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歲時卦師說他壽數難長,他成婚後5年卦師的話竟離奇應驗

蘇生奈何作品

7歲時卦師說他壽數難長,他成婚後5年卦師的話竟離奇應驗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胡大寶 | 禁止轉載

一連月餘,他日日坐在楚刈旁喝酒,一言不發,手指縮在袖中摩挲著一個布腳磨得發了白的香包。

黑無常皺著眉打發走了被他吐了一身的小鬼,費力地扶著他的肩膀將爛醉如泥沒個鬼樣的他從奈何橋上扶起來,身後一群等著過奈何橋喝孟婆湯的小鬼一個個伸長了脖子等著看好戲的模樣,一個披頭散髮的吊死的女鬼使勁將掉在外面的舌頭往嘴裡塞了塞,含糊不清地衝他說了句什麼。

黑無常大人沒幹過這活,只能連拖帶拽地將他拉下奈何橋,拽到忘川水旁,撿了塊平整的地方在他身邊坐下,半晌,道了句,蘇生,忘川裡的魂又散了一個。

他忽地睜開了眼,一雙上挑的眉眼直愣愣地盯著黑無常看。

黑無常看向他,嘆了口氣,道“我早該知道的,你沒有喝下那碗孟婆湯”。

他費力地咧嘴笑了笑,一雙桃花眼上挑得更加厲害,這樣一雙眼放在桃蹊身上是清冷,可在他身上卻是溢位的風流。

蘇生。

幽冥不會再有幾個人曉得,他們的白無常大人,從前執劍倚馬眉眼顧盼生輝,從前風流俊秀入盡長安女子閨夢,從前喚作蘇生。

陽春三月,正是天氣正好的時候,晚霞在街西頭一片一片地燒著,火紅地煞是好看,長安蘇相爺家的小公子就生在這時候。

蘇相爺已有一子一女,老來添子,歡喜得厲害,相府裡賓客大宴了三日。

長安街頭巷尾,連北街口說書的老瞎子都說這蘇相爺家的小公子是個會投胎的,父親官至宰相,兄長從軍多年,長姐嫁給了皇家做兒媳,連出生都挑著這樣不冷不熱的陽春三月,這樣會投胎的小人兒,便是以後不幸長成了個紈絝子弟,也是個賞燈看花一生富貴的命。

不幸的是,多年後的蘇生果真長成了個紈絝公子的模樣。

那時候的他還並不叫蘇生這個名字。

他七八歲的時候,兄長回長安探親,他嚷著要吃西邊街上的酥糕,兄長被他鬧得沒辦法,只得帶他奔了西街。

西街上那個年輕的小卦師大概閒的發慌,死活不要卦資地要給他算上一卦。兄長刀口舔血拼的前程一向不信這些東西,只操著手站在一旁等著這小卦師說出些骨骼清奇富貴一生前途無量的奉承話來。

那小卦師裝模作樣地盯著他看了半晌,卻突然皺了眉頭,道:“天生陰命,本該陰間富貴,卻非陽世之人,還是惜福惜命吧”。

兄長猛地一抖,上去就要掀那卦師的攤子。

那小卦師倒是淡定得很,往後退了兩步,道:“兄臺別急,我這卦攤不值錢,倒是你兄弟的名字需得改上一改,不然活過十六歲,也是難的。”說完頗淡定地牽著旁邊一個粉嫩嫩的小娃娃走了,那小娃娃盯著他手裡的酥糕不眨眼,於是那小卦師走了幾步又一個轉身回來從蘇生的紙盒裡順了塊酥糕,然後轉身抱起小娃娃就跑,一個回神,就沒了身影。

兄長盯著卦攤出神,而那時候的蘇生一臉憤懣地盯著小卦師離開的方向,那塊酥糕是他紙盒裡最大地一塊。

這件事回家便傳到了父親耳中,父親派管家去西街請那位小卦師,管家頂著大太陽跑到了西街,卻沒能找到卦攤,西街口賣了幾十年涼茶的婆婆嗤笑了一聲,道,這裡從來就沒什麼年輕的小卦師,一群老東西混日子,連說書的瞎子都去了熱鬧點的北街。

老的都快耳聾眼瞎的老管家一字一句地向父親傳信,父親聽完幾乎驚出了一身冷汗,將自己關在房中良久,決定給他改名為蘇生。

蘇生大抵永遠都不會曉得,那個搶了他一塊酥糕並且影響了他大半生的小卦師是佑下的山主,被師父趕到凡世練習卜算之術,這佑下山主的卜算之術實在是不濟的很,十次裡總有七八次是不準的,而算給蘇生的這卦,竟是這小山主的卜算生涯裡為數不多的異常精準的一次。後來,這小山主深覺自己卜算之術精進得厲害,就回了佑下做她的清閒山主去了。

後來,做了白無常的蘇生總是覺得那一大一小扛著個釣竿在忘川旁垂釣的倆小妖精,真真是眼熟的很。

蘇生平安長到了十六歲,蘇家人吊了好幾年的心總算是放回了肚子,等他們開始想起這個小兒子的功課仕途的時候,蘇生已經被養的很不成樣子,且不幸地果真長成了個紈絝公子,不喜詩書,無心功名,鬥雞走馬,賞燈觀花。

蘇相爺氣的日日在金鑾殿上也長吁短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憂心模樣,唬得那剛親政的小皇帝肉跳心驚,得半夜裡爬起來多批兩幅奏摺才敢安心睡覺。

長姐歸家省親,瞧著蘇生那做的不成樣的文章,恨得抬手擰住他的耳朵,他跳著腳喊疼,長姐心下一軟鬆了點手便被蘇生逮著機會溜出了府,一向雍容端莊的長姐氣的摔了杯子直喊冤孽,一旁的父親不住地寬慰並揚言以後一定嚴加管教。

父親對蘇生的嚴加管教並沒能付諸於實施。

蘇生生了一場大病,在他快十七歲的生辰前。

一場風寒,幾乎要了他半條命,也幾乎要了蘇府的半條命。

母親埋怨父親功課上將蘇生逼得狠了,長姐日日垂淚喊著小祖宗。

這場風寒纏綿了大半年才算是好利落,長姐跟父親商量,便不再逼蘇生考取什麼勞什子功名,還是趕緊為他尋下一門親事的好,成了家也好沖沖喜氣,至於蘇生,便是一輩子做個自在閒人,蘇家也是養得起的。

那時候的蘇生,一身青衣,一柄長劍,一壺老酒,一匹瘦馬,長安街頭,一張俊秀面孔,不曉得俘虜了多少女子芳心。

可惜的是,蘇生的婚事是由不得他自己做主的。

蘇相爺給他定下的是兵部侍郎家的千金,小字喚作如意。

與蘇生長拎著的戲本子不同的是,他並沒有半分反抗封建包辦婚姻的自覺。

蘇生裝模作樣地在父親書房裡打量如意的畫像,想著這畫師不曉得收了兵部侍郎多少銀子,才能將她畫出這樣個端莊樣子,她那日從牆上跳下來心急火燎地去找自己掉下的糖人時可並沒有這麼端莊。

蘇生笑出聲來,父親瞪了他一眼,他托腮望著父親那張久居上位而日益寶相莊嚴的臉,道,“如意,這倒是個好名字。”

蘇生和如意的婚事一直拖了快三年,成功拖到了蘇生二十一歲。因著如意本就比蘇生小個三歲,兵部侍郎心疼幼女,硬是無視蘇相爺的威逼利誘梗著脖子將兩人的婚事往後拖。

如意啃著手裡的冰糖葫蘆很是正經地對著兵部侍郎道,“爹,你要是實在捨不得我,就跟我一起嫁到蘇家去吧。”

兵部侍郎大人險些一口茶自己嗆死,他瞅瞅一本正經的小女兒,和小女兒日漸豐腴的臉,覺得自己牙疼得厲害。

蘇生如意還是等到了他們大婚的那日。

那日的蘇生,一身大紅色的喜袍,膚色如玉,眉眼間,顧盼生輝,神采飛揚,蘇相爺望著這個一出生就沒少折騰自己的小兒子,突然又有些欣慰,再不濟,這個兒子樣貌總是生的極好的。

蘇生挑開如意的蓋頭,卻並未看見戲本子裡所謂的美人含羞。

如意哭的梨花帶雨,蘇生有點慌,嘴上損人的功夫卻沒停,“你這哭嫁哭得也太晚了些,你爹孃都回府了。”

如意哭得更厲害,蘇生沒了主意,像哄小孩子一樣撫著她的背。

哭了半晌,如意終於哽咽著道“你怎麼才回來啊?我都要餓死了,喜嬤嬤又不許我動。”

蘇生還是抖著肩膀不厚道地笑出了聲。

在蘇相爺看來,蘇生和如意大婚後的日子只能當得上雞飛狗跳四個字。

蘇生和如意一拍即合相見恨晚,兩人一起晚上跳牆去護城河裡捉魚,一起去喝西街的涼茶吃北街的冰糖葫蘆在東街的夜市上地攤出售相爺的古董,一起去南郊挖野菜回來幾乎炸了相府廚房做出一堆黑乎乎的東西,還異常珍貴地每人分上一小碟。

蘇相爺看了看自己面前這塊比旁人略大了點的焦黑的餅子,再看看蘇生和如意一臉的討好,覺得自己牙根疼的厲害。

對於蘇生和如意的不求上進不思進取雞飛狗跳,長姐倒是看得很開,“隨他去吧,蘇家的富貴有我和兄長,蘇生能開心過自己的日子我和兄長的辛苦便很是值得。”

此後,蘇生和如意如同得了敕令一般將雞飛狗跳的日子過得更加肆無忌憚。

當然,這種日子並沒有持續很久,蘇生病了,是真的病了。

宮裡的太醫來了一批又一批,相府千金尋遍江湖名醫,饒是這樣,也沒能留住蘇生的命。

深秋的時候,蘇生已經完全日日靠著參湯吊著精神吊著一口氣,他彷彿很曉得,自己大限已至,已是熬不過這個長冬了。

如意的眼腫的很厲害,像是剛剛又哭過的樣子,她從袖中掏出兩個香包,將一個掛在蘇生身上,一個放在自己身上。蘇生歪頭去看,自己身上的香包歪歪扭扭的繡著如意兩字,他抬頭便看到了如意身上更加不成樣的蘇生兩字。

蘇生想笑,卻沒什麼力氣,他抬了抬手讓如意往前靠靠。

如意傾了傾身,蘇生仔仔細細地將如意的模樣在心底描摹了一遍又一遍,他記性也大不如以前了,他總怕哪天醒來便將如意忘了,他更怕自己哪天便醒不來了,若自己不在了,她這樣好哭,可怎麼能行?

蘇生吻上如意,然後嘆了口氣。

如意嘴唇抖了抖,然後剛剛止住的淚便又急晃晃地落了下來。

午後,陽光暖的驚人,深秋已經很少見這樣的天氣。蘇生讓下人抬他去後院的草地曬太陽。

相爺沒多久也來了,蘇生病的這兩年相爺老的很厲害,他從不曾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白髮人送黑髮人,送的還是自己的幼子。

蘇生覺得精神很好,這些日子少見的好。他有了些力氣,慢慢地向父親說著些話。

“我走了之後,還請父親母親長姐兄長保重身體,萬勿過於傷心,願父母親能安享晚年,兄長長姐能相互扶持,養育教導之恩,我來世再報。”

“至於如意,是我誤了她終身,我未能與她留下子嗣,我走之後,希望蘇家萬勿為難於她。她年紀尚輕,不可為我守一身苦寡,她若願回母家,還請父親護她安好,勿讓她受辱於人。她若願再嫁,長安錢莊,我已替她備好一份嫁禮,還望父親為她重新覓得良人。”

我備好十里紅妝,來嫁出我的掌上珠心頭愛。

蘇生死在初冬,年二十六歲。

佑下山主說的對,蘇生是天生的陰命,不是陽世之人,留不得人間。

蘇生成了幽冥的白無常。

三生石旁,他穿一身莊重繁瑣的無常服看著自己盛大的葬禮。

父親將蘇生的話一句句講給如意聽,如意苦笑了一聲,道,他便是我的良人,我又如何重覓良人?

當夜,如意換上一身素色衣裙,將手上帶著蘇生字樣的香包摩挲了一遍又一遍,然後吞下了早就準備好的毒藥,安然躺在蘇生的棺中。

毒藥不是烈性的毒藥,不會將她折磨得痛苦不堪,她要自己這樣好地去見蘇生,大概這是她早就想好的,是她早就在心底描摹了千遍萬遍的。

蘇家的葬禮成了兩個人的葬禮,盛大得空前,夫妻同葬,便是怎樣的盛大,也是當得起的。

三生石旁的蘇生蹲在一旁哭的不能自已,陰鬱而悽苦。

黑無常將如意的魂魄從枉死城尋回的時候,如意三魂已經被枉死城的戾氣衝散了一魂。

枉死之人不入幽冥入枉死之城,這點如意自是不知道的。

那時候的如意已經認不得他,驚慌而失措,見人便問,你可見過蘇生?他是我相公。

蘇生抱著如意,將手中的碎石捏的粉碎。

缺了一魂,如意不能投胎為人。

黑無常沒能攔住蘇生,等他將蘇生從忘川裡撈出來的時候蘇生已經只剩下半條命,手裡握著從自己身上剝出的一魂。

“給她補了這一魂,你可就永世不能為人了。”

“她膽子小又愛哭,留在幽冥,我總怕她受欺負。”

“以命換命,值得嗎?”

“值得,做什麼都值得。”

如意過奈何橋喝孟婆湯的時候,蘇生將自己的一魂放在如意身上,然後也給自己端了碗孟婆湯,一飲而盡,“此一別,生生不見,世世相忘,願如意再梳娥眉,重覓良人。”

懵懵懂懂的如意望著他,像是突然清醒過來,喊了聲,蘇生。

蘇生在沒人的府邸扣著喉嚨將嚥下的孟婆湯吐了個乾淨,在心底一遍遍描摹如意的眉眼,輕聲自語,還好,還好我是記得的。

此一別,生生不見,世世相忘,願我掌上珠心頭愛重梳娥眉,再覓良人。

世間再無蘇生,再無如意。(原標題:《蘇生如意》,作者:胡大寶。文章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公眾號: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