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的同事兼文友賈餗含冤而死,為何卻被司馬光說活該?

白居易是刺史嗎

唐朝詩人白居易曾任杭州刺史,在任上作《錢塘湖春行》:“孤山寺北賈亭西,水面初平雲腳低。”

賈亭,指的就是賈躍亭(劃掉)賈公亭;賈公,就是之前的杭州刺史賈全。

白居易的同事兼文友賈餗含冤而死,為何卻被司馬光說活該?

白居易對賈亭有別樣的情愫是可以理解的,因為他之前擔任中書舍人的時候,曾受命擔任

選拔賢良的策論考官,與他共事的有兩人,一個是繕部郎中陳岵,另一個是考功員外郎知制誥賈餗。

賈餗正是賈全的晚輩。他的家裡沒有當官的,他父親又早死,他這才投靠了賈全。賈全驚歎於他的才能,對他很好。

賈餗因為才華橫溢,順利通過了

進士考試和殿試

,又透過賢良方正異等考試,被任為

渭南

尉、集賢校理,然後四度升遷到了當時的職位。

賈餗字子美,和詩聖杜甫一樣。

由白居易、賈餗、

陳岵組成的三人班子在當時被認為公正。當白居易因政治失意自請外放的時候,賈餗則遷官

庫部郎中

,仍知制誥。

賈餗不僅善於作文,而且機敏有決斷,但性格暴厲急躁,常凌辱同僚。

諫議大夫李渤心生

厭惡,找宰相彈劾,但宰相

李逢吉

和大官

竇易直因為

愛才,罩了他。

唐穆宗駕崩,賈餗奉命去

江浙地區為宣慰使,主要任務是宣告國喪。期間,因為被諫官張又新構陷,貶為常州刺史,這就要去

浙西觀察使李德裕手下上班

李德裕說:你現在不是使者了,使者專屬的紅衣小吏帶路的待遇你也別用了。

白居易的同事兼文友賈餗含冤而死,為何卻被司馬光說活該?

賈餗雖然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但心裡當然是不服的。當時,被召回洛陽賦閒的白居易作有

《看常州柘枝贈賈使君》《戲和賈常州醉中二絕句》。也許只有和文友之間的切磋,才能平復賈餗失意的心緒。

唐文宗登基後,賈餗得以

回京,拜太常少卿。次年,他奉命與

左散騎常侍馮宿

、庫部郎中

龐嚴作為考官,錄取了裴休為第一名。裴休後來官至宰相,可見賈餗等人選官並非胡鬧,但在當時還是引起了廣泛的非議,因為有一個大家認為說得很好的人,賈餗們竟然沒有錄用。

這個人叫劉蕡。在策論中,此人大談宦官之禍。賈餗們看後說,晁錯、董仲舒也不過如此,可如果錄用了他,宦官們不高興怎麼辦?

人的命運就是這樣不可預料,這時候的賈餗可能還以寧得罪輿論不得罪宦官為自己的處世大智慧,卻不知道這樣的圓滑之舉到頭來根本於事無補,徒然枉作小人罷了。

同年賈再任知制誥。太和三年(829年),以

朝散大夫

、守

太常少卿

、知制誥、

上柱國

守中書舍人。四年(830年),權知禮部科舉。五年(831年),科舉發榜後,拜

禮部侍郎

。他經歷三屆科舉,選拔了75人,多至公卿、宰相。

杜顗

中進士,賈對人說:“得杜

,足敵數百人。”授其

秘書省

正字。任內還奉敕為時任

西川節度使

李德裕撰德政碑。不知想起當年的恩怨,他是如何把碑文寫完的。

七年(833年),賈餗轉任

兵部侍郎

。八年(834年),遷

京兆尹

,授

御史大夫

九年(835年),唐文宗設宴

曲江

。按規矩,京兆尹應該在外門下馬對御史作揖。但賈餗自以為官運亨通,又和宰相

李宗閔

、近臣

鄭注

有交情,不顧規矩,沒有下馬,繼續騎行。殿中侍御史

楊儉

蘇特

看不下去,出言制止,打起了嘴炮。大夫

溫造

上表彈劾,賈餗作為理虧的一方被罰俸。這原本是自作自受,求錘得錘,然而他的暴脾氣上來了,賭氣請求不做京官了——這一點倒像極了十多年前的白居易。

白居易的同事兼文友賈餗含冤而死,為何卻被司馬光說活該?

既然說到白居易了,這時候白居易在哪呢?文宗初年,他也曾復出回京,但因病又回到了洛陽,繼續吃閒飯。

同樣是尋求外放,區別還是有的,白居易外放了只是個刺史,而賈餗外放了是浙西觀察使,也就是李德裕管他時做的職務。

但賈餗沒有去上任,因為鄭注出來秀存在了:我的人怎麼能被外放?!就找文宗吹風:現在黨爭這麼厲害,賈餗這樣既不加入牛黨、也不加入李黨的人才應該得到大用!

於是賈餗不僅不用出京了,還頂著剛被處分的風頭被直接提拔為宰相!

不久,又授

銀青光祿大夫

、充

集賢殿

大學士,監修國史。

鄭注打著反對黨爭的旗號,排斥異己,短期內就將李黨的李德裕、無黨的路隨兩位宰相逐出中央,這次又透過頂風提拔賈餗向天下人證明了自己的影響力,隨即又把矛頭對準了出身牛黨的宰相李宗閔。雖然兩邊都是朋友,但已經學會了投機的賈餗當然知道自己應該幫誰——他趁機將

楊儉、蘇特說成是李宗閔的黨羽,送他們回家吃飯去了。

雖然同年,賈餗新去世的童年好友名臣也是書法家沈傳師託夢給賈餗說了一些奇怪的話,但當時不僅名義上做官已經做到了頂,事實上也有了讓逆他者滾的能力的賈餗怎麼可能在這個當口選擇激流勇退呢?

當宮中已經風雲突變的時候,賈餗還和同僚王涯、舒元輿在宰相官署指揮下屬辦公,等候皇帝的傳召;要不是神策軍突然前來攻打宰相官署,他們就要開始吃午間工作餐了。

白居易的同事兼文友賈餗含冤而死,為何卻被司馬光說活該?

在大問題上一向謹小慎微明哲保身的賈餗哪裡知道自己陷入了什麼樣的災難,怎麼一夜之間,堂堂的大國宰相就成了逃犯?他從小學的都是怎麼寫文章、怎麼做官,可沒人教他怎麼反偵察、怎麼野外生存啊。

天亮後,賈餗

決定放棄躲藏。他換上喪服,騎驢去興安門自首,只當自己是被誣陷了,只要查明真相,就算罷官,總不至於死吧。

白居易的同事兼文友賈餗含冤而死,為何卻被司馬光說活該?

他也許還不知道,有人為了公報私仇,已經以窩藏他為由誣告了他的已故好友嶺南節度使胡證的兒子

胡溵和太子詹事

渾鐬,還搶光了他們的家財,

胡溵還被神策軍殺了。

他不知道的事多著呢,他只知道自己真的什麼也沒做,卻不知道他老胳膊老腿的同事王涯被神策軍刑訊逼供後都寫了些什麼妖魔鬼怪的供詞。

可能都不需要走什麼法律程式了,政變發生短短三天後,賈餗、王涯、舒元輿等人就被神策軍押赴刑場腰斬,暴屍宮門,殃及家屬,財產也被軍隊瓜分。

神策軍為什麼突然發難要殺宰相呢?文宗又為何坐視這一切發生呢?

原來,文宗、鄭注與宰相李訓同謀,想要剷除掌握神策軍的宦官仇士良。當時鄭注已經外放為鳳翔節度使,準備以京城長安家門口的鳳翔軍為外援。但李訓耐不住性子了,想獨佔功勞,回頭再滅了鄭注。於是他不和鄭注溝通就搶先安排動手,結果反而被仇士良察覺反殺了。

李訓沒有和其他三位宰相一起被處決,因為他為了避免受辱,已經

以防止他人爭功為由說服士兵提前殺了他。變起突然,鄭注當然也無力翻盤,很快也被下屬殺死。

這就是歷史上所說的“甘露之變”。

白居易的同事兼文友賈餗含冤而死,為何卻被司馬光說活該?

事實上,只有舒元輿參與了圖謀,王涯、賈餗千錯萬錯,這件事真的是死非其罪。但仇士良已經不相信他們了,便打得王涯寫出了大臣們想推翻文宗、擁立鄭注的神話故事,然後便藉此一口氣把四個身為百官之首的宰相一鍋燉了!

但北宋史學家司馬光寫《資治通鑑》的時候,卻認為王涯、賈餗一點也不冤:

當時的評論家都說王涯和賈善文學,有名聲,並不知道李訓、鄭注的圖謀,橫遭滅族之禍。他們為此氣憤,哀嘆他們死得冤枉。臣不以為然。社稷危亡,卻不去匡正,當宰相有什麼用!王、賈安於高位,享受財富和榮耀,同時李、鄭這樣的小人用盡奸險手段謀取將相之位。王、賈和他們比肩,不以為恥;國家面臨危亡,他們不以為憂。他們苟且偷安,日復一日,自以為得保身良策,無人能及。如果人人為此且無災禍,奸臣誰不願意如此呢?一旦災難降臨,就不免家破人亡。這是上天要族誅他們,而非仇士良!

本來賈餗的家族還是有幸存者的。他的兒子

賈庠以及其他一些受害人的家屬投奔了昭義軍節度使劉從諫。劉從諫上書斥責仇士良,還說自己準備清君側,嚇得仇士良收斂,文宗君臣才恢復了一些權威。然而劉從諫也因此對朝廷失望,對朝廷的態度也由恭順轉為了尋求世襲割據。唐武宗年間,劉從諫去世,指定侄子劉稹繼任,因此引發了武宗討伐昭義軍的戰爭,最後,在混亂中,所有死裡逃生的甘露家屬都給劉稹陪了葬。主倡討伐的李德裕起草詔書說:“已在昭義軍誅殺逆賊王涯、賈餗子孫”,雖然遭人非議,但死去的人還是死了。

司馬光的話不無道理,王涯、賈餗德不配位,但是,王涯因為剝削百姓,死的時候被百姓扔磚頭,抄家也抄得很辛苦,而賈餗則沒有這方面的記載。如果僅僅因為尸位素餐就禍及性命和家族,是不是也太重了點?法律有規定無能是死罪嗎?

唐宣宗年間,王涯、賈餗被平反,追復了官爵。但他只是為了反武宗之道而行,所以那些被武宗打倒的人,他都要平反,連被武宗排擠下野的仇士良也要平反。

不知賈餗泉下有知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