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回憶“山中遇狼”獵犬發現危險,幸虧鄂倫春獵人出手相救

1973年元月,知青蔡廣文在小興安嶺腹地的一個鹿窖點蹲守,陪同他的還有愛犬“黑虎”。深處原始森林之中,最大的問題是孤獨,方圓幾十裡除了自己之外沒有一個活人,蔡廣文只能跟黑虎對話,狗雖然有靈性,但畢竟不能張口,時間久了,他更多的是自言自語。

“再待下去真要瘋了。”

正當蔡廣文失去耐心的時候,好訊息來了。

生產隊的知青小李來接班,他故作神秘地說:“你小子走好運了,我聽說你這一趟回去,可能要接生產隊長的位子。”

知青回憶“山中遇狼”獵犬發現危險,幸虧鄂倫春獵人出手相救

蔡廣文滿心歡喜,倒不是因為要榮升隊長,而是即將離開森林,他這段時間真是待夠了。

“我只帶兩天干糧,剩下的都給你留著。”蔡廣文囑咐完小李,就拉著黑虎上路了。

走到天黑,他在山口的鹿窖點住了一宿,晚上卻驚醒了好幾次。

“不應該啊,怎麼回事?”他捂著上下起伏的心口,感覺不太對勁。在森林裡待久了,基因裡警惕危險的遠古直覺會被喚醒,感官變得異常敏感。

臥在一旁的黑虎也立起了耳朵,似乎感應到了什麼。

黑虎是土狗和獵狼犬的串兒,高大威猛,因為通體黑色,所以蔡廣文給它起名黑虎,它天生對於狼特別敏感。

“是不是有狼?”蔡廣文問。

黑虎哼唧了兩聲,又把耳朵耷拉了下去,這表示無事發生。

第二天一大早,蔡廣文繼續趕路,他順著蜿蜒河道一直向北走。當時正值深冬,兩岸峻峭的石砬子上蓋著厚厚的白雪,茂密的原始森林一眼望不到頭。

他就像美國淘金熱時候的冒險者,穿行在人煙罕至,危險叢生的荒野之中,餓了就吃兩塊幹餅子,渴了就趴在化凍的河邊喝兩口水,一切都令他心曠神怡。

走了大半天,太陽漸漸隱入雲層之後,林中湧出一股寒風,吹得樹枝和荒草嗚嗚咽咽作響,

黑虎豎起警惕的雙耳,扭頭盯著河東岸稠密的森林,喉頭不斷髮出低沉的吼聲。

蔡廣文第一個反應就是:有狼。

知青回憶“山中遇狼”獵犬發現危險,幸虧鄂倫春獵人出手相救

他估計距離最近的村子還有幾十里路,恐怕在天黑之前無法趕到。

如果要在野外露宿,平時是沒有危險的,但今天八成遇到了狼,即便有黑虎助陣,可萬一是群狼的話,自己仍舊凶多吉少。

沒辦法,只能立刻趕路,希望在太陽下山前能找到村子。

“快走。”蔡廣文命令黑虎。

他們加快步伐,越走越快,然而,盯上蔡廣文的東西顯然沒有放棄,它們始終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黑虎不停地朝河那邊觀瞄,低吼聲不斷,危險如芒在背。

面對有形的危險,不管是野豬、黑熊還是老虎,一旦你清楚要面對什麼,即便敵強我弱,不至於嚇破膽,人在面對未知危險的時候,心中最為膽怯,因為我們無法思考防禦的方法,只能等待對方先出招,這種無力的被動感,往往會擾亂人的判斷能力。

生產隊以前有頭三百多斤的豬被狼給起走了,發現的時候只剩下一堆白骨,想到這裡,蔡廣文不寒而慄。

眼看天要黑了,還沒有到村子,腎上腺素褪去的疲勞感襲來,蔡廣文陷入絕望,長嘆一聲:“完了!”

黑虎突然叫了兩聲,朝前跑去,它邊跑邊回頭,意思讓蔡廣文跟上。

原來,在河邊不遠處,有一座鄂倫春獵人的房子,他走到門口,發現屋裡沒有光,大門還掛著鎖。

不應該啊!山裡的規矩,屋子一般都不上鎖,就是方便過路的客人使用。主人把門鎖了,可能有自己的顧慮。

蔡廣文在房子周圍徘徊,焦急地等待主人回來,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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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因為趕路,他的內衣早就溼透了,夜風順著袖口和脖領子往身上鑽,凍得他不停顫抖,不巧地是,遠處又傳來若有若無地狼嚎聲,更讓他膽戰心驚。

“不能等了!”他準備把鎖砸開,沒想到剛去抓鎖,門就開了,原來鎖和鐵鏈子只是擺設,掛在門把手上而已。

進了屋,看見炕上有一床被子,廚房的案板上還有半盆肉和沒有洗的碗筷,主人應該是出去沒多久,應該還會回來。

看著半盆肉,蔡廣文肚子起了反應,反正黑虎也要喂,他索性去河道挑水,準備做飯。

在河邊鑿冰取水的時候,黑虎朝著樹林不斷吼叫,精神十分亢奮,林子裡有什麼東西吸引了它的注意力。

“汪汪汪……”黑虎低沉而洪亮的吼聲在黑色的森林裡迴盪,沒有鳥被驚起,也沒有其他動物的迴應。

這不是一個好訊息。

如果林子裡沒有捕食者,黑虎的聲音一定會驚起飛鳥,此時它的吼聲沒有嚇走飛鳥,證明林子裡沒有鳥,也就是說,蔡廣文在屋子裡的時候,已經有什麼東西提前埋伏在了樹林裡,飛鳥那時就離開了。

此處不宜久留,挑了一桶水,蔡廣文立刻回到屋裡,他想把門閂拉上,但轉念一想要是主人半夜回來了,開不了門怎麼辦?索性只是把門帶上,沒有拉門閂。

他點火燒水,把那半盆肉熱了熱,給了黑虎一大塊,其他全都自己吃了。

吃完飯,他又用熱水擦了一遍身子,鑽進炕上的被窩睡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黑虎又“汪汪汪”地咆哮了起來,蔡廣文立刻坐起來,擔心是森林中的野獸準備進屋,他做好了反擊的準備。

“吱呀……”門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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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裹著厚衣服的人走進門,蔡廣文猜測是屋主人,就下炕主動亮明身份:“我是路過的知青,不好意思借宿一晚。”

那人摘掉帽子,脫下外衣,看長相和打扮應該是鄂倫春獵人,他用不太流利的漢語說:“不要緊,你繼續睡。我做好飯再叫你,睡吧。”

蔡廣文知道鄂倫春人的脾氣,不好繼續客氣,就繼續矇頭大睡。過了幾個小時,他被那個獵人推醒:“起來喝點酒吃點肉。”

蔡廣文已經解了乏,索性起來喝酒,兩人推杯換盞,邊吃邊喝,雖然頭一次見面,但坦誠相待,倒像是久別重逢的朋友。

透過閒聊,他知道這個年長的鄂倫春獵人是在周圍尋鹿的,對方問蔡廣文:“你是幹啥來的?”

蔡廣文回答:“我是河口那邊趟子過來的。”山民把巡山和蹲守鹿窖點叫做遛趟子,他這樣一說,獵人馬上就明白了。

獵人問:“你不是本地人吧?”

蔡廣文回答:“不是,我是來遜克下鄉的上海知青。”

獵人很吃驚,他知道上海是個大城市,也聽說附近生產隊有知青,但見到活人還是第一次。

“你來多久了?”獵人問。

“我到東北插隊都兩年了,啥活兒都學會了。”

“吃了不少苦。”獵人同情地說。

蔡廣文笑一笑,幹了半碗白酒。

兩個人越聊越開心,雖然老獵人漢語不算流利,但交流沒有任何問題。

說了會兒閒話,老獵人臉色突然一沉,嚴肅地說:“你今天遇到事了。”

“什麼事?”蔡廣文很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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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前,我從山上下來,發現了一連串野狼腳印,從冰面上延伸到這房子周圍,看起來至少有兩三條,它們已經跟著你好一陣了。”

老獵人剛說完,蔡廣文後背起了一層冷汗,原來真有狼跟著。

“多虧這大黑狗,有它護著你,狼不敢靠近,要不然你真就麻煩了。”老獵人說完給黑虎丟過一塊肉,算是犒賞。

“我一路上都覺得不對勁,想想真是後怕。”蔡廣文心有餘悸地說。

老獵人冷哼一聲:“這幾條狼前一陣已經禍害人了,我非得給它們宰了不可。”

“怎麼回事?”蔡廣文問。

“前兩個星期,附近林場有個老頭上山下兔套,晚上沒回去,第二天家裡人和林場的人去找,最後在山坳裡發現了撕爛的棉衣和幾塊骨頭,不用想就知道是狼乾的。”

蔡廣文越聽越發毛,真是天可憐見,要不是黑虎和這間房子,自己恐怕要重蹈那老頭的覆轍,命喪這莽莽森林中了。

老獵人關切地問:“你明天還要趕路,打算怎麼走?”

蔡廣文還在剛才的恐懼之中,被突如其來的一問,憋得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此刻的他雙腳綿軟無力,全身使不上勁,洩氣地說:“我還是順著河道走,估計先到軍馬場,再翻過山走四十里就到了。”

老獵人搖搖頭:“不行,有危險。”他想了想又說:“這路太不好走,明天早晨我送你翻過山,後面的路都是開闊路,就好走了。”

蔡廣文感激地無以言表,他一個勁兒謝謝,老獵人倒不以為意。

第二天一大早,兩個人啟程趕路,老獵人不像前一晚那樣健談,大部分時間都閉口不語。

蔡廣文記得生產隊有人說過,鄂倫春人只有喝酒的時候才大聲說話,外出的時候很少言語,而且年齡越大的鄂倫春人,說話聲音越小,這都是野外打獵需要噤聲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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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早上,繞開河道準備上山的時候,老獵人似乎發現了什麼,他把馬的韁繩交到蔡廣文手裡,囑咐道:“等著我。”然後解下背上的半自動步槍,向著松林摸過去。

沒過多久,蔡廣文聽到了幾聲槍響,接著看到一群驚鳥向空中飛去。

過了幾分鐘,老獵人慢慢走出松林,小聲說:“我剛才看到狼了,朝它們開了幾槍,估計最近一段時間不會再來了。”

這一次黑虎都沒有發現危險,反倒讓老獵人嗅出了蛛絲馬跡,蔡廣文不禁佩服鄂倫春人敏銳的感官。

他們繼續趕路,趟小溪,越河床,最終在天黑之前,翻過了高山,來到了一個屯子。

“你去屯子裡借宿吧,我回去了。”老獵人翻身上馬,準備離開。

“你也休息一晚上再走吧,要不……”蔡廣文沒有說出狼,他顧忌老獵人的安危,但又不想顯得輕視了人家的狩獵技巧,所以欲言又止。

“哈哈哈,夜裡更好趕路,要是遇到了那幾條狼,我不會放過它們。”說完,老獵人一拉韁繩,消失在了夜色中。

蔡廣文心中暗贊:肉來大啖,酒來碗幹,來去如風,快意恩仇,鄂倫春人真是瀟灑啊!

當天晚上,蔡廣文找到了屯子裡的知青,借宿了一晚,第二天步行回到了生產隊,順利躲過了“野狼劫”、

離開東北前,他一直打聽老獵人的訊息,但始終沒有如願,連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這算是一生的遺憾。

知青回憶“山中遇狼”獵犬發現危險,幸虧鄂倫春獵人出手相救

幾十年後,再回憶這段往事,蔡廣文仍舊心潮澎湃,鄂倫春人的坦誠、熱情、豪爽與義氣,一直讓他敬佩不已。

其實,在生活中,有時候遇到一些需要抉擇的事,他總會想起老獵人,換位思考,如果自己是老獵人會怎麼做?經過這一層思考,他總是用豁達、謙讓和利他的角度決策,這讓他贏得了很多真心朋友,蔡廣文這一生越走越寬,有老獵人一份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