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賞析6：司空圖《二十四詩品之典雅》

玉壺買春，賞雨茅屋。

坐中佳士，左右修竹。

一，名詞解釋

1玉壺：珍美的酒器。如唐代李白《待酒不至》詩云：“玉壺系青絲，沽酒來何遲。”

2春：春酒，即冬釀春熟之酒；或者春釀秋冬始熟之酒。語出《詩經·豳風·七月》：“為此春酒，以介眉壽。” 馬瑞辰通釋：“春酒即酎酒也。 漢制，以正月旦作酒，八月成，名酎酒。 周制，蓋以冬釀經春始成，因名春酒。”因此延續至唐代，主流酒名仍多帶“春”字，如“富水春”、“若下春”、“土窟春”、“石凍春”、“燒春”等。

3佳士：即嘉士，道德高尚的人。如《後漢書·竇武傳》：“夫瑞生必於嘉士，福至實由善人。”

4修竹：修美的竹子。如唐代杜甫《佳人》詩云：“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二，大意淺說

適意斟酌，玉壺中盛滿沽來的春酒；任性吟賞，茅簷下連綿淅瀝的春雨。酒座之上，有道德高尚趣味相投的佳士；柴門左右，是青翠欲滴的修竹。

當然，此處將玉壺單純解釋為美玉製作的壺，也未免過於淺薄些，用沖淡品中的詩句來說，這叫“脫有形似，握手已違。”

古代詩詞文章裡面的玉，其蘊含的精神象徵意義往往要高於它的物質存在意義。如唐代王昌齡 《芙蓉樓送辛漸》雲：“ 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所以此的玉壺，也應看做是詩人以及其朋友如玉一樣高潔溫潤的情懷。

其次，是這個“買”字，並不一定是真正拿錢交換的意思，而是一種更生動傳神的借用，相似的詞語如“偷春”、“偷笑”等，所以將買春簡單理解為押妓不是不可以，但這不是唯一的解，也不是作為詩人必須作出的解。

那麼詩人會怎麼解讀呢？如果是我，也許會把它假設為一個倒裝句，這在古代詩歌創作中是非常普遍的現象。因為我們現在運用的這套語法，是新文化運動以後從英語語法體系直接移植過了的，古代中國詩人沒有這些條條框框，怎麼讀著舒服唱著舒坦，就怎麼來！

所以，按照現在的語法規則順過來，就是“買玉壺春”，同理，後面一句順過來就是“賞茅屋雨”。

那麼，玉壺春，是什麼呢？清代方文《徐月鹿水部奉使杭州遙寄》雲：“猶喜秋冬會稽去，江關判醉玉壺春。前面有個醉字，所以不要翻閱任何資料，我們也可以猜到百分之九十以上，玉壺春是會稽特產酒。

所以此句大可這樣解釋：一邊飲著玉壺之中的春酒，一邊賞著茅屋之外的春雨。與我對斟春酒、同賞春雨的，是與我知交的坐中佳士，他們的志趣啊，如茅屋左右的修竹一樣，歲晚不凋，挺撥而立，讓人感到欣慰。

而且，更可以借鑑作者《僧舍貽友》詩：“竹上題幽夢，溪邊約敵棋。舊山歸有阻，不是故遲遲。”進一步解讀：連綿的春雨來得正是時候，不但滋潤了左右的修竹，使之更加的青翠如玉，纖塵不染；還巧妙的為我挽留住欲歸的坐中佳士，傾飲最後一壺春酒。

白雲初晴，幽鳥相逐。

眠琴綠陰，上有飛瀑。

一、大意淺說：

雨停了，雲晴了，坐中佳士趁著醉意杖藜而去，但躲避在幽靜隱秘處的鳥雀卻相逐而來。所以作者並不覺得孤獨，一種淡雅樸素之樂始終在心中氤氳，因此趁興抱琴而出，同眠於綠蔭之中。

司空圖隱居的王官谷中有一座擎天巨柱叫“天柱峰”，兩側有瀑布訇然而下，人稱貽溪，冬日如冰柱倒掛，夏天似白練垂空。

此時正值中秋，酷熱未銷，得此流瀑高掛，清音與涼意陣陣襲來，一如作者本人《王官二首》之二所說：“盡日無人只高臥，一雙白鳥隔紗廚。”好不愜意！好不雅緻！

落花無言，人淡如菊。

書之歲華，其曰可讀。

一、大意淺說：

此時，耳中只有遠處瀑布傳來的嘩嘩不絕聲，除此之外一切事物都失聲了，反而因此感受到了世界更加寂靜的一面。

此時，菊落無言，而一切又盡在不言中；人淡如菊，而又不懼風霜香遠益清。

一如作者本人詩作《歌者十二首》之九所說：“白雲深處寄生涯，歲暮生情賴此花。”，說人淡如菊，菊又何嘗不是因人而淡呢？

面對如此良辰美景，作者在《山中》詩中不禁感嘆道：“世間萬事非吾事，只愧秋來未有詩。”。

是的，將時光載入詩書，其蘊含的精神之美才能於歲月長河之中流轉不息；哪怕塵封百千萬載，一但在握，開卷依然是清香如故，值得後來者欣賞閱讀。

唐代《二十四詩品》作者司空圖