中構築護城河的能力。那些起得快落得快的機會可能不太適合我們,我們也未必抓得住。

36氪:有一些你的舊部下和老友和我們提到,你對很多社交活動都表示抗拒。你覺得自己的個性會成為公司發展的阻礙嗎?

王冉:在那個時代,我們的確跟市場裡的一些新生代的優秀機構沒有形成更緊密的捆綁或結盟——我指的是完全正當的商業結盟,不是歪門邪道的桌子底下交易。這確實和我們的主動性不夠、多少有點清高有關,總覺得我專案如果足夠好,靠專案說話,不需要刻意交朋友。

但話說回來,你看華爾街最牛的那些Banker,也是千差萬別。有人可能特別會社交,有人看起來甚至有點古怪。從機構角度看,最後你還是需要不同型別的人在一個平臺上合作。當然,我其實也不是抗拒社交,但的確沒有“社交牛X症”。

36氪:如果個性不是最關鍵的,那你覺得關鍵是什麼?

王冉:如果說有最大的欠缺,就是TMT和消費這邊的中層人才儲備出現了問題,導致了中間斷代,失去傳承的可能。

投行是一個需要師傅帶徒弟的行業。如果團隊構成出現問題,內部文化沒有形成,就是一個大問題。這是我反思下來對我們影響最重的因素。

市場第一代VC、PE創始人們都是我的朋友。這個關係一直存在。但漸漸你會發現這批人都遠離一線了,下面的中朋友或者小朋友,又沒有很好對接起來,就出現一個斷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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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氪:在大健康領域,這個問題解決了嗎?

王冉:可以說TMT消費裡面的欠缺,健康醫療組把它補全了——這兩個團隊的人才結構是完全不一樣的。看看醫療是多少合夥人,多少MD,多少VP,金字塔都不一樣。

“童瑤是一位不著急的女演員。我也是這樣的人。”

36氪:聽說你在易凱今年的年會上,覆盤過往時說最讓你驕傲的事是:21年來從來沒有行賄過一個投資人。

王冉

:今天一些新的FA成立之初就是靠給一些長錢、短錢都想要的投資人充當白手套,這件事看起來見效快,但會容易讓他們忽略真實的、有門檻的、不可替代的價值創造。

從另一個角度講,之所以會出現那麼多灰色的桌子下面的交易,就是因為你沒有價值。你唯一體現價值的方法就是去重新安排利益。

36氪: 在商業世界裡面保持道德潔癖是件挺難的事吧?

王冉

:不覺得這是潔癖,這應該是行業裡最基本的職業操守吧。我尊重有道德潔癖的人,但我只能說我們充其量做到了有底線,遠談不上潔癖。

在商業社會里,你不可能永遠曲高和寡,也不可能永遠黑白分明,我們能做的僅僅是遠離確定的黑,小心可能的灰。但我們對黑(此處應該是“灰”吧?)的定義比一些同行要嚴格些。

36氪:去年很多FA也做了密集調整,現在回想起和華興的往事,會不會覺得始終有一個同行座標,也是挺幸運的?

王冉:對任何行業來說,有競爭都是好事。華興也好,我們也好,都需要面對形形色色新出現的玩家。新玩家不斷湧現,說明行業的門檻的確不夠高,都叫新經濟投行,其實大家打法上很不一樣。有些根本就不是同一個物種。

這裡頭,有兩個東西可以區分不同型別玩家。一是不是堅持長期主義,二是不是堅持機構化。我們第一代FA,總體上比較堅持長期主義和機構化。中間這一波,他們有些區域性方法論上的獨特心得。第三代因為時間太短,還不太好評價。

36氪:當一場大型商業浪潮來臨時——比如過去一兩年的大消費,泡沫和非理性在所難免,作為居間方的FA如何平衡回報和聲譽?

王冉:出於大勢的理性,我們需要知道哪些東西是不可持續的,但這並不妨礙我們在具體的專案上爭分奪秒,利用好一個有利的市場環境。畢竟我們代表的是融資的客戶,如果能拿到一個好的估值為什麼不呢?

但需要提防的是,如果估值太超前,對公司未必有利,因為會導致下一輪很難融。事實上,今天已經有一批公司因為前一輪估值太高導致後面的錢越來越難拿。

36氪:現在幾乎所有做投行的也都在做投資,這是一個必然選擇嗎?

王冉:你看全球投行的估值,和我們所服務的很多產業比,估值是非常低的,因為模式落後。我們天天和客戶討論商業模式,其實自己的模式卻是人力密集,不是什麼好模式。睜大眼都不一定掙到錢,更不用說睡著覺掙錢。所以在模式上,FA和資產管理的聯動是一個自然而然的選擇。

我們是從10年前開始做投資,最初是用自己的資產負債表,14年有了第一支美元基金,17年有了第一支人民幣基金和專職的資產管理團隊。目前我們一支總規模20億、專注於健康產業的人民幣基金應該也會很快完成首次關閉。

36氪:最後想聊聊你的感情生活。在結婚前,你和童瑤戀愛了11年,一般人可能也會覺得過於漫長,更何況你們一個在金融行業,一個在演藝行業。

王冉

童瑤就是一個不著急的女演員。

從我認識她起,她就是按照自己的步調在生活:平和、不太社交,也很少參加娛樂圈聚會。在她那個圈,這幾乎是一種格格不入的狀態。

可能我也是這樣的人:一單生意有沒有、成沒成對我沒那麼大影響,我更在意一些有意思的長期趨勢能不能提前捕捉到。

36氪:之前有人質疑童瑤拿白玉蘭獎最佳女主,是她老公資本運作的產物。

王冉

:她不久前接受一個採訪,也有主持人問她這個問題,

她當時就說“我們在一起13年了,如果是資本的力量,請問之前資本幹嘛去了”。

哪有資本不趁早捧、而是觀察了十幾年再捧的。你看蘋果、特斯拉的股票也不能等這麼長時間吧。

事實上從我認識她,她一直就是比較雲淡風輕的那種,每年有合適的戲就拍拍,沒有就歇著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36氪:這些年她給你帶來了哪些改變?

王冉

:髮型肯定是其中之一。多年前我剛認識她的時候曾經是一九分,每天需要噴發膠那種。

36氪:你的同事和朋友毫無異議地表達了對你寫作能力的讚賞,甚至有人說如果你沒有進投行,而是去《紐約時報》或《時代》,這一生也許是個好作家。如果讓你總結你所經歷的二十餘年的商業生活,最想表達的會是什麼?

王冉:

我想可能還是跟我們這一代人的經歷有關,就是

無論如何,我們還是會願意從心底裡去相信市場經濟這件事。

36氪:許多和你同時代的投資人大多都已幾近退休,時至今日這個行業是什麼在吸引著你?

王冉

真正吸引我的是能夠站在橋頭看社會變遷,並且用資本和交易參與其中。做投行的成就感,最終是來自於這些參與感,哪怕它有些懸浮和虛幻。

感謝洪鵠對文字的特別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