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尋邊塞詩人的足跡，且逐長雲，萬里行：第六篇：涼州、甘州
作者：貢嘎莫西
我們今天繼續邊塞吟行，離開蘭州，去大名鼎鼎的涼州。
涼州的歷史太遙遠了，遙遠的如同中國的歷史的手抄本。
我們一般指的涼州，就是現在的武威市
涼州屬古雍州，雍州為九州之一。九州中雍州為較大的一州，而雍州又以涼州為最，所以三國時期中國劃分為十三州的時候，直接把雍州更名為涼州
《晉書地理志》記，涼州“統郡八，縣四十六”。地域範圍包括整個河西走廊和甘肅、寧夏、青海、陝西的一些地區，所以歷史上還有“大涼州”一說。
涼州在秦漢之初，就是一個活躍在中國歷史舞臺上的西北地區最大的城市。涼州的重要，跟匈奴有關。涼州素有“通一線於廣漠，控五郡之咽喉”的軍事要地之稱，是中原通往西域途經河西走廊最主要的一座城池。佔據了涼州，佔據了甘州，佔據了焉支山和祁連山，就等於佔據了河西走廊甚至西北地區戰爭的主動權。
涼州的兵馬如漢末的西涼軍、唐朝的河西節度使（治所在涼州）等等，都是改變中原王朝命運、左右中國歷史程序的一支部隊
中國歷史上好多次有關西北的戰爭，都是圍繞著涼州這座城市展開。涼州，與戰爭戰場戰士結緣於此。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王翰《涼州詞》
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王之渙《涼州詞》
這兩首詩，氣勢恢弘、意境高遠，寥寥數語，頓然間，就把一個天遠地闊、荒涼酷寒的邊塞孤城，變得大氣磅礴、雄渾遒勁。
同時把戰爭的冷酷無情、戍卒的怨情無奈、人性的真實生動、戰士的豪氣沖天，渲染刻畫的淋漓盡致。實在美不勝收悲而不失其壯，怨而毫不頹喪。
涼州，有這兩首詩就足夠了。
中國人的青春時光裡，誰會沒有這兩首詩呢？
盛唐向強漢致意，在唐詩裡我們能夠感受到漢時氣貫長虹、所向披靡的大氣魄。
讀一首王維的《老將行》
少年十五二十時，步行奪得胡馬騎。射殺中山白額虎，肯數鄴下黃鬚兒！
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曾當百萬師。漢兵奮迅如霹靂，虜騎崩騰畏蒺藜。
衛青不敗由天幸，李廣無功緣數奇。自從棄置便衰朽，世事蹉跎成白首。
昔時飛箭無全目，今日垂楊生左肘。路旁時賣故侯瓜，門前學種先生柳。
蒼茫古木連窮巷，寥落寒山對虛牖。誓令疏勒出飛泉，不似潁川空使酒。
賀蘭山下陣如雲，羽檄交馳日夕聞。節使三河募年少，詔書五道出將軍。
試拂鐵衣如雪色，聊持寶劍動星文。願得燕弓射大將，恥令越甲鳴吾軍。
莫嫌舊日雲中守，猶堪一戰取功勳。
這首詩以漢朝戰場為背景，假借一個戍邊將士對昔日征戰生涯的生動描述，場景浩蕩千里，壯士激情四濺，詩句莫不隱含那些有心為國出力卻報國無門者的內心慨嘆！。
公元前121年，漢王朝經過近七十年的休養生息，雄才大略的漢武帝發動了對匈奴大規模的反擊戰。第一戰就是河西之戰。
主戰場就在焉支山腳下。
元狩二年春，年僅十九歲的少年將軍霍去病率兵在此與匈奴的部隊展開了廝殺。匈奴的強悍威猛，再也無法抵抗漢軍的英勇頑強，在前後不到十天的時間裡，漢軍連破單于王城數座，直取黑水國，之後乘勝前進，轉戰千里河西走廊，攻涼州，克甘州，取沙州，定肅州，飲馬長河，沙場放歌。此一役，漢軍以前所未有的勝利殲滅了盤踞在河西走廊的匈奴部隊，徹底打破了匈奴不可戰勝的神話，從根本上扭轉了戰爭的局勢和打擊了匈奴的囂張氣焰，為以後漢王朝的節節勝利，奠定了堅實而有力的基礎。河西四郡，自此建立，涼州古城，名震天下。
盛唐向強漢致意，必少不了這場氣勢如虹的戰鬥。匈奴人悲嘆：失我焉支山，令我婦女無顏色。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更是另一番悲苦。
即使在今日，透過兩千年的時空歲月，我們仍然為漢武帝的雄才大略和遠見卓識所折服。武威——張掖——酒泉——敦煌，一條長達兩千裡的戰略通道，直達西域。
武威者，漢軍彰顯“武功軍威”之地也，而涼州取其“地性涼寒”之意。武威——涼州，涼州——武威，這兩個如雷貫耳的名字，在漢朝以後的歲月裡，一直在這片土地上交替出現。
來看岑參的《涼州館中與諸判官夜集》吧。夜深人靜，涼州館中，一幫朋友飲酒唱和，恣情快意，全在詩中。
彎彎月出掛城頭，城頭月出照涼州。涼州七里十萬家，胡人半解彈琵琶。
琵琶一曲腸堪斷，風蕭蕭兮夜漫漫。河西幕中多故人，故人別來三五春。
花門樓前見秋草，豈能貧賤相看老。一生大笑能幾回，斗酒相逢須醉倒。
“一生大笑能幾回，斗酒相逢須醉倒。”這兩句最合人心意！豪爽與闊達，全在裡面了。岑參憑這兩句詩，能在現在找到一大群朋友。
涼州的風流，與涼州的詩歌有著直接的關係。
涼州詞，是盛唐時流行的一種曲調名。熟悉中國詩詞的人都知道《涼州詞》這個詞牌，邊塞詩最有名的也不過那幾首《涼州詞》。
開元年間，隴右節度使郭知運蒐集了一批西域的曲譜，進獻給唐玄宗。玄宗交給教坊翻成中國曲譜，並配上新的歌詞演唱，以這些曲譜產生的地名為曲調名。後來許多詩人都喜歡這個曲調，為它填寫新詞，因此唐代許多詩人都寫有《涼州詞》。
唐朝的詩人們，他們大都到過涼州或西域，有的還隨軍遠行、親赴戰場、戍守邊關、報效國家。唐朝的詩人們的情懷是大氣的。所以邊塞詩也能寫的如此壯懷激烈。
岑參、高適、王昌齡、王之渙、王維、王翰、王建、李白、李益、杜甫、杜牧、元稹、白居易、張籍、韋應物、薛逢、郭震，這些人都來過邊塞。
再來一首孟浩然版的《涼州詞》吧。
渾成紫檀金屑文，作得琵琶聲入雲。胡地迢迢三萬裡，那堪馬上送明君。
異方之樂令人悲，羌笛胡笳不用吹。坐看今夜關山月，思殺邊城遊俠兒。
涼州是一座因戰爭而蜚聲四起的邊塞城市，更是一座因詩歌而名揚天下的邊疆城市。
中國歷史上，除了西安，大概就是涼州享受過如此厚重的詩詞待遇了吧。有人說，涼州是“中華民族的精神邊疆”，吾深以為然。
揖別涼州，我們向西，直達甘州，就是現在的張掖。舊時張掖地方誌稱其“一城山光、半城塔影、連片葦溪、遍地古剎。”後人有“不望祁連山頂雪，錯將張掖認江南”之說。
以“張國臂掖，以通西域”得名的張掖，作為古絲綢之路的重鎮，自古就有“塞上江南”、“金張掖”的美譽。為了感受奇特的人文景觀，遊人慕名而來：世界十大神奇地理奇觀的丹霞地質公園，亞洲最大的軍馬場，唯一集中居住於此的少數民族裕固族……
隋大業五年（609年），煬帝親自率隊西巡張掖，會見前來這裡的西域27國國王和使者。煬帝還命武威、張掖兩地的女子盛裝出來遊玩觀賞，結果觀賞的遊人和車馬首尾長達數十百里，盛況非凡，那時候就懂得以美女引關注，可見至今人類並沒有多少新花頭。
八聲甘州，是詞牌名，也是曲牌名，是從唐教坊大麴《甘州》擷取一段改制的。就憑這一點，甘州也是盛名遠播的。
甘州這地方，很多人到過。王維、岑參、元稹、元稹、馬雲奇、杜牧、李漁，後面還有林則徐都去過。
詩仙李白也寫過一首關於張掖的邊塞詩《幽州胡馬客歌》。這首詩是在期盼出現就像胡馬客一樣的名將，綏靖邊患。
幽州胡馬客，綠眼虎皮冠。笑拂兩隻箭，萬人不可幹。
彎弓若轉月，白雁落雲端。雙雙掉鞭行，遊獵向樓蘭。
出門不顧後，報國死何難。天驕五單于，狼戾好凶殘。
牛馬散北海，割鮮若虎餐。雖居燕支山，不道朔雪寒。
婦女馬上笑，顏如赬玉盤。翻飛射鳥獸，花月醉雕鞍。
旄頭四光芒，爭戰若蜂攢。白刃灑赤血，流沙為之丹。
名將古誰是，疲兵良可嘆。何時天狼滅，父子得閒安。
李白的《關山月》裡，“天山”即是祁連山。以祁連山為壯闊背景，李白從漢朝白登之戰聯想到征戰連連之下的戍客思歸的慨嘆，對邊境安寧的無限期許，從詩歌的情緒裡流露出來。
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長風幾萬裡，吹度玉門關。
漢下白登道，胡窺青海灣。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
戍客望邊邑，思歸多苦顏。高樓當此夜，嘆息未應閒。
Tips
祁連山、焉支山都在附近，如果到了涼州，豈能錯過，此處可以逗留幾日，多看些地方，憑弔古人，緬懷壯烈。
張掖丹霞是國內唯一丹霞地貌與彩色丘陵景觀高度複合區，以層級錯落交替、巖壁陡峭、氣勢磅礴、形態豐富、色彩班斕而稱奇，享有“中國最美的七大丹霞地貌”、“中國最美的六處奇異地貌”和“世界十大神奇地理奇觀”等殊榮。
山丹馬場地處祁連山冷龍嶺北麓大馬營草原，總面積2192平方公里。自西漢元狩二年 （公元前121年）起即為歷代養馬屯兵之要地，是亞洲第一大軍馬場。
張掖大佛寺始建於西夏崇宗永安元年（1098年），其中僅存的西夏少數民族宗教殿堂大佛殿、殿內長34。5米的泥塑大臥佛和5985卷初刻初印本《大藏經》被譽為“大佛寺三絕”。
另有甘州八景，有興趣的可以去了解一下。
整理/夏立成 上海藍盟創始人，IT外包服務專家，專注創業、運動和公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